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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成桐:教改大错特错 通识通通不识

楞个想 2022-09-24

丘成桐是土生土长的国际知名数学家,多年来,只要香港有大学出现校长空缺,都不期然会想起他。但他从不动心,不是对香港没有感情,而是有感这一代年轻人不尊师重道,大学校长夹在政府和学生之间,无法在学术上贡献所长。爱之深,责之切,丘教授接受本刊访问时,直指回归后中学教育完全失败,孕育出一代缺乏历史感、文化观,没有理想、楷模的年轻人!

丘成桐学者性格,说话坦率。他直指回归后中学教育完全失败,教育政策制订者难辞其咎。



丘成桐整个成长阶段都在香港度过,接受的是港英殖民地教育。17岁培正中学毕业后,入读香港中文大学数学系,3年间便完成4年制的大学课程,随即赴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深造,在著名华裔数学家陈省身教授指导下,仅用两年就取得博士学位。

 

1982年,因攻破困扰数学界四分之一世纪的「卡拉比猜想」(Calabi's conjecture),丘成桐获颁被视为数学界诺贝尔奖的「菲尔斯数学奖」(Fields Medal)。

 

对于香港教育的变迁,丘成桐了然于胸,也感触良多。去年12月,他回港为有份创办的恒隆数学奖担任评审,出席参赛者答辩会。刚升读中文大学一年级的金奖得主梁辰楷令他留下深刻印象,欣赏梁同学基于兴趣钻研数学,动机单纯。但另一方面,他又察觉时下香港普遍年轻人积习深重。

 

做校长要怕学生又怕政府


丘成桐经常回到香港演讲,分享自己的求学之路。图为2013年中大校长沈祖尧教授(右)向丘成桐致送中大五十周年纪念品。 (网上图片)


今年68岁的他对教育仍然孜孜不倦,中美两边飞,担任哈佛大学William Caspar Graustein讲座教授和香港中文大学数学科学研究所所长。过往每逢香港有大学遴选校长,丘成桐总被认为是适合人选。可惜他始终兴趣缺缺,「不能够发挥我所长,回来有何用?」他道出做校长的目标是:要能够在学术上做出成绩!「现时大学校长的困境是既怕学生,又怕政府,结果什么也做不来。」

 

母校中文大学正展开遴选新校长程序,接替2018年离任的沈祖尧。早前有中大学生代表要列席新校长遴选委员会,遭校董会拒绝。在此之前,不同院校学生冲击校委会或围堵校董会事件时有发生。

 

丘成桐不怕大学政治化,但最看不过眼年轻人动辄拿美国来相比,「以为美国很民主,民主到可以胡说八道」。

 

「我在美国47年,从未听闻有一间大学可以让学生加入遴选委员会,事实上连教授也未能加入」。他以哈佛为例,自己作为教授,仅获校董会发电邮邀请表达意见,最终决定权仍在校董会。「一个刚中学毕业的学生,对大学运作一无所知,学问未有基础,何以会觉得自己有资格选校长呢?」

 

他坦言高等教育本来就是不民主,「假如民主,为何是我作为你的导师?为何是我决定你能否取得博士学位?双方地位非对等,因我比你知得多,否则何须跟我学习?」丘成桐忆述自己就读中大时, 当时觉得遴选制度很合理,「不知为何这十多年间完全改变了!我觉得很多事情是因为中学教育失败,学生缺乏对民主和文化的基本了解!」

 

抗争不忘尊师、守法

 

丘成桐经历香港火红年代,读书时亦有参与社会抗争、保钓运动,那时社会对立不比现时少,有些学生更被怀疑是共产党,但师生间仍然互相尊重。

 

对于有人形容现时的学生有如文革时期的红卫兵,丘教授觉得学生未至对老师作出身体伤害,但言语上的伤害亦相去不远矣!「在美国,学生虽会直呼我叫Yau,但基本上是尊重的,因为知道我们教授的学识比他们高。」他慨叹,中港台学生法律观念一直都很薄弱,近年更变本加厉。他举例说,四十多年前参与保钓运动时,一些同学过马路「冲红灯」,他想阻止,对方却称「我们在搞革命,何须遵守法律?」

 

丘成桐认为,抗争要在法律下进行。「没有法律基础,民主便不存在!会变成我丘成桐口中说的就是民主,你说的便不是,我比你更民主,但这怎算民主!」对于有年轻人宣称香港是一个民族,应该独立,丘教授以「可悲」、 「不幸」来形容,认为这是因为香港过去十多年取消中国历史作为必修科,导致年轻一代对自己的文化根源缺乏认识,未能建立与中国的感情所致。

 

丘教授直指,回归后教育政策制订者难辞其咎,在中学取消中国历史作为必修科,以及加入通识教育都是一个灾难!「教改大错特错,不教历史是绝大错误,所谓通识教育是假的,真正的历史内容 学生是必须知道的!」

 

教育政策制订者难辞其咎




丘成桐兴趣广泛,学生时代教外籍教师打太极拳。 (受访者提供)

 

丘成桐以亲身经历说明读史的重要性,父亲丘镇英去世前担任中文大学前身崇基书院哲学系教授,在父亲的熏陶下自幼熟读古文诗词及历史,一套《史记》读得滚瓜烂熟。他忆述,年轻时读到唐朝盛世便觉兴奋,战败亡国就黯然伤心,透过学习中史产生了家国之情。另外,学习诗词歌赋也能牵动对中国文化的情怀。

 

「不教历史,学生难以对国家有感情依托。」丘成桐认为,即使不教中史也应该教香港历史,所有历史都不教无异数典忘祖!对于很多人担心教历史会被当局利用来洗脑?丘教授以他中学时期读鸦片战争的历史为例,当年港英政府避重就轻,将鸦片战争称作「贸易战争」,但课本上写「贸易战争」又如何,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共产党可以自己宣称文革好,但最低限度大家知道箇中事实,可以用理智分辨是非好坏。」

 

他惋惜时下年轻人连一些基本的事实亦无从掌握,公然用「支那」这种字眼,他们不知当年中国人所受到的侮辱和惨痛经历,对这字眼毫无感觉,才会说出这种无聊话!丘认为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都需要有历史文化作为支撑。「我儿子在美国长大受教育,了解美国历史,因此感情上就对美国文化有依托。」他批评,部分香港年轻人缅怀港英年代,却对港英、英国历史很无知。

 

至于香港的通识教育,他认为是另一大灾难,令学生变得「通通唔识」!「有一批人,以为自己识得美国或欧洲的教育,认为学生的书包太重,便以通识取代其他科目,以为从报纸上学习,便不用强记背诵,其实有什么教育不用背诵呢?我儿子在美国读书,会被叫上台模仿林肯总统发表著名的盖兹堡演说,不也要先把演说全文背诵!」

 

多年前,丘成桐已批评香港教育不重视精英教育,只着重平均主义,把精英学生的水平拉低。他曾忆述,上世纪50至70年代出现过不少杰出的数学家,近20年少了很多,与精英教育减少不无关系,「以前香港多私立中学,很多都很高质素;二三十年前开始转为津贴学校后,水平就下降了」。

 

青年乏理想 难买楼是借口

 

对于部分年轻人怨声载道,丘成桐认为政治问题、缺乏上流空间、以至买不到楼都只是借口,主因是缺乏理想。他以自己为例,14岁时丧父,要背上债务,家境贫穷。为了帮补家计,中学开始兼职做补习。「八兄弟姊妹居于沙田土泥建的村屋,遇上台风摇晃不定,随时会倒塌,日子还是照过;试过为了方便到培正上学,寄居黄大仙天台学校简陋课室。」当年不理现实的困厄支持下去,全因心中有当数学家这一更宏大的理想。

 

那些年追求理想的动力来自对知识的渴求,没有考虑到生计问题,「数学是很精采的事,我觉得为咗做数学,有得食就足够,其他都不在乎,但现时的年轻人想法不一样,他们希望赚很多钱!」丘指出,美国的年轻人会花一生时间从事环保工作,希望保护地球,亦有人会远赴非洲,为当地人改善衞生条件或维护人权,他们追求的都是崇高的理想,反观在香港较少看到这种情操。

 

他认为,香港年轻人缺乏理想亦与缺乏文化修养有关,祸源亦是教改,因为要对历史文化有感情寄托才能建立个人理想,才能从中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伟人。「年轻人需要楷模,缺乏文化基础,犹如原始人,何来楷模?」他举例说,读生物学的年轻人或会希望成为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分子生物学家James Watson和Francis Crick,或者提出进化论的达尔文,研究物理的或会追求像爱恩斯坦或牛顿般杰出,对政治有兴趣的或会以林肯、华盛顿或孙中山作楷模;如果脑海一片空白,对历史伟人毫无认知,如何能认定楷模,跟随其足迹走下去!

 

获丘成桐盛赞的2016年恒隆数学奖金奖得主梁辰楷就以二十世纪初著名英国数学家哈代(Godfrey Harold Hardy)作为楷模,哈代钟情纯数学,其著作包括A Mathematician’s Apology(《一个数学家的辩白》),认为探究数学是为了数学的单纯,而非其应用价值。哈代的故事近年被拍成电影《数造传奇》(The Man Who Knew Infinity)。

 

(原文出自信报财经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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