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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朝廷时期的溥仪与婉容、文绣——毕竟一双小儿女

董啸尘 皇史宬 2022-03-16

小朝廷时期的宫禁生活,相较于往日的富丽堂皇,显得封闭、空虚、寂寞。紫禁城高高的红墙,挡不住溥仪、婉容和文绣这些十六七岁少年小儿女的心性,他们总是打着各种旗号出宫。即便如此,机会也非常有限,于是他们就在宫内寻找各种新奇玩什,骑自行车、打网球、荡秋千等等,拍照也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 反映清末自行车逐渐普及的档案《得自行车告白》


排遣孤寂见真情


大婚后的溥仪算是正式“成人”了,毓庆宫上课的束缚也略为松散些,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而婉容的进宫也为沉闷的皇宫注入了更多的西式元素。

故宫博物院现存有关溥仪的老照片2万余张,除少部分清末及居津时期的,绝大部分都是小朝廷时期,尤其是溥仪婚后的照片。
❖ 溥仪、婉容在摆弄相机
遇上皇帝万寿、皇后千秋这样的大节日,宫里也会唱戏庆贺几天。有时候会举办舞会,邀请外国嘉宾等。但这些活动所费不赀,小朝廷经费颇为紧张,不能常常举办,往往一年也办不了几次。
更多的时候,他们也就是做点文字游戏罢了,如文绣在宫中时常为文作诗以排解忧思。婉容从小接受西式教育,对中国传统文化不甚擅长,这从她行文中时常有错别字即可以看出。但或许受到文绣的影响,也开始写作诗文。两人甚至还分别起了号,婉容用“植莲”,文绣用“爱莲”。
婉容写出得意之作,也会与文绣切磋。
夜半皎皎是月光,窗内咳吁是悲伤。
若月好似多情种,可能于我寄悲伤。
虽不甚高明,倒是情真意切。
明月何凄凄,照我丝竹居。
问君何所思?吾以(亦)无所意。
无所思,无所忆,是何烦事使君悲?
君悲没非思亲远?无人怜我对月凄。
无所依,思亲思友无知己,亚似离燕南飞。
归故乡,归故乡,见爷娘。
描写的是离家思亲的愁绪,令人动容。
《良友》画报关于婉容的报道
笔者曾于档案中见到婉容与溥仪、文绣的信札多封。咫尺之遥,却要以信札互通心意,不过是把这当成了小游戏,以排遣深宫的孤寂罢了。
有文章称,婉容给溥仪的信札“经常是一天一函,甚至是一天数函”。依据何来?笔者不知。自婉容进宫至被驱离宫前后共计700余天,如按此说,那么仅婉容给溥仪的信札就得上千封,这是多么可观的数字。然而现存婉容信札总计不过数十件,其中以写给文绣者为最多,其次是与溥杰之妻唐石霞之间的书信往还,等等。写给溥仪也不过数封,且时间皆集中在1924年4月。
婉容给溥仪写的信件多为英文,都是书写在漂亮的小卡片上。因为是私信,所以称呼相对比较随便。溥仪曾自取英文名字Henry,后又为婉容取了英文名字Elizabeth,看似普通,却正与英国女王、奥地利王后等同名,不难看出他对婉容的喜爱与期许。
❖ 溥仪英文字迹
在信中,婉容一般称呼溥仪为“my dear emperor”,甚至直呼“my Henry”,而自署“your loving,Elizabeth”,有的时候还撒娇似的用“your hate,Elizabeth”等等。

Monday April 14,1924. My dear emperor:Are you well now? I very sorrow for your ill. And I hope you are better. Your loving, Elizabeth.

1924年4月14日星期一。亲爱的陛下:您现在龙体康复了么?因君之恙,吾心中甚是哀伤。望您能早日康复。汝爱,伊丽莎白。

My dear emperor:Your dear heart miss 德 very well, but very sad for have not see you for long, and miss you very much. Now I have a little giddy. I cannot write a long to you. Pardon me. Your hate, Elizabeth.

亲爱的陛下:君的心肝德小姐(即文绣,因其姓额尔德特氏)一切皆好,然久未蒙召见,心中煞是忧伤,思念至甚。目下我略觉头晕,不能写长信奉君,请您原谅。小冤家,伊丽莎白。

此时的溥仪,除去担了个皇帝的虚名,并无他权。几年前丁巳复辟的闹剧过后,各方势力也都略微消停些。清朝的遗老遗少们虽然仍把他当作皇帝来供奉,但于他自己而言,随着年龄的增长,开阔了眼界后,却也了解了些西方人人生而平等的新派思想,与后妃相处时,似乎也能享受些普通小夫妻的快乐。
他们在信中时常会开些玩笑,甚至还玩起了角色互换的小游戏。婉容在信中称呼溥仪为“my Henry dear little wife”,自署“Your loving husband,Elizabeth”。

Sunday April 19,1924.To my Henry dear little wife:I hope you are keeping lute well. I will go to the 宁寿宫 at half past ten in the morning. Will you go with me? Please do so if you have not any thing important to do else. I am as ever. Your loving husband, Elizabeth.

1924年4月19日星期日。致亨利,亲爱吾妻:希望您已诸事安好。今天上午十点半,我欲赴宁寿宫散心。您是否有意同行?如您无要事需处理,恳请同行。爱您一如既往。挚爱汝夫,伊丽莎白。

❖ 溥仪给婉容点烟
文绣给溥仪的信札则用中文,称呼也甚为随便,文绣一般称呼溥仪为“吾爱”,落款为“爱莲”。宫中时期两人信札未见,笔者曾见二人在天津时的信札,亦是情真意切。
吾爱言:“今吾有佛经多种,余甚看,内中所言,为什么多与吾爱所言想同。”余听此,余心甚悦。能得吾爱如此誉我、如此奖我,旁人怎么毁我、谤我,余亦不为之悲矣。呜呼!吾爱诚是爱我者矣。吾爱才真是我之知音。但望吾爱长作吾之知心。吾命生,吾病亦愈矣。爱莲,四月三十夜。
以笔者所见,无论是婉容还是文绣,对溥仪还是一往情深的,整个宫内的氛围也是其乐融融。而在婉容与文绣身上,看到了更多的新时代气息,后妃们不再是被动等待皇帝驾临,在双方的关系中,增加了很多主动权。
溥仪有何回应,惜无存函。幸有他的几首诗,从这些诗中,我们也颇能感受到其些许真情。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溥仪竟然也写这样“摩登”的白话诗。
《无题》
灯闪着,风吹着,
蟋蟀叫着,我坐在床上看书。
月亮出了,风息了,
我坐在院中唱歌。

《小诗一首》
月亮出来了,
她坐在院中微笑的面容,
忽然她跳起来冲着月亮鞠躬,
一面说:
好洁净的月儿,弗呢来嗰哉。
❖ 溥仪所作的白话诗
《无题》
秋风一阵阵的吹在窗栊上,
你觉着冷不冷呵?
月亮吹于西河,
老鸦乐于北树,
我叫于中室,
大讲演于高堂,
八音盒发出长啸之音,使人忘倦。
这个冲着月亮鞠躬的“她”是谁,我们无意揣测,不过可以看出,此时新婚未久的溥仪,的确是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毕竟一双小儿女


为了满足大众猎奇探秘的心理,一些所谓的历史研究者以口述史的名义创作了很多文学作品,衍生出许多真假难辨的“历史资料”。甚至许多学者在面对原始档案的时候,因为本身抱持着很大程度的偏见,加之所见有限,往往会做出错误的解读。故长期以来,社会上对溥仪、婉容与文绣三人的关系,很大程度存在着误解。

❖ 婉容与文绣
婉容做派比较西化,不太拘小节,但为人尚属良善。据她弟弟润麒回忆:他进宫的时候,婉容时常教导他,对待下人要和善。某次在宫内吃西餐,上菜的仆役因不懂西餐礼仪,把青菜的位置放错了。润麒便说:“菜应该在左边取。”但婉容却不以为然,对润麒说:“您就凑合点儿吧。”把仆役原本要受到申斥的过错就这样掩饰过去了。
与文绣相处亦是如此,有时婉容会编几首打油诗调侃文绣:
明明明月上东墙,淑妃独坐在空房。
娇弱飞燕常自舞,窈窕金莲世无双。
结果被后人解读为讽刺挖苦文绣不受恩宠独坐空房,而“窈窕金莲”也被看做是讽刺文绣之母是汉人,要缠小脚。
婉容致文绣的信札中说:
爱莲女士吉祥,爱莲女士掸琴掸得好,爱莲女士唱的好,爱莲女士的姣病好点了?爱莲女士进药拉吗?爱莲女士进的好,拉的香。祝君晚安。
也被当作是婉容粗鄙不堪、看不起文绣的证据。
❖ 婉容给文绣的便笺
其实仔细看看这两段文字,不过是闺蜜之间的玩笑话罢了,实在够不上什么“宫斗”。而且诸家在引述后一封信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往往将信末“祝君晚安”一语遗漏,如此便将小姐妹间无聊的笑闹,坐实为了后宫嫔妃间争风吃醋的斗争,其目的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至于某些文章中说,“婉容是美丽的,同时也是善嫉的。从留下来的史料相片上看,其容貌温婉清秀,但眉角隐约带着凌厉”,也实在是欲加之罪,不值一辩。
某次婉容闹得过头了,惹恼了文绣,她还写信向文绣道歉:
爱莲女士惠鉴:昨接来函,知you之兰楮闷,现以痊愈,I甚欣慰之至。and请君勿怕,me错误,念I是于君互相立誓,彼此均不得再生误会。不拘何事,均可明言。所以君今不来,I以wre稍有误会之处。(不过莫名其妙而已矣。)只是君是因病不得来此,I实不能解也。君闻过中外各国,有you病不能见I之理么?若有,何获罪于君之处,还望君明以见告为幸。不过自叹才德不足,难当君之佳偶耳。请罪人植莲启。
本思在写数行,以博君之一哂,怎奈不会写了,只得作此不通之数字,以解君之幽闷。
一个活泼、开朗、聪明、幽默的女孩子形象跃然纸上。或许看惯了那些“末代皇后皇妃”文学作品的人们不免有所怀疑,这真的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婉容么?
相较于婉容的主动,在二人的相处中,文绣相对比较被动。
婉容给文绣的另一封信末尾写道:
那信是作(昨)来的,说给you送去,后来又忘了,望君恕我之记性不好。谨此奉简,祝君晚安。
……
不知君可嫌I天天扰君否?Plase you forgive I之逆君。
《故宫周刊》载婉容、文绣诗作等
婉容对文绣的各种委屈、小心溢于言表,哪有什么“正宫娘娘”的架子呀!那些排挤、斗争文绣的逸闻野史自是不攻自破。
婉容致文绣:
爱莲女士惠鉴:才闻傅(传)萧炳琰(炎),想是欠安否?俔(现)痊愈否?望君赐以回函,以慰余之疑念。Elizabeth。
文绣回函:
现在无有何等不适,不过每日必令萧诊脉一次。因午间有事,故令晚间来。you 放心可也。来函笔误甚多,兹特更正还回。爱莲。
深宫似海,两位小女子互相照拂,总也是情真意切。令人意外的是,婉容来函错别字太多,文绣竟然在原函上改了送还。从此函可以看出二人感情不错,亦可以见婉容并非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否则文绣又有何必要冒犯皇后的“凤颜”!
❖ 婉容、文绣与溥杰之妻唐石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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