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夏山学校：帮助孩子找回真正的自己
夏山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之处就在于，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能够找回真正的自己。当他们长大的时候，不会后悔曾经度过这样的青春岁月。
最自由的学校，
帮助孩子找回真正的自己
文 | 黄昭淇
许多人读过A.S.尼尔所写的《夏山学校》，对这所英国学校充满了兴趣。在今年学校的open day，我终于亲自来到了这所学校，见证了夏山式的教育。
A.S.尼尔
（1890.7.3—1969.10.7）
20世纪最伟大的教育家之一，誉满全球的夏山学校创始人。夏山学校创办于1921年。作为现代教育史上最著名的学校，被誉为“最富人性化的快乐学校”、“ 因材施教的典范”。尼尔认为：“让学校适应学生，而不是让学生适应学校。”他用60年的时间，在夏山学校实践了这个突破传统教育观念的理想。《窗边的小豆豆》的“巴学园”便是以夏山学校为原型创办的。
英国的农村小规模学校
夏山学校坐落在英格兰东部的Leiston小镇，距离它最近的火车站有七公里多。小镇上一排排红砖砌成的房子格外醒目，和尼尔书中描绘的很相似，几乎几十年没有什么变化。
Summerhill的主建筑
在英国的法律上夏山学校属于独立学校（independent school），是一种私立学校，收入主要依靠学生的学费。国家不对其提供资助，但政府会对学校进行监督。
在课程的设置上它拥有很大的自由度，不需要开设国家规定的课程（National Curriculum）。在2000年，夏山学校力抗教育部门的压力，坚持自己“free child”的教育哲学，并把自己作为国家教育体系的一种替代选项。
其实，夏山学校在英国只是2500所独立学校之一，鲜有知道它的人。不过因为尼尔的书都已经翻译到了世界各国，所以夏山学校常常能吸引世界各地慕名前来的参观者，有家长带着孩子来的，也有不少教育工作者和学者。那天就有三十多位参观者。
夏山学校规模其实很小，到了之后还有些失望。这所创立于1921年的学校隐于民居之中，甚至连招牌都没有，不仔细找还找不到。这里没有校门、没有围墙，更没有保安，有的只是一群热爱教育的老师和职工，以及65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
校园本身不大，由一栋红砖主楼，和周围若干的平房组成，校园里绿树成荫，十分宁静。参观者被分成几组，分别由学生带着去参观学校。两名夏山的学生领着我们一行人到处转转，他们一男一女，估摸着十五六岁，是这儿比较大的孩子。后来校长告诉我们，夏山最多只能容纳70个学生，他们也不打算扩招，更不打算出去推广什么“夏山模式”，但是他们要维护自己的教育理念。
· 夏山门口不起眼的门牌
· 操场上的“树屋”
自由选择的课程
早上是夏山的自习时间，学生可以到任意一间教室，教室就是老师的办公室。
我和夏山几位老师交谈，他们都强调，在夏山没有必修课。一切全都是孩子自己选的课，即使是同一门课，老师也会根据学生的兴趣来设计课程。比如科学课，低年级的学生上的是总的科学课程，高年级则可以选择物理、生物、化学中的一门或两门。
这儿没有课本，学生使用的是剑桥或牛津出的教科书，不同章节选择不同的教材，博采众长。一路下来，我们参观了夏山的书写教室、科学教室、音乐教室、数学教室、电脑教室、英语教室和图书馆、美术室、木工室等，历史教室和舞蹈室刚好在上课，便没能进去。
教室的功能都很明确，基本上都随时开着，学生可以自由地使用。正如尼尔书中所说，孩子去不去上课是他的自由，翘课在夏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老师见到学生来上课会格外开心。不过，一旦选定了一门课，就有一条规矩，如果连续三次同个时间缺席，那学生就会被除名，虽然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 堆满各色工具的木工室
· 孩子们自己动手做的U型轮滑台
与其说夏山是小班教学，不如说是个性化教学。每堂课约40分钟，不会超过5个人，很多时候是一对一上课，所以老师可以有针对性地指导。像音乐类、书法类的课程通常都是一对一的。所以即使只有60多名学生，老师坦言，工作的负担也不小，因为每个老师都是某个科目的负责人，每周多的要上几十节课。
教师需要很长的时间陪伴学生，不仅是上课，也包括生活的方方面面，夏山的师生关系既平等又单纯。教师基本都住在学校里，有全职也有兼职的。一位教音乐的老师告诉我，在夏山教书令他感到愉快，因为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学生成长，而且教师的自由度非常高。
至于评价方式，考试可以算是很次要的一种。老师主要通过日常的作业、每日记录以及和学生面谈来综合评价一位学生。因为近乎是一对一，他们的教学和评价都可以做到很个性化，不会用数字去衡量。毕竟英国没有高考，他们也不会被强迫去参加等级考试。但如果他们想上大学，一定也会全力以赴备考。
在夏山，自由的时间其实很多，课程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有戏剧、音乐表演，也有许多体育活动，很多孩子还很喜欢爬树。一位中国男生告诉我他们可以爬上十几米高的大树。夏山有自己的游泳池，每到夏天就非常热闹。
· 数学教室
中国学生其实比想象得多
夏山只招收从五岁到十六岁的孩子，有的在夏山一待就是十年。根据年龄，夏山的孩子被分成了三个班级，5到10岁为一班，10到13岁为一班，13岁以上为一组。不同的年龄学费不同，所上的课和要求也有差异，不过在全校的民主大会上每个人所拥有的发言权和投票权却是一样的。
这65个孩子里有9个来自中国，不过年龄最小的也在10岁以上。我问了几位老师，国际学生融入夏山是否有困难，他们都表示，很快他们便可以适应，即使是语言，有的花上一两个星期就习惯了夏山的生活。夏山的国际学生比例很高，英国学生仅仅占四分之一，所以这是一所高度国际化的乡村学校。
一位刚刚来到夏山不久的12岁中国男生告诉我，他是在国内已经小学快毕业了，父母通过另一位孩子在夏山读书的母亲介绍过来的。在尼尔几十年前的书里，夏山的学生似乎是那些适应不了传统学校体制的人，或者是一些“特殊儿童”，不过今天我接触了夏山的孩子们，他们一切也都与常人无异。今天国内远渡重洋把孩子送到夏山的父母，无非是希望找到另外一种教育的可能性，是冲着高质量的教育而来的。
在这样远离喧嚣的环境下成长，每年有八个月的时间远离家庭，夏山的孩子们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在这样的自由教育体制下，我感觉到的夏山的孩子，和来自大城市的同龄的孩子相比，多了那么一份真诚，毫无虚伪和掩饰，因为他们在夏山可以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虽然彼此年龄相差不小，但他们却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互了解和关心。正如校长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这是一个community（共同体），一切都得为共同体考虑，所以它绝不是自由散漫的个人主义，毕竟夏山是一所学校。
夏山并非100%的民主
尼尔书中最让人有兴趣就是他们的民主大会了，每周定期举行三次，所有人都有权出席。当然如果那次会议的议题跟他没什么关系的话，也可以选择不来。
学校里的大小事务甚至私人恩怨都可以拿到会上讨论，一切重大事项也都是在会上做决定。于是便有了这样的一幕：我们一群参观者在外面等候着会议的表决，决定是否被允许进入会场旁听——最后，当然通过了。
· 开会的会场
会场是学校主建筑的大厅。每个人都席地而坐，校长、教师和职员也都和孩子们坐在一起，真正地平起平坐。唯有主席是站着主持会议，主席是由学生轮流担任的（每个学生都有机会），旁边有一位中国的男生充当会议记录员。每个人都可以举手发言，提出建议，但是要按照一定的程序来。
他们既讨论预算怎么使用，也讨论很多生活琐事，比如哪个教室忘了关音响了，有些人太吵了之类的。有人提出议案以后，就会付诸讨论，大家可以应声附和，或者提出反对意见。最后主席会要求对不同的方案表决，然后迅速清点票数，多数胜出（即使举手者寥寥无几），并由记录员记录在案。不过我观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投票，孩子们一般只就他们关心的议题投票。中国学生或者说亚洲学生在这样的会议上都不怎么发言，有的在干自己的事。
会议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case是一位老教师对一个男孩的控诉，她说某一天那个男生骑车经过她时回过身对她竖了中指，她觉得被冒犯了。那个男生极力为自己辩护，觉得自己没那个意思，在场各位也充分提出自己的意见，最后回到常规的解决方案，即警告、罚款和体力劳动，经过表决，判了他一次严重警告。
在整个开会过程中，校长几乎是一言不发。所有成人也都是和孩子们处在同等位置，拥有同样的权利。这就是夏山式的民主，建立在师生的平等和互相尊重之上。但当有人问校长夏山是否一个民主的学校时，她却说，夏山并不刻意去追求民主，他们只是觉得人们应该是那样生活，经过近百年，这已经成为夏山的传统。在很多的问题上校长还是有决定权的，她也会询问高年级学生的意见，绝不是全部按照民主原则来，比如学生不能够酗酒，在学校也不能抽烟，这是他们的规定。
夏山有一本Law book，里面有三百多条具体的规定，这些规定都很细致，细致到如果喝醉酒一次要罚款多少钱，不能往游泳池里投掷杂物等。老师跟我说，每个孩子都能仔细地记住这些繁琐的规定，说不定有些还是他们自己制定的。民主虽然是夏山令外界称赞的很重要的一点，但却并非全部。
在离开夏山前，我们看到两个全身赤裸的小女孩在下过雨积水的洼地里骑自行车，玩得很欢快，她们丝毫不畏惧我们这些外人，也不惧怕寒冷（毕竟春天的英格兰还是很冷的）。老师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牵着她走进屋子里。有人问她们在外面嬉戏谁来照顾呀？校长耸耸肩说，这是他们的自由，并不会有人去干涉他们。不过还是会去关注他们的安全，确保没有危险发生。
· 校长（即尼尔的女儿，面向镜头左站者）在和参观者介绍，右边是她的儿子
回来的路上，一位同去参观的中国人跟我说她要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一定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有打算把孩子送到夏山，虽然这意味着每年至少八个月要和父母分别。
另一位参观者感慨道，夏山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之处就在于，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能够找回真正的自己。当他们长大的时候，不会后悔曾经度过这样的青春岁月。
夏山的模式是很难加以复制的，这是因为它本来就不期待被他人借鉴和复制，这是一所真正的independent school。它的哲学和价值观、生活方式都很独特，这也是它每年都吸引许多参观者的缘故。校长说，它招生不是看重学生的背景和“conditions”，而是看学生本人，以及父母是否认同夏山的教育理念。孩子们十六岁从夏山毕业，很多学生也会上大学。
功利地说，夏山教育并不追求他们走向社会后的成功，可是他们却拥有使自己拥有快乐的人生的能力，不会去埋怨生活和仇恨他人。这是夏山真正带给他们的最大的收获。
文章转载自“教育思想网”
作者黄昭淇公众号“今日漫谈教育”（mantanjiao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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