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之外的叙利亚难民:与祖国同披一具枷锁
近日在国内热映的电影《何以为家》,今天的豆瓣评分已经悄悄变成了9.0分。这部必须携带纸巾才能看完的凄惨电影,让我们看到了战火余烬中叙利亚难民蝼蚁般的生存,看到了叙利亚儿童的原生家庭之痛,也让我们意识到了这世界并非一直岁月静好。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黎巴嫩贝鲁特。男孩赞恩一家为了躲避叙利亚战争,非法生活在黎巴嫩的贫民窟里。他和父母、弟妹挤在一间小房子里,无法上学,而是去杂货铺打工、在街上卖果汁,帮助父母维持生计。
赞恩的祖国——叙利亚,将近四分之三的地区是山地和沙漠,只有沿海降水相对多一些,但它曾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这是因为叙利亚处在亚洲、欧洲和非洲的交界处,2000多年以前,中国古人开辟了和西亚各国的联系通道“丝绸之路”,运往欧洲、非洲的商品都要从叙利亚经过。
在阿拉伯世界曾经有句话这样描述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昔日的繁华景象:“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空中,大马士革与之齐名”。但在漫长的历史中,这座昔日的人间天堂一直是满目疮痍,战痕斑驳。
2012年1月1日,在叙利亚大马士革,一名女子在卡松山上俯瞰大马士革城。 新华社记者李木子摄
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叙利亚这片土地上,诞生了一位伟大的阿拉伯语诗人阿多尼斯,其有关诗歌革新与现代化的见解影响深远,对阿拉伯政治、文化、社会所作的空前尖锐、深刻的批判,也在阿拉伯知识界引发了巨大争议。
1980年,为了躲避政治动荡和战火,阿多尼斯移民巴黎,但身在异乡的他始终心系多灾多难的祖国,他写了很多诗来表达内心的哀怨乡愁。
“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伤口却长出翅膀”,在流离他乡的日子里,阿多尼斯用他的诗歌,为阿拉伯语创造了一座前无古人的美妙花园,而诗歌,就是他随身携带的祖国。
每一天,
都应该用一种新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
如果不这样,
这个世界在我们眼里就会简简单单地变成一桌一椅,
失去意义。
——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
(أدونيس,1930- )
叙利亚著名诗人。曾荣获布鲁塞尔文学奖、马其顿金冠诗歌奖、让·马里奥外国文学奖、卡佛文学奖等国际大奖,近年来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著有《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在意义天际的写作》等。
祖 国
[叙利亚]阿多尼斯,薛庆国 译
为那在忧愁的面具下干枯的脸庞
我折腰;为我忘了为之洒落泪水的小径
为那像云彩一样绿色地死去
脸上还张着风帆的父亲
我折腰;为被出卖、
在祷告、在擦皮鞋的孩子
(在我的国家,我们都祷告,都擦皮鞋)
为那块我忍着饥馑
刻下“它是我眼皮下滚动的雨和闪电”的岩石
为我颠沛失落中把它的土揣在怀里的家园
我折腰——
所有这一切,才是我的祖国,
而不是大马士革。
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叙利亚]阿多尼斯,薛庆国 译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灯
[叙利亚]阿多尼斯,薛庆国 译
……
他属于一个国家,却无法在其中居住;
他居住在一个国家,却无法归属其中。
他的名字是罪过,犹如一颗石子
在历史的脸上滚动。
每一部伟大的作品, 总能同时催生
秩序与混乱。
我的祖国和我 身披同一具枷锁,
我如何能同祖国分开? 我如何能不爱祖国?
祖国——其中的牢狱, 始于国歌。
你真正的凯旋,在于你不断地毁坏
你的凯旋门。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叙利亚]阿多尼斯,薛庆国 译
孤独是一座花园,但其中只有一棵树。
绝望长着手指,但它只能抓住死去的蝴蝶。
太阳即使在忧愁的时候,也要披上光明的衣裳。
死亡来自背后,即使它看上去来自前方:
前方只属于生命。
疯狂是个儿童,在理智的花园里,做着最美好的游戏。
时光,在欢乐中浮游,在忧愁中沉积。
遗忘有一把竖琴,记忆用它弹奏无声的忧伤。
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
向我袭来的黑暗,让我更加灿亮。
孤独,也是我向光明攀登的一道阶梯。
诗歌,这座浮桥架设于你不解的自我和你不懂的世界之间。
不要只害怕魔鬼,还有天使呢。
“天使”,在万物中最有可能突然变身为魔鬼。
两手空空,然而,手中还是不断地掉落你的一部分:时间。
童年是让你能够忍受暮年的那股力量。
夜晚在我的枕头上沉睡,我却独自无眠。
只有通过一种方式才能征服死亡:
抢在死亡之前改变世界。
罪过,对自由的另一种赞美。
因循有着另外一个名字:牢笼。
诗歌不会行走,除非是在深渊的边缘。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有泥土伴随,那是永恒的相会;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有时光伴随,那是永恒的离别。
最遥远的光亮,比离我们最近的黑暗还要靠近我们:
距离,通常只是神话。
不,是生命在发号施令,死神只是忠实的记录员。
快乐长着翅膀,但它没有躯体;忧愁有着躯体,但它没有翅膀。
跪曲着,黑暗降生了;挺立着,光明降生了。
花儿是眼里的一个季节,芬芳是心中的一个季节。
是的,光明也会下跪,那是对着另一片光明。
太阳即使在忧愁的时候,也要披上光明的衣裳。
黑暗是包围四周的暴君,光明是前来解救的骑士。
死亡来自背后,即使它看上去来自前方:
前方只属于生命。
遗忘有一把竖琴,记忆用它弹奏无声的忧伤。
你的童年是小村庄,可是,你走不出它的边际,无论你远行到何方。
你不会成为油灯,除非你把夜晚扛在肩上。
或许光会把你误导;不过,假如这真的发生了,莫以为这是太阳的过错。
风有着尘土的谦卑,却也有天空的荣耀。
黑暗是一种安逸,光明是一种折磨。
最残酷最痛苦的监狱,是没有四壁的。
风,没有衣裳;时间,没有居所;它们是拥有全世界的两个穷人。
或许,语言的汪洋,隐身于静默的浪花里。
石头与翅膀,在诗歌的子宫里是孪生兄弟。
芳香,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曲。
你的意义,在于你成为形式。
如果一定要有忧伤,那就告诉你的忧伤:
让它永远捧着一束玫瑰。
玫瑰旅行,去往的最美所在,是眼睛的疆域。
梦想也会长大,不过是朝着童年的方向。
玫瑰,在忧伤时是一个角落,在欢乐时是一盏青灯。
每一部伟大的作品,总能同时催生秩序与混乱。
快乐降临于我成群结队;不过,只在我的幻想中行进。
你真正的凯旋,在于你不断地毁坏你的凯旋门。
我的祖国和我身披同一具枷锁,我如何能同祖国分开?
我如何能不爱祖国?
短章集锦
[叙利亚]阿多尼斯
阿拉伯的大地是忧伤的,
她的忧伤是语言额头的皱纹。
暴君只会酿醇我们偏爱的美酒:
自由的血。
我已经属于一个已经终结的世界,
但它并不承认自己的末日;
相反,它还想再生。
在何处?
在它自身的废墟里,
在它的幻景与魅影里。
不要向风求助,
你也许会引起尘土的嫉妒。
当我想要步入光明时,
我在我的阴影里行走。
祖国如何能伟大
凭着琐小的人?
今天,围坐在思想周边的
是卫兵、侍从和厨子。
在思想的历史上
这不是首次。
在尚未确定他是否长着头颅之前,
他们已为他准备好王冠。
向我袭来的黑暗,让我更加闪亮。
孤独,也是我向光明攀登的一道阶梯。
真理养了一只鸟
一起飞就会滴血。
不,并没有什么路,
你应该每天开辟自己的路。
路——
我们以为解放我们的恰恰禁锢了我们。
那些要求我在这世上现实一点的人们
如同要求我用一只脚走路。
他有多重身份,
因为他只有一个国度:自由。
你与你的时代作对吗?
那么,你走在一条通往更深、更美境界的路上。
我搜集我的错误,
不是为了把它置于枕下,
而是为了把它洒落在路上:
错误,也会发光。
罪过:对自由的另一种赞美。
勇敢的身体,怯懦的思想:
这是社会腐烂与堕落的标志。
如果风不是无政府主义者,
天空就不会发生任何革命。
小草在狂风中低头,
但它决不听从狂风的话语。
在这个灾难织就、鲜血铸成的时代,
每天都有一个颤抖的身体在太阳面前醒来,
它的名字是——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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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读/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阿多尼斯 著,薛庆国 选译
译林出版社
2017年04月
《在意义天际的写作(阿多尼斯文选)》
[叙利亚] 阿多尼斯 Adunis 著,薛庆国 等译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
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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