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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个老头儿那样,才是逛展的最佳方式

阿改 象外 2023-11-22
👆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 象外


云美术馆,2021年
李怒作品《你能说多少次“我爱你”?你又能说多少次“我恨你”?》,参与其中的社区小朋友
本文图片由云美术馆提供










理想的看展方式是怎么样的

我的答案是:像一个老头儿那样

你没什么目的,不是非去不可,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像《一代宗师》里宫老爷子所教诲的:这世上的东西啊,看看无妨。

所以你毫无负担地出门(如果不带孙子和保温杯的话),到达展厅,背着双手,挪着步子,开始左顾右盼——喜欢的,就多看两眼,不喜欢的,也不心生厌弃,总之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如果不好不坏,那就是好的。

9月底的一天,当身处云美术馆的展厅时,我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



身体视觉 Body Vision


云美术馆 Cloud Art Museum


策展人 :王澈

艺术家 :毕振宇、查尔斯·桑迪森、胡尹萍、季勇、郎粲、李怒、伍伟、张雪瑞、周巍

展览统筹 :万境艺术

学术支持 :深圳大学本原设计研究中心公共艺术研究所


展期 :2021.09.28 – 11.28

地点 :深圳龙岗大道与长山路交汇处牧云会馆4层云美术馆

每周一闭馆

参观可至Art云美术馆公众号免费预约



或许因为是工作日的晌午,展馆内观众寥寥,正适合散漫地看。

我路过伍伟的两件《巨兽》,一灰一红平面上隆起灰红二色局部,像电影《金刚》里的主角。我有点糊涂那是不是真的皮毛,刚要伸手就想起:艺术品,不能摸!


伍伟,巨兽 - 11,2019
木板画布上纸张,100x100cm
©图片由艺术家和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提供


伍伟,巨兽 - 9,2019
木板画布上纸张,90x70cm
©图片由艺术家和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提供


于是再往前走两步,前面一个黑色缩小版的冰箱,上格的门打开,里面又是鲜红的“皮毛”——后来回去看资料,才发现作品名为“猲狙”,也许取自《山海经》:“(北號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名曰猲狙,是食人。”


伍伟,猲狙,2021
电冰箱、纸张,46x42x122cm
©图片由艺术家和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提供


伍伟,龙伯-2,2021
木、金属、纸张,尺寸可变
©图片由艺术家和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提供


伍伟,孰湖-2,2021
钢制座椅、纸张,40x40x90cm
©图片由艺术家和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提供


这吃人怪兽的对面,是满墙红的“龙伯”和椅子上的“孰湖”,前者可能是传说中龙伯国的巨人(近代亦借指凶恶的英帝国主义),后者则居于上古崦嵫山,“其状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是好举人”(有点像飞马,适合当坐骑)

Anyway,那一刻我是不会查资料的,我猜艺术家/策展人是想让我们看一下这些剪纸及综合材料作品的成品与材料的关系,以防止我真的去摸(所以我也要劝告大家克制一下这邪恶的想法)

然后我绕过展墙,进入展厅。两个被分割成一大一小的内部空间(也是云美术馆的主体空间),投影着英国艺术家查尔斯·桑迪森 (Charles Sandison) 的三件作品:


查尔斯·桑迪森,阅读者II,2020
双屏70 寸高清屏幕、电脑、C++代码,无限循环,尺寸可变,独版
©图片由艺术家和HdM画廊提供


查尔斯·桑迪森,阅读者II
上为英文版,在云美术馆中展出的是中文字版本


并列双屏上,汉字如恒星聚拢、盘旋成星系般的双眼,继而涣散,迷失,瞳孔放大,眼睛失形,然后汉字又如恒星彼此远离

我认真看了看那些汉字,着迷于那生与灭的首尾相续、无限循环,虽然不确定文字本身是否有明确意义。艺术家选用眼睛这个意象太明智了——一睁一闭,就是一生一灭。主体客体,在生灭中彼此模糊,直至双方浑然一体。


查尔斯·桑迪森,起源II,2018
数据投影、电脑、C++代码,无限循环,尺寸可变,3+1AP
©图片由艺术家和HdM画廊提供


“眼睛”对面的墙面,布满了另一件作品的文本:《起源II》。就我的英文阅读能力而言,我很难捕捉到那些变换的句子的完整意思,它们也许来自圣经,也许来自别的内容,这让我想到《纽约时报》艺评家Martha Schwendener的说法(当然也是我事后查阅的)

破除秩序和混乱之间的边界,是查尔斯·桑迪森创作中最有趣的地方。单词充斥着他的创作,在文本和图像之间来回转换漂移,像神经元般朝多个方向发射出去。桑迪森犹如一位学者,创作涉及遗传学、系谱学、人物学、进化论、人工智能,当然还有语言。人类和机器的生活被融入到他的计算机思维中,暗示着当下我们与人工智能的关系,一个反乌托邦式的未来。

那是字、词、句子和段落的海洋,有趣的是,当你从投影机前经过,你的身影自然也就被放大到墙面上,你的运动遮盖挤压了文字,如同摩西出埃及分开海浪


展览现场,北京现代舞团舞者的沉浸式舞蹈表演



1969年生于苏格兰的查尔斯·桑迪森最初想成为一位印象派画家,但意识到在这个领域难有突破后,转而学习摄影。他从12岁开始学习计算机,如今以擅长软件程序创作而为人熟知。

他在另一个小房间里的作品《阿卡迪亚》总让我联想到新冠疫情,因为那些符号的确有点像病毒的样子。后来我才发现阿卡迪亚(Arcadia)这个词源自古希腊,后来成为未受破坏的、田园诗般的荒野的代名词,大概等同于“乌托邦”。这么看起来,作品与命名之间的确形成巨大的反差,毕竟,那些花花绿绿的符号和线条太像微生物乃至病毒了。


查尔斯·桑迪森,阿卡迪亚,2021
多屏数据投影装置、电脑、C++ 代码,无限循环,尺寸可变,3+1AP  
©图片由艺术家和HdM画廊提供


从内室回到围廊,一侧是In_k(毕振宇)以人工智能(生成对抗网络)和定制程序在亚克力上镜片模组上创作的《身体図景》,艺术家收集了一系列肢体动作,包含各种打斗或舞蹈,在AI中生成许多不可辨认的肢体语言,如展览材料中所形容的,“呈现了一种身体超越维度的异化视觉”。



毕振宇,身体図景,2021
人工智能(生成对抗网络)、定制程序、定制亚克力景片模组
 LED 灯光管模组、 灯光控制器,尺寸可变
展览现场


另一侧是郎粲的黑白单屏影像装置《信使》,9秒钟的一个短视频,表现了一个女孩拉扯泳衣又马上松开的动作,泳衣弹在皮肤上“啪”的一声脆响,简单得不得了,但又丰富得惊人。


郎粲,信使,2019
单屏影像装置,5+1AP,有声,黑白,00’09”,40cmx22.5cm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作者,或者被拍摄的这个仅露出局部下半身的女孩,她想说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喜欢此类作品,简洁,有力,像俳句或短诗


郎粲,十厘米的高傲,2019
艺术微喷,135cmx86cm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另一件黑白摄影《十厘米的高傲》也很好,男人和女人看了可能感受不同,但不可否认,身体是性感的,至于性感之后指向哪里——是审视、反思、欲望还是别的什么,那就见仁见智,相由心生了。

再转个弯,是另两件“摄影”作品,来自法国艺术家季勇(Guillaume Hebert),表现的是“更新的风景”,前景是现实的场景,背景却像古典油画,挺有意思的——“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古典总是可以作为当代艺术创作的活水源头之一的。


季勇,滑板公园,2019
艺术微喷,139x120cm,2/3 (3+2AP)
©图片由艺术家和M艺术空间提供


季勇,雪山,2019
艺术微喷,140×120cm,1/3 (3+2AP)
©图片由艺术家和M艺术空间提供


前行几步,张雪瑞的装置在射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我初以为树桩上用大头针钉着的是削下来的铅笔刨花,后来才知道是艺术家将收集来的旧衣服上的花纹细致地剪下来,形成一片片“布花”并移植到木头上,形成在木桩上“聚花成林的温暖意象”。


张雪瑞,微林2021,2021
旧衣物、大头针、香樟木树干,尺寸可变
展览现场


张雪瑞的作品与生活尤其是女性生活经验紧密相关,胡尹萍的作品《小芳》也是如此。

2015年初,胡尹萍回四川老家时,发现母亲和镇上的妇女一起编织一种劣质的毛线帽子,又被廉价地收购。回到北京后,她找到一位朋友“小芳”充当收购者,介绍她与母亲认识,并以较高的价格收购母亲的帽子。因工作需要,母亲学会上网,使用微信、网上银行等现代网络工具,建立了她的自信心和存在感,此后因为爱好,母亲创造了一百多种“奇怪”的帽子。


胡尹萍,小芳,综合材料,尺寸可变,2016

展览现场



社区空间,外与内



在云美术馆外,由社区底商临时改造而来的其中一个空间承载了胡尹萍的这件作品。工作人员告诉我,布展时社区里总有人好奇地走进来瞅一眼,有的人会以为要开新的商铺,偶尔有男性则会略意味深长地感叹:怎么帽子都是绿色的……

(这就是社区美术馆有意思的地方。此前我们写过的云美术馆展览:去云美术馆散步

在另一个临时改造的社区空间,周巍和李怒的作品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前者的《造物》,艺术家用水泥将来自家人、朋友的生活闲置物品封存起来,打磨成不同形态的“雕塑”,有的像太湖石,有的像笔架山,有的则做成“小火车”的车头,放在弯曲的铁轨上——这是一件可以碰的作品,你可以推着它,感受它的重量,触摸它,想象它被封存的记忆。你可能会惊讶于它的重量,也可能会意识到:记忆就是沉甸甸的


周巍,造物,2021
现成品、水泥钢筋、不锈钢等,尺寸可变,展览现场


社区小朋友在推动周巍的作品


虽然以冷静抽离的形态出现,但李怒的作品是激烈的。他为本次展览特别创作的《你能说多少次我爱你?你又能说多少次我恨你?》中,“为观众设置了一个电话厅的装置,交流成为一个个体如何进入另外一个个体,双方如何彼此冲突,又如何互相妥协的影射,也在追寻、反思、探索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社会的共同关联”。


李怒,你能说多少次“我爱你”?你又能说多少次“我恨你”?2021
铁、钢化玻璃、对讲机、木板,100x214x222cm,展览现场


在开幕现场表演的北京现代舞团舞者


艺术奇妙的地方就在这里——乍一看,作品挺简单的,无非是两个连在一起的透明电话亭,如果一人站一头,拿起里面的电话就能对话,你还可以在玻璃上写下你想说的话。我觉得这个作品最适合的参与者是一对分手的情侣,或离婚的夫妻,只是他们显然不会在这个场合相聚(顺便多说一句:当电话亭的门紧闭后,在里面是有空气不足的压抑感的),但作品的确提供了一种想象的载体——长大了,总有爱过的时候,也总有恨过的时候,但是,你能说多少次“我爱你”,又能说多少次“我恨你”呢?

我一直主张,看艺术最好是系统地看,看到某件感兴趣的作品,回头不妨查一点资料,这样对艺术家的了解会更深一点,也会增加你理解展览的维度和深度。李怒的许多作品我们在一篇旧文中介绍过,欢迎大家看看:在伦敦的冬夜把自己埋进冷桶里,凭什么可以是艺术

《身体视觉》这个展览作品并不算多(还有几件驻地创作的公共艺术作品,在此不赘述),且没有几件作品要求你肉身的参与,它更强调一种整体感知的方式——不仅是观看,还有体验、互动、情感上的共鸣和人的温度的传递,等等,希望观众摆脱单一的被动观看和陌生接触的惯性,让看展这件事变成可以在身体、意识、观念上真正参与的一种体验——伍伟的作品勾引同时又禁止你触碰,周巍的作品则希望你以推拉和抚摸的方式感受他人的生活,查尔斯·桑迪森的作品让你轻微眩晕或迷失在变动不居的文本,张雪瑞的作品则让你体会身体温度的遗留或不存……

因此,艺术与观众,或者说艺术与观看行为的关系就像是——让我再回到“老头儿”这个比喻吧:就像老头儿去逛公园,看到别人唱戏,时间长了,他可能也就不知不觉会跟着哼两句,看到别人下棋,跟人熟了,多半也要瞎凑一下热闹,忍不住要“将军”“将军”地指点江山。艺术也是这样,看得多了,总会有所思有所感,时间长了,不仅“看看无妨”,说不定自己也要搞搞艺术,最不济,也会对艺术多一分温情和体谅吧












与“散步”展览提出从社区向自然延伸相对应,“身体视觉”是一个将艺术整体介入社区的实践,在此强调的是一种整体感知的理解方式。这种从单一视觉到整体视觉的感受,来自于策展人在荒野中长期开展艺术项目时生成的一种体验方式,这种方式强调使用多种途径和感知方式进行对事物的理解。借此隐喻艺术在社区语境中实现艺术融入日常的途径,期许消除艺术与居民间的隔阂,从体验、情感、温度、互动、日常经验中探索理解和认识的方式。


——展览前言




























前段时间发的一条图集以及推荐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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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拉斯贵支
凝练世间繁华背后的真实

[法]伊夫·博蒂诺/著;黄磊/译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有书至美
2021年6月;392页,定价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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