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廷时期的溥仪与婉容、文绣——谁是“蕊珠女”？

自婉容、文绣进宫以后，当时各大报刊总是不吝篇幅，对宫中诸人及生活进行或真实或虚假的“报道”，溥仪等人俨然成为明星一样的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档案的进一步开放，溥仪、婉容、文绣等人再度“翻红”，相关历史文学作品络绎推出。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大多作品都把重点放在所谓的宫斗或狗血式八卦上。

❖ 溥仪、婉容和文绣

婉容那首“明明明月上东墙，淑妃独坐在空房。娇弱飞燕常自舞，窈窕金莲世无双”，原本不过是小儿女间的游戏之作，长期以来也被当作二人不睦，婉容排挤挖苦文绣的证据。此类事例，所在多有，而双方又各有拥趸，于是在各种媒介上哓哓嚷嚷，几无休止。

其实莫说是婉容，连溥仪也难逃被编排的厄运。这其中，有一段文字时时为人所提及，因为这是“溥仪御制”用来挖苦讽刺文绣之作！

岁维己巳甲子之日，蕊珠女士破晓突起，自撕其唇，且骂己为狼狗，拔其青丝之发，血淋淋然如遗尿。众趋视之，则狂吼若牛声，目眦尽裂，黄牙全张，掷桌上之镜台于女仆之额间，洞见脑髓，众悉奔避，而蕊珠女士转寂然作嗤嗤也。

耿耿星河欲曙天，蕊珠女士常自怜。

暗掩珠扉泣如雨，孤灯将人意绵绵。

以及一首题作《蕊珠女自述》的诗，解释说是溥仪所作，用以呼应婉容“讽刺”文绣的那首《明明明月上东墙》。

蕊珠女，坐空房，自怨自叹。

想起来，我的脸，好不惨然。

长得像，母螃蟹，黑暗如烟。

我好比，卵中黄，腥臭硬坚。

我好比，狗失群，摇尾乞怜。

我只好，爬进去，收藏起我的小金莲。

这两首诗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位档案利用者在其书中披露，作为溥仪、婉容与文绣关系不睦的“铁证”，“1929年的某一天，文绣起而抗争，在薄情与冷酷之中，以一个弱女子的哭闹发出人权的呐喊，这倒引得溥仪动了‘诗兴’，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把文绣（诗中作蕊珠）描绘成一个发了疯的女人，挖苦她的感情，开这种可耻的玩笑，请看这首自带序文的诗”。多年来许多文章对这两首诗作多有引用，而溥仪也得了些“冷酷薄情”“可耻”“下流”之类的恶评。

❖ 文绣

然事实却并非如此。

首先，这并非两首诗，而是三首。“岁维己巳甲子之日”一段并非“耿耿星河欲曙天”的诗序，其诗另有所在，可惜只是半成品，唯有一句“丑女饰容掩己貌”，文风倒也颇为一致。所谓的《蕊珠女自述》诗，亦是张冠李戴，“蕊珠女，坐空房，自怨自叹”原作并未书题目，真正的自述诗是“耿耿星河欲曙天”一首！其实不止这几首诗，笔者上文所引用的信札、诗作，在很多论著中，要么是被掐头去尾，要么是被拼接粘贴、张冠李戴，几乎不能见其本来面目。除了多次转引造成的讹误外，是否是写作者故意为之，令人颇觉怀疑。

第二，这位时而癫狂、时而哀怨的“蕊珠女”到底是谁？诸书中皆说是文绣的代称，其所据为何，笔者无从揣测。囿于资料所限，笔者实在也不能提出确证力指其非，只是提一点反证。溥仪共有7个妹妹，大妹韫媖字蕊欣，二妹韫龢字蕊菡，三妹韫颖字蕊秀……这些字都是其父载沣所赐，而“蕊珠”正是其四妹韫娴之表字。

❖ 醇亲王门上为呈报醇亲王之福晋瓜尔佳氏生第一女事

❖ 溥仪的家人

韫娴出生于1914年，若诗序中“岁维己巳甲子之日”不是乙巳癸丑式的戏谑，此时（1929—1930年）她已经长成16岁的大姑娘了，而溥仪等也刚刚搬到静园，算是安顿下来，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兄妹间有些戏谑的文字，似乎也甚属平常。不过用词这么重，恐怕韫娴得有个大心脏！

❖ 韫娴与兄弟姐妹在天津

如若诗中的这位“蕊珠女”与韫娴无关，那么溥仪怎么会允许别人用自己妹妹的表字写这样的诗？如果“蕊珠女”是指代文绣，那么用身边人的名字代称另一人，也实在是讲不通吧。

不过令笔者不解的是，韫娴后来一直生活在北京，直至2003年去世，那么这本“编排”溥仪及婉容的著作出版之时，她应该是看到了吧，尤其是其弟溥任、三姐夫润麒曾指出该书描写多处不实，提出强烈抗议，然多年来却未见韫娴及家人对此有所驳论？或许是兄妹间私密信函本不足外人道，不便自认；抑或是笔者读书未遍、遗漏其回应之故吧！

❖ 韫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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