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我来人间，是为了达成何事？

今天，7月12日，是智利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聂鲁达的诞辰。

聂鲁达

1904年7月12日-1973年9月23日

聂鲁达是20世纪智利的一位天才诗人。他13岁开始发表诗作，19岁发表第一部诗集《黄昏》，20岁发表成名作《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自此登上智利诗坛，1971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马尔克斯曾公开赞颂聂鲁达的诗歌：

“

聂鲁达书写任何事物都有伟大的诗篇，就好像弥达斯王，凡他触摸的东西，都会变成诗歌。

”

如果把人生分为上下两场，聂鲁达的人生就是：属于爱情的年轻的聂鲁达，和睿智的晚年聂鲁达。

聂鲁达的很多情诗都是爱的绝唱，他的名字几乎也成为情诗的代名词。他20岁时写就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是他在全世界范围内最受读者欢迎、流传最广的诗集，至今在全世界长久回响。

爱情太短，

而遗忘太长。

倚身在暮色里，

我朝你海洋般的双眼 

投掷我哀伤的网。

夜晚的鸟群啄食第一阵群星，

像爱着你的我的灵魂，

闪烁着。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在悲叹，

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

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你

而属于晚年的睿智的聂鲁达，则全部反映在他的晚年诗集《疑问集》里了。

《疑问集》写于20世纪60年代，共收录了聂鲁达316个追索造物之谜的疑问，分成74首诗，每一首由三至六个问题组成。

这些“天问”带着成人的经验和孩童的纯真。聂鲁达的思想触角伸得既深且广，宇宙万物、时间、生命、死亡、真理，都是他探索的范围。

暮年的他，对自然奥秘仍充满好奇，不时突发奇想，展现机智的幽默和未泯的童心：

告诉我，玫瑰当真赤身裸体

或者那是它仅有的衣服？

西瓜被谋杀时

为何大笑？

稻米露出无限多的牙齿

对谁微笑？

烟会和云交谈吗？

橘子如何分割

橘树上的阳光？

为什么树叶会在

感觉变黄的时候自杀？

燕子上学迟到了，

会发生什么事？

此时的聂鲁达，就像一个爱提问的小孩。他的这些“天问”语言直白，口吻也是孩子的。成年人的生活经验和孩童的纯真直觉，两者结合之后产生了令人惊喜的质地。

为什么树藏匿起

根部的光辉？

世上可有任何事物 

比雨中静止的火车更忧伤？

对每一个人４都是４吗？

所有的７都相等吗？

星期四为何不说服自己

出现在星期五之后？

为什么雨伞们的会议

总是在伦敦举行？

你知道大地在秋天

沉思默想些什么？

四季如何得知

变换衬衫的时刻？

为什么这个多出来的世界

是这样迷人

导致我不停地追问？

写这些诗时，聂鲁达已是暮年，事实上，这本诗集完成于聂鲁达死前数月，所以，这些诗是他对世界最后的凝视、抚摸和追索，集中了他一生的思考。

幼年的我哪儿去啦，

仍在我体内还是消失了？

他可知道我不曾爱过他

而他也不曾爱过我？

为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长大，却只是为了分离？

为什么我的童年死亡时

我们两个没死？

聂鲁达这本诗集里的这些疑问大部分在其心里是有答案的。没有答案的那部分都是他对人生的一种终极思考。

当我再次看到海

海究竟会不会看到我？

你们给鸟群间飞翔的花

取什么名字？

海的中央在哪里？

为什么浪花从不去那儿？

为了和天空交谈，

树木向大地学习了什么？

你不明白苹果树开花

只为了死于苹果之中吗？

春天不曾用不开花的吻

欺骗过你吗？

秋天不曾用开放的花朵 

让你惊喜吗？

这些疑问有时像自问自答的禅宗公案，他虽不曾解答，但仍在某些问题里埋下沉默的答案种子。一如他在孤寂阴郁的冬日花园看到新的春季，复苏的根。通过孤独，诗人选择回到自我，回到巨大的寂静，并且察知死亡即是再生，而自己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周期的一部分。

始终守候之人受苦较多

还是从未等待过任何人的人？

当你熟睡时，在梦中

那爱你的女子是谁？

爱情，爱情，他的和她的，

如果它们不见了，会上哪儿去啊？

那些甜美如昨日蛋糕的

名字到哪儿去啦？

如果我们终究有分离

那么为什么要开始

而又为什么

最后走向同样的尽头？

尚未洒落的眼泪

在小湖泊等候吗？

或者它们是流向忧伤的

隐形的河流？

我能问谁我来人间，

是为了达成何事？

我可以问问我的书

你真是我写的吗？

生命中有比名叫巴勃罗·聂鲁达

更蠢的事吗？

我是不是在他们遗失我的地方

终于找到自己？

当骨头消失，

最后的尘土中存活下来的是谁？

我在哪一扇窗不停注视着

被埋葬了的时间？

或者我远远看到的事物

是我尚未度过的人生？

阅读这些短诗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它们交给眼睛，而不是大脑，让理性暂时让位于常年阅读形成的审美直觉。——我们的心灵就像一个涂满语感的赤磷的火柴盒皮，等待着那包裹着词语的氯酸钾的火柴梗的碰撞，二者会点燃一朵称为诗歌的火光。

读聂鲁达的《疑问集》，可以感觉到心里的有些地方，冒出了一点美妙的火光。

参考资料：

聂鲁达《疑问集》陈黎、张芬龄 译

严峰《聂鲁达的一生：诗歌、女人和革命》

仓廪一间《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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