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德、祝庆科:《金瓶梅》中的时间设置
摘 要 明清长篇家庭小说通过撷取家庭生活中某一阶段、某一个时间刻度里发生的大小事件,来反映整个社会的人情世态;而关于时间与事件的设置,则体现着作者的艺术构思。《金瓶梅》中的具体时间表现形式有历史时间、自然时间、文化时间、心理时间以及空间时间等,各有其深刻的内涵与寓意;时间与时间之联系方式主要体现为时间式连接、空间式连接与因果式连接,在看似零乱的表象之下,很自然地完成了时间的切换与对接。
关键词 《金瓶梅》;时间;设置
袁中道《游居杮录》认为《金瓶梅》是“绍兴老儒”受聘于西门千户之家,“逐日”记其主人“淫荡风月之事”①。
说《金瓶梅》是“逐日记事”自然不足采信,但小说所讲述的家族兴衰、人事变迁等事件无不展现在时间的洪流中则是事实。
作者对作品的整体构思,实际上也是对时间与事件的构思和设置。
家庭事件往往环绕时间而进展,例如人物的生死、季节的变化、岁时节令的更迭等。如何将事件发展的各个阶段连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如何使得整部作品疏密有致,具有逻辑性与节奏性,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好时间与事件的结构设置。
限于篇幅,本文仅对《金瓶梅》中时间的设置进行探讨,至于其事件设置的特点,以及二者之间的关联与意义,则另撰文讨论。
一、《金瓶梅》中时间表现形式
“时间究竟是什么?谁能轻易概括地说明它?谁对此有明确的概念,能用言语表达出来?”②
在不同民族、社会、文化中,将时间置于物理学、哲学、心理学、生物学、神学、音乐、文学、视觉艺术等领域当中剖析,时间会有多种而不同的表现和诠释。在古中国,时间本指四季的更替或日月的循环轮回。
“时,四时也。”③“时者,所以记岁也。”④而在西方,时间是“一个运动者的永恒的影像”⑤,是“运动和静止的尺度”⑥,是“钟的读数”⑦。
但不论物理学上如何测量时间,哲学如何讨论时间,文学如何描述时间,时间终究无法捕捉,无法显影。
因为时间是人们在世间最为抽象的拥有物,我们生存在时间当中,在拥有的同时,也正在失去。同时,我们却摸不到、看不到、也无法描述时间的面貌。
在文学作品中,单就时间而言,则是过去、现在、将来的某一个时间刻度的记忆。重现在作品中,透过时间的描述会展现出或会让人感到漫长与永恒,或给人转瞬即逝的感觉,或再现一定时期和特定时间刻度中的社会生活,使得有限的时间以文学形式被延续,接续了过去和现在、生与死、前人与来者,在写作的同时记录着生命里不断流逝的时间。
家庭小说最大的特点是在描绘人物经历和事件发生时,有着清楚的时间记载,并按照日复一日的流逝模式与时推移。《金瓶梅》中记载有大量的时间刻度,而根据其不同的表现形式,我们拟分为历史、自然、文化、心理、空间等时间向度,逐一进行讨论分析。
(一)历史时间
具有补正史之遗功能的中国古代长篇小说,又别称为“稗史”、“野史”、“小史”、“外史”等,深受史传叙事的影响。“《史记》中有年表,《金瓶》中亦有时日也。”⑧
《金瓶梅》在设置文本叙事时间时,“借宋喻明”,描写“北宋徽宗皇帝政和二年”至“南宋高宗建炎元年”十六年间的故事。从时代背景上来说,“政和二年”至“南宋高宗建炎元年”的十六年间,正值南北宋交替之际,整个社会呈现出“贪官污吏遍天下”、“四方盗贼蜂起”的动乱性。小说本身而言,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说“闻此为嘉靖间大名士手笔,指斥时事”,且“蔡京父子则指分宜,林灵素则指陶仲文,朱勔则指陆炳,其他各有所属云”⑨。
明嘉靖时期,严嵩父子把持朝政,他们结党营私、招降纳叛、贪赃枉法、鱼肉人民。这种“借宋喻明”隐喻,以及准确真实的“皇帝年号”时间刻度是作者对于时代、社会的诠释或批判,同时寓寄褒贬,隐含着作者的批判、讽喻意图。
(二)自然时间
在《金瓶梅》中,作者或直言季节,或通过具体的年月日时,或以节令形式,表现出作者强烈的季节感和生命意识。这里以回目为序,对《金瓶梅》中的自然时间刻度加以梳理如下:
第一年:涉及的回目为第一回,季节为冬季。
第二年:涉及的回目有第二、六、八、九回,季节有春、夏、秋季。
第三年:涉及的回目有第十二、十三、十四回,季节有秋、冬季。
第四年:涉及的回目有第十四、十六—二十回,季节有春、夏、秋、冬季。
第五年:涉及的回目有第二十五—二十七回,第三十、三三、三五、三八回,季节有春、夏、秋、冬季。
第六年:涉及的回目有第四八—四九、五一、五九—六〇、六二、六四—六五、六八、七〇回,季节有春、夏、秋、冬季。
第七年:涉及的回目为第七十三回,季节为夏季。
第八年:涉及的回目有第七八、八一—八三、八五—八六回,季节有春、夏、秋、冬季。
第九年:涉及的回目有八九、九一回,季节为春、夏季。
第十年:涉及的回目有九二—九三回,季节为秋、冬季。
第十一年:涉及的回目有九四—九五回,季节有夏、秋季。
第十二年:涉及的回目有九六—九八回,季节有春、夏、冬季。
第十三年:涉及的回目有九八—九九回,季节有春、夏季。
第十四年:涉及的回目为第九十九回,季节为秋季。
第十五年:涉及的回目为第一百回,季节有夏、冬季。
第十六年:涉及的回目为第一百回,季节为秋季。
三月春光明媚时分,金莲打扮光鲜,……妇人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一阵风将叉竿刮倒,妇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巾上。(第二回)
(西门庆)那一双积年招花惹草、惯觑风情的贼眼,不离这妇人身上。……当时妇人见了那人生的风流浮浪,语言甜净,更加几分留恋。“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他若没我情意时,临去也不回头七八遍了。不想这段姻缘,却在他身上。”(第二回)
因此,在冬去春来、夏末秋至、日出日落、月圆月缺的自然时间循环往复的变化中,人物生存的环境、命运也无时无刻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三)文化时间
“社会物质生产决定精神生产包括文学艺术的生产。”17
人们在长期的物质生产活动中,根据精神生活节奏的内在需要,逐渐形成某种特殊的时间刻度,即“岁时节令”。同时它也是一种社会时间刻度,是社会群体生活节奏的一个象征性结构。
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岁时节日之俗,家庭时间往往与社会生活之间形成某种象征意义上的连结,即在人们日常的生产、祭祀、纪念、社交、娱乐诸项活动大都依傍着自然时间刻度所建构的文化时间刻度而展开。
家庭小说《金瓶梅》“与他小说不同。看其三四年间,却是一日一时推着数去,无论春秋冷热,即某人生日,某人某日来请酒,某月某日请某人,某日是某节令,齐齐整整捱去”18,“小说的骨架相当引人注目地镶嵌在年复一年的惯例性节日庆典的框架里”19。
《金瓶梅》围绕西门府的日常生活,写到了多种“岁时节令”,诸如除夕、元旦、端午、清明、中元、中秋、重阳、腊八、芒种、元宵节等,其中着重描写了西门府过清明节、元宵节、除夕、元旦等重大节日的场景。
岁时节令本是自然时间与社会生活时间相谐调的产物,调节着人们生产和生活节奏,具有周期性、特定主题以及约定成俗的活动内容。
然而在岁时节庆年复一年不断重复的节庆轨迹中,很容易使人们抚今追昔,今昔对比,并轻易地看到人事的变化及时间的流逝。
在第四十八回“曾御史参劾提刑官蔡太师奏行七件事”中:
三月初六日清明,预先发柬,请了许多人;推运了东西,酒米、下饭、菜蔬叫的乐工杂耍扮戏的:小优儿是李铭、吴惠、王柱、郑奉,唱的是李桂姐、吴银儿、韩金钏、董娇儿。官客请了张团练、乔大户、吴大舅……并女婿陈经济等约二十馀人。堂客请了张团练娘子、张亲家母、乔大户娘子……里外也有二十四、五顶轿子。
第八十九回“清明节寡妇上新坟吴月娘误入永福寺”中:
一日,三月清明佳节,吴月娘备办香烛金钱冥纸、三牲祭物酒肴之类,抬了两大食盒,要往城外五里原新坟上,与西门庆上新坟祭扫。留下孙雪娥,和着大姐、众丫头看家,带了孟玉楼和小玉,并奶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都坐轿子,往坟上去。又请了吴大舅和大妗子老公母二人同去。
清明祭祖,本就隐喻人生的生死大事。而同是清明节这一时间刻度,前后两次描写清明祭扫,前者写出西门庆生前生子得官,家运鼎盛;后者写出了西门庆亡故之后家运衰败的凄凉。
前后对比强烈,为叙述故事增添了些许悲凉色彩。
西门府的男女们在不同时刻的同一节日有着不同的情感表现。月娘在祭拜亡夫时道:
最后,终于使他在酒色财气的无餍追逐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在离开这个喧闹的人世之前,他念念不忘的仍然是自己所占有的财色:
贤妻休悲,我有衷情告你知:妻,你腹中是男是女,养下来看大成人,守我的家私。三贤九烈要贞心,一妻四妾携带着住。彼此光辉光辉,我死在九泉之下口眼皆闭。
贲四绒线铺,本银六千五百两;吴二舅绸绒铺是五千两,……印子铺占用银二万两,生药铺五千两。韩伙计、来保松江船上四千两……刘学官还少我二百两,华主簿少我五十两,门外徐四铺内,还本利欠我三百四十两。(第七十九回)
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奴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腿的。只是一味 酒。着紧处却是锥扎也不动。奴端的那世里悔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第一回)
一母所生的兄弟,又这般长大,人物壮健。奴若嫁得这个,胡乱也罢了。你看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里遭瘟,直到如今!据看武松又好气力,何不教他搬来我家住?谁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第一回)
在遇到西门庆时:
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他若没我情意时,临去也不回头七八遍了。不想这段姻缘,却在他身上。(第二回)
这段姻缘,还落在他家手里。(第八十七回)
(五)空间时间
西门庆原本是“清河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家庭庭院空间并非很大。但他通过纳妾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比如孟玉楼带着丰厚的遗产嫁给他,李瓶儿更是把自家宅院、从梁中书家带出来的财产以及花太监的财富都献给了他,使得他的财富骤增,宅院也以花园为中心随之扩大。
在第十九回“草里蛇逻打蒋竹山李瓶儿情感西门庆”中,对西门庆家的花园作了初步展示:
卧室与床卧室是供人睡觉、休息的个人私密空间,其中床作为卧室中最重要的一件卧具,是供夫妻之间进行亲密行为、甜蜜言语、诉说心曲之所在,也是妻妾争宠角力的地方。在《金瓶梅》中随处可见西门庆与妻妾、奴仆、娼妓、书童在卧房床上发生的亲密行为。
以上,我们透过帝王的更祚、季节的变迁、年岁的更迭以及个人的记忆等“时间”书写,窥视到由家庭幅射出去的人际网络及群体关系;又透过“空间”的转移,看到时间的流动与变化。
二、《金瓶梅》中时间之间的连接方式
(一)时间式连接
西门庆就歪在床炕上眠着了……只见李瓶儿蓦地进来……向床前叫道:“我被那厮告了我一状,把我监在狱中,血水淋漓,与秽污在一处,整受了这些时苦。昨日蒙你堂上说了人情,减了我三等之罪。那厮再三不肯,发恨还要告了来拿你。我待要不来对你说,诚恐你早晚暗遭他毒手。我今寻安身之处去也,你须防范来!没事,少要在外吃夜酒。往那去,早早来家。千万牢记奴言,休要忘了!”
我的哥哥,切记休贪夜饮,早早回家。那厮不时伺害于你,千万勿忘奴言,是必记于心者。
西门庆也作了一个梦,他对应伯爵言:
(三)因果式连接
《金瓶梅》故事总体是按照正常的时序发展,揭示西门府兴旺在前,衰败在后;西门庆纳妾在前,妾离子散在后;酒色财气在前,虚空在后;今世善恶在前,来世得报在后的兴亡规律。
“前”与“后”好似两根向两极无限延伸的时间轴线,代表着故事的过去与未来,连接着人物的过去、现在、来世,以实现劝善惩恶的叙事目的。
但作品劝善惩恶功能的实现,却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一些特殊的人物。他们洞悉因果,知晓今昔,借佛、道观念来预言人物的未来。
1.吴神仙
占卜相命描写在中国古典小说中很常见,明代长篇家庭小说作家则往往借占卜算命来预告小说情节或人物的未来,使得直线前行且为写实的家庭时间穿梭于现在和未来:在现在预告未来,也在未来回应现在,从而使家庭小说的时间表现立体化。
在第二十九回“吴神仙贵贱相人潘金莲兰汤午战”中,周守备差人送相面先生吴神仙到西门庆家,为其妻妾、女儿及宠婢相命,结果如下:
西门庆:(占卜预言)一生多得妻财,不少纱帽戴。临死有二子送老。……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命运结果)获得孟玉楼和李瓶儿丰厚财产;死时才不过三十三岁;生有官哥和孝哥。
吴月娘:(占卜预言)家道兴隆,唇若红莲,衣食丰足,必得贵而生子。(命运结果)一生富贵,生有孝哥。
李娇儿:(占卜预言)早年必定落风尘。(命运结果)西门庆死后携财归院。
孟玉楼:(占卜预言)一生衣禄无亏;晚岁荣华定取;威媚兼全财命有,终主刑夫两有馀。(命运结果)果然克夫二回,晚年确实也享富贵荣华。
潘金莲:(占卜预言)发浓鬓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人中短促,终须寿夭。(命运结果)果然早夭。
李瓶儿:(占卜预言)必产贵儿……三九前后定见哭声。(命运结果)生官哥,死时正是二十七岁。
孙雪娥:(占卜预言)不为婢妾必风尘。(命运结果)官卖周守备府,下厨为奴。后被春梅卖到临清酒家为娼。
西门大姐:(占卜预言)不过三九,当受折磨。(命运结果)受不了陈敬济的折磨,自缢时不过才二十四岁。
庞春梅:(占卜预言)早年必戴珠冠。(命运结果)成为守备夫人。
这里预言了西门府人物的未来,叙事时间在此刻先行到了未来;众人的命运结果被占卜相命所言中时,叙事时间在那一刻也回应了过去。
吴神仙像
2.徐阴阳
《金瓶梅》中但凡有丧葬事件,皆少不了徐阴阳。徐阴阳以择日、星相、占卜、风水等为业,系阴阳生,或称阴阳家,俗称风水先生。“凡人逝世,先叫阴阳门,眷名为山人批书。”30阴阳先生“以亡者年庚及气绝时日,命星者推算,择入殓之吉时”31。在官哥、李瓶儿、西门庆死后,均请了徐阴阳批书,结果是:
人物 | 入殓吉时 | 前世 | 今生 | 来世 |
官哥 | 二十七日丙辰 | 兖州蔡家作男子 | 今生为小儿 | 往郑州王家为男子 |
李瓶儿 | 十九日辰时 | 滨州王家作男子 | 今世为女人 | 河南汴梁开封府袁指挥家为女 |
西门庆 | 三日大殓 |
3.普静禅师
在小说第八十四回“吴月娘大闹碧霞宫宋公明义释清风寨”中,吴月娘等为躲避殷天锡的追赶,“赶到一山凹里。远远树木丛中有灯光,走到跟前,却是一座石洞,里面有一老僧秉烛念经”。
老僧随即介绍道:“此是岱岳东峰,这洞名唤雪涧洞,贫僧就叫雪洞禅师,法名普静,在此处修行二三十年。”并提醒诸人,“休往前去,山下狼虫虎豹极多。明日早行,一直大道就是你清河县”,助吴月娘等人解危。
次日当吴月娘拿出一匹大布相谢时,禅师却不受,提出:“僧只化你亲生一子,作个徒弟,你意下何如?”但因吴月娘“止生一子,指望承继家业”,且“今才不到一周岁儿”,故吴大舅和吴月娘自然不肯,但禅师仍说道:“只许下我,如今不问你要,过十五年才问你要哩。”月娘口中不言,心中却想:“过十五年再作理会。”
岂知十五年的岁月转瞬即过。第一百回“韩爱姐湖州寻父普静师荐拔群冤”中,天下荒乱,月娘携领孝哥往济南投奔云离守就婚,却在郊外空野十字路口,遇到普净禅师,禅师说道:
吴氏娘子,你到那里去?还与我徒弟来!
娘子,你休推睡里梦里,你曾记的十年前,在岱岳东峰,被殷天锡赶到我山洞中投宿?我就是那雪洞老和尚,法名普静。你许下我徒弟,如何不与我?
当初你去世夫主西门庆,造恶非善,此子转身托化你家,本要荡散其财本,倾覆其产业,临死还当身首异处。今我度脱了他去,做了徒弟。常言一子出家,九祖升天。你那夫主冤愆解释,亦得超生去了。
普静禅师把十五年的时间点化成一瞬间,让肉眼凡胎的世人看到今世、来世,且具超度众生的法力,改变人物今生、后世的命运。本回写普静禅师朗诵解冤经咒后,有十三个冤魂被超度:
周秀:(今世)与番将对敌,折于阵上。(来世)今往东京托生,与沈镜为次子。
西门庆:(今世)不幸溺血而死。(来世)往东京城内,托生富户沈通为次子。
陈经济:(今世)被张胜所杀。(来世)往东京城内,与王家为子。
潘金莲:(今世)被仇人武松所杀。(来世)往东京城内黎家为女。
武植:(今世)被王婆唆潘氏下药吃毒而死。(来世)往徐州落乡民范家为男。
李瓶儿:(今世)害血山崩而死。(来世)往东京城内袁指挥家托生为女。
花子虚:(今世)被妻气死。(来世)往东京郑千户家托生为男。
来旺妻宋氏:(今世)自缢身死。(来世)往东京朱家为女。
庞春梅:(今世)因色痨而死。(来世)往东京与孔家为女。
张胜:(今世)被打死。(来世)往东京大兴卫贫人高家为男。
孙雪娥:(今世)自缢身死。(来世)往东京城外贫民姚家为女。
西门大姐:(今世)自缢身死。(来世)往东京城外与番役钟贵为女。
周义:(今世)被打死。(来世)往东京城外高家为男。
总之,吴神仙的生前占卜相面,徐阴阳的入殓吉日批书,普静禅师的死后荐拔超度,将人物的今世(徐阴阳还追溯到人物的前世)与来生两个甚至三个时间维度扭结在一起,从而使人物的命运走向在宗教的时空中实现了因果式的对接。
注:
①[明]袁中道著,步问影校注《游居杮录》,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版,第212页。
②[古罗马]奥古斯丁著,周士起译《忏悔录》,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242页。
③[清]李道平撰,王承弼整理《周易季解纂疏》,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版,第182页。
④[春秋]管仲著,何怀远等编《管子》(下),远方出版社2005年版,第244页。
⑤[古希腊]柏拉图著,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88页。
⑥[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著,徐开来译《物理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20页。
⑦叶宇伟《领导六艺》,海天出版社2001年版,第610页。
⑧18[明]兰陵笑笑生著,[清]张道深评《张竹坡批评金瓶梅·读法三七》,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36、37页。
⑨[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652页。
⑩[明]兰陵笑笑生著,梅节校订《金瓶梅词话》,里仁书局2013年版,第237页。本文所引原文均出自该版本。
11王世舜《庄子注译》,齐鲁书社1998年版,第233页。
12田晓菲《秋水堂论金瓶梅》,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页。
13[汉]司马迁著,(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3290页。
14[美]浦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81页。
15[苏]巴赫金著,钱中文主编,白春仁译:《巴赫金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403页。
16李鹏程《当代文化哲学沉思》,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49页。
17赵炎秋,毛宣国《文学概论》,南海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5页。
19[美]浦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81-82页。
20朱一玄《金瓶梅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444页。
2122[宋]陈郁《藏一话腴》,见(清)永瑢、纪昀等编:《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65册,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民国75年版,第570页。
23宗白华著,林同华编《宗白华全集》,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15页。
24[苏]巴赫金著,钱中文编,白春仁译《小说理论》,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275页。
25金鑫《空间的时间化:建构文本双重语法的策略——论王蒙小说的时间与空间形式》,《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1期。
26郑乃减《文学理论词典》,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版,第26—27页。
27[明]兰陵笑笑生著,[清]张道深评《张竹坡批评金瓶梅》,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922页。
28[英]爱·摩·福斯特著,苏炳文译《小说面面观》,花城出版社1981年版,第24页。
29赵毅衡《当说著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97页。
30[清]范祖述《杭俗遗风》,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74页。
31胡朴安《中华全国风俗志》,气象出版社2013年版,第78页。
作者单位:张进德,河南大学国学研究所;祝庆科,开封市顺河回族区组织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载于《第十二届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转发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