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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幽兰——寻访现代中国隐士

楞个想 2022-09-24

比尔·波特这个大胡子外国老头,不仅热爱中国文化,而且还懂得深刻。他在中国的土地上走了很多路,不计较岁月流迁执意寻访隐士,也曾归隐山林诵经打坐,听暮鼓晨钟。他曾隐居于僻静一角,专心翻译古代隐士的著作,亦将自己的见闻感知凝结为纸上之文。


生命本是一场漫长的修行,这过程中会有心事萦绕,孤独贫寒,也充满着自由愉悦,温情岁月。比尔一路远行,隐士们灵魂深处纯粹而坚定的火焰吸引着他不畏艰难,而这一程又一程的路途亦是比尔自身的修行,他的人生因此更为丰盛。



比尔·波特与中国的缘分很奇妙,也因此他说自己的前世很像是中国人,因为刚接触中国文化时,他发现读文言文容易,“我不喜欢白话文,喜欢读文言文,看佛经时会有一种感觉,以前我看过这些,只是后来忘了,就像你看到一个人,虽然你忘了他的名字,但是你认识他。”

 

在美国服完兵役后,比尔去加州大学读人类学,“我读人类学,不是对人有兴趣,我对人其实没有兴趣,而是对‘我’有兴趣,我想通过读人类学,读非洲人、南美人、全世界人,确定我要怎么活。后来我发现,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有各自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修行。”

 

 1970年,波特入哥伦比亚大学读人类学博士,有一天,他在纽约遇见了来自中国无锡的法师寿冶,并开始跟法师学习打坐。他觉得修行比上学好,于是就放弃继续念博士的机会,带着仅有的两百多美元去了台湾,开始了佛光山的寺院生活。“我最初去台湾是为学佛教,后来又发现了儒家和道教的文化,我觉得除了跟书里学,还要跟中国的老百姓学,中国人身上都有孔子、老子的思想,我在台湾住了20年,和老百姓学了很多。”

 

在佛光山呆了一段时间后,比尔觉得自己中文改进不大,就去大学学语言,可是后来又不喜欢上学,就到另外一个寺庙挂单,每日天亮前起来诵经,夜晚听钟声,一个房间一张床,一顶蚊帐。“方丈对我那么好,可是他不算是我师傅,释迦牟尼是我师傅,老子、苏东坡、陶渊明也是,我的师傅很多。”

 

 看他那么虔心地在寺庙呆了几年,住持悟明禅师说他该出家了,而比尔却走了,原来,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在寺庙时每个周末会下山,和女朋友在明星咖啡馆见面。

 

 离开寺庙,比尔搬到了农村,一开始,女朋友的父母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慢慢地觉得比尔是个好人也就点头了,“我原来吃素,但是岳母说一定要吃肉,每次去时她都会特别给我做,算了,我不要她生气,就吃肉了。”

 

结婚这么多年,比尔说两人已经习惯了“距离”,因为妻子是独生女,要照顾父母,所以以前两人只有周末才在一起,后来比尔带着孩子回美国读书,妻子留在台湾照顾老人,一年回美国两次,岳父母去世后,妻子也不是整年呆在美国,“她冬天会回台湾,那里有她的朋友,还有个公寓,在美国时她喜欢种花种菜,所以我太太不在美国时,我就自己做饭,我的饭,太太不敢吃 ,说太难吃,可是我自己可以吃。”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要读书,比尔说他不会回美国,“其实我不愿意离开台湾,现在我在美国已经25年,习惯了,可是会觉得可惜,我在美国,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外国人,觉得回美国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对孩子而言有意义,他们读书,有他们的朋友,会说中文和英文,生活得很好,两个孩子没来过中国大陆,一直没有机会,他们有时会回台湾,但是还没有缘分来中国大陆,我想他们早晚会来。”

 

 每天早上六七点,比尔·波特起床,打坐不到一个小时,然后喝功夫茶,八点到十二点是工作时间,“我住在海边的乡村,下坡到海边,是3公里的路程,会走45分钟,到家后洗澡、睡午觉,一点半起床吃中饭,下午喝乌龙茶,再工作,之后有时陪妻子去超市,做晚饭,看一两个小时的电视,如果没有棒球比赛,我会在晚上9点睡觉。现在的很多电视节目我都不喜欢看,经常播一些吓人的,我最喜欢看卡通节目。”

 

笔耕不辍的比尔已经出版了20本书,可这是个孤独的过程,他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没看过,“没兴趣,我的太太以前也不看,后来看了我的中文书,他们不知道我在忙什么,因为也不赚钱啊,孩子们觉得我翻译古代诗歌是浪费时间,他们三十几岁,可是还是小孩子。”

 

 比尔对赚钱没有太多欲望,他说自己的钱已经足够了,现在的他很幸福:“我不需要很多钱,而且我有房子,有花园,有车,虽然是15年前的车,但是我什么都有,孩子需要钱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他们一些,我很幸福。修行人不可以不修行,今天要比昨天更好,我的生活态度是这样的。”

 

 比尔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游离,使得他成为了一个漂泊而另类的“外国人”,在台湾他是外国人,在美国也如是,“当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就很喜欢独处,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跟其他人在一起,而是因为我发现独处有如此多的快乐。只有当我们独处时,我们才会更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与万物同在。其实我喜欢被当做外国人,我的知音是陶渊明、苏轼,我去看他们,在他们的墓前倒酒谢谢他们,他们喝不完我就喝完,我要谢谢他们,谢谢他们成为我的知己,很遗憾他们从没有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但是我翻译他们的诗,就是在认识他们的心,‘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所以诗句都是从内心里面出来的。我喜欢翻译古代诗歌,感谢他们给我翻译了解他们的机会。”

 

有时,比尔·波特在翻译时遇到了阻碍,他就会在打坐时把这些字放在眼前,“只是看,什么也不想,然后突然就会明白了,所以,我打坐时会把纸和笔放在旁边。翻译中国古代诗歌,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语言的翻译,而是‘心’。我就是找到了那些诗人创作这些诗的‘心’,然后用英语表达了出来。就像跳舞一样,我随着他们的节奏跳舞,随着他们的表情在跳舞。我觉得翻译是一种很好的修行方法,修行到没有文化、没有语言的境界。”



在整个中国历史上,一直就有人愿意在山里度过他们的一生:吃得很少,穿得很破,睡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垦荒,说话不多,留下来的文字更少—也许只有几首诗、一两个仙方什么的。


他们与时代脱节,却并不与季节脱节;他们弃平原之尘埃而取高山之烟霞;他们历史悠久,而又默默无闻—他们孕育了精神生活之根,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社会中最受尊敬的人。
  

中国人一直很崇敬隐士,没有人曾经对此作出过解释,也没有人要求解释。隐士就那么存在着:在城墙外,在大山里,雪后飘着几缕孤独的炊烟。从有文字记载的时候起,中国就已经有了隐士。
  

中国人说,他们的历史要上溯到五千年前的黄帝时代。黄帝是目前人们所知的最早的黄河流域部落联盟的首领,后来这些部落的人民把自己称为中国人。


但黄帝是从两个隐士那里,学会了怎样战胜敌人和延年益寿的。从公元前2700年到公元前2600年,他统治了一百年。大约与此同时,埃及建造了第一批金字塔。
  

黄帝乘龙回归了仙班。此后,中国新生文明的领导权又经历了几代人。大约在公元前2300年的时候,传到了尧的手中。


两千年以后,孔夫子称赞尧是最有智慧的人,因为他略过了自己家族的成员而选择了一位隐士作为继承人。公元3世纪,皇甫谧在他的著作《高士传》中,记述了这件事情。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矣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不受而逃去。)
  



许由没有接受尧的建议,为了清除这席谈话可能残留的影响,他到河边洗了耳朵。但是尧决意要找到一个品德优秀的人,于是他又去接近另一位名叫舜的隐士。


舜接受了尧的禅让,后来他也去找了一位隐士来做自己的继承人。《高士传》又一次记载了这一事件。
  

(及尧受终之后,)舜又以天下让卷(善卷)。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不教而民从之,不赏而民劝之,天下均平,百姓安静,不知怨,不知喜。今子盛为衣裳之服以眩民目,繁调五音之声以乱民耳,丕作皇韶之乐以愚民心,天下之乱从此始矣。吾虽为之,其何益乎?予立于宇宙之中,冬衣皮毛,夏衣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去,入深山莫知其处。
  

皇甫谧所记载的这两个故事,是从《庄子》以及其他公元前4世纪或更早的著作中择取的。看起来,中国人似乎从开始记录中国文明早期领导者的轶事时起,就已经同时记载了隐士的故事。


在过去的两千年里,他们一直重复着这些隐士统治者的故事—如果不竭力去仿效的话,那么他们就将其视为理想人物,珍藏于心中。当然了,密集的群山是不会像人这样做的。


但是这些故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创造一个隐士社会—姑且假定这是可能的—它们是针对那些行使权力的人的。它们所传达的信息是,权力的传递应该建立在美德和智慧的基础之上,而不是裙带关系。
  

这些故事构成了中国最早的政治批评。但是它们不仅仅是故事:真的有人更愿意选择荒野,而不是文明。这正是世界各地隐士传统的基础。而中国隐士传统与众不同之处在于,隐士在他们所遗弃的那个社会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我自己开始了解中国的隐士传统是在1972年。那一年,我离开了美国,搬到了中国的岛省台湾。台湾在上海的南面,香港的北面,与福建海岸遥遥相望。



到了之后没几天,我就开始了在一座佛教寺庙里的生活:天亮前就起来诵经,夜晚听钟声,一日三餐素食,一个房间,一张床,一顶蚊帐,没有钞票。如果我的腿太痛了,或者对禅垫感到“深恶痛绝”的时候,我就读书。
  

除了佛经之外,我也读儒家和道家的书。那些书里有很多生活在山里的中国古代隐士的故事。我非常喜爱这些故事。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想要,而只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在云中,在松下,在尘廛外,靠着月光、芋头和大麻过活。除了山之外,他们所需不多:一些泥土,几把茅草,一块瓜田,数株茶树,一篱菊花。

路过繁华尘世 亦愿做一朵《空谷幽兰》


《空谷幽兰》是比尔·波特的经典之作,书中记录了他追寻隐士的历程,这是一段辛苦的行走,也是一场心灵的洗涤。比尔说,隐士是他见过最幸福、最和善的人。他用最简单的语言记录了自己最真诚的感动,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在读者心中划过温暖。

《空谷幽兰》出版后,一版再版,畅销至今。很多人都想看看隐士们栖息之所,了解他们的孤独或者平静,也愿找到自己的兰花,在心中清香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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