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海纵横 | 从一花一草谈植物名的翻译

无论是梅兰菊竹，还是松柏樟榆，无论是一枝红杏（a spray of red apricot blossoms），还是一剪梅（a twig of mume blossoms），一花一草一木的植物意象在中外诗文、成语俚语、神话故事、生活习俗都不乏身影。

植物的象征意象蕴含不同文化信息，其背后是“言在此意在彼”的人生世道之悟，是诗人作家托物言志、咏物寄兴和借景抒情的利器，是实现情感烘托和气氛营造的不二法门。

还记得吗？《这个杀手不太冷》（Léon: The Professional）中那盆银皇后盆栽自始至终都是 Leon 的精神寄托；《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中的白蝴蝶兰象征着爱情的纯洁无瑕；川端康成笔下凌晨四点还未眠的海棠花，象征着渺小生命的庄严而热烈的绽放；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和白玫瑰却是对蚊子血/白月光和朱砂痣/饭粘子的精辟隐喻。

都说各花入各眼，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美存在于欣赏者的眼中（beauty is in the eyes of the beholder）。例如：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青睐黄水仙（The Daffodils），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钟情于红玫瑰（Red Red Rose），林逋的《山园小梅》成为咏梅的绝唱，周敦颐独爱莲花之出淤泥而不染（emerging unstained/unsullied from the filth），元稹偏爱菊花，白居易喜欢大林寺桃花，李白用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将百花之王牡丹花比作杨贵妃。

而莎士比亚在其喜剧剧本《爱的徒劳》（Love's Labour's Lost）中有这么一句话极其相似，即：

Beauty is bought by judgement of the eye.

下面一起来看看许渊冲老先生是如何用精妙的英译来演绎各大文人墨客笔下的春桃、秋枫和寒菊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All flowers in late spring have fallen far and wide,
But peach blossoms are full-blown on the mountainside.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At moonset cry the crows, streaking the frosty sky;
Dimly lit fishing boats ’neath maples sadly lie.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Not that I favor partially the chrysanthemum,
But it is the last flower after which none will bloom.

除了诗歌和散文中的花木，一些植物更串联起悠悠历史和地理文化。

一说起水仙花（narcissus），很自然的会联想到古希腊神话中美少年纳西索斯（Narkissos）的自恋情结（narcissism）。一说起青梅煮酒，脑海中立刻会想到曹操和刘备一论天下英雄的豪情。一说起负荆请罪，背后却蕴含了廉颇和蔺相如最终“将相和”的佳话。

还有因生长地不同而造成的南橘北枳，凤栖梧桐（Chinese parasol tree）所引申的良禽择木而栖则阐明了环境和条件对人之选择的重要影响。

再说起关于植物的俗语，中文里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you reap what you sow），姜还是老的辣（the older, the wiser），英文里有 gild the lily （画蛇添足）和 hit the hay （去睡觉）。

桃李不言 vs 兰桂腾芳

桃李多指培养的后辈或所教的学生（pupils and disciples），而兰桂多用来比喻君子贤能或显贵发达的子孙（descendants），值得一提的是，香港的特色旅游景点兰桂坊（Lan Kwai Fong）的地名取名就参考了兰桂腾芳这个成语。

指桑骂槐 vs 李代桃僵

中国古代有三十六计，指桑骂槐和李代桃僵正是其中的两个计谋和策略。

指着桑树（mulberry）骂槐树（Chinese scholar tree），是一种典型的含沙射影（innuendo），可用英语 make oblique accusations 表示。在军事策略中，李代桃僵则多指在敌我两方势均力敌或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用小的损失换取较大的胜利（make minor sacrifices to safeguard major interests）。田忌赛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花柳之地 vs 枇杷门巷

社会分工高低贵贱极其悬殊，衍生一些职位的委婉语（euphemism）。在古时，妓女们居住的地方被委婉成为枇杷门巷， 而柳户花门、花柳之地则是古代妓院（brothel）的雅称，而花柳病（venereal disease）被委婉称为寻“花”问“柳”之病。

在英语世界中，妓女（prostitute）这个职位则多被委婉称之为 street woman/girl 或 woman of the street/town ，其中档次较高的则被称为 courtesan 。19世纪的法国妓院被称之为宽容之屋（house of tolerance），其经营者被委婉称为 madam ，妓女也被委婉称作 a fille soumise （a girl under the thumb），意思就是指被控制的、顺从的女人（submissive woman）。

Forget me not vs Touch me not

再来说说一些很有意思的花名翻译。一些植物的英文名极具美感，例如满天星（baby’s breath）、牵牛花（morning glory）、腊梅（wintersweet）、迷迭香（rosemary）等。

都知道 forget-me-not 是勿忘我，那 touch-me-not 呢？

Touch me not 不仅可以指含羞草（sensitive plant），还可以指凤仙花（garden balsam）。“不要碰我！”, 高冷的凤仙花有个一碰就炸的暴脾气，她的果荚成熟后轻轻一碰就会立马炸开。Touch me not 这个英文别名可谓风趣又形象。

人们喜欢借用植物的状态来形容人，例如 shrinking violet （紫罗兰）指的是腼腆/羞怯的人， as fresh as a daisy （雏菊）多指人精神饱满、精力充沛。

反之，当花名中融入了英文人名，第一眼看过去肯定有点懵。例如：Johnny-jump-up （三色堇）、 Jack-in-the-pulpit （三叶天南星）、 dancing lady orchid （文心兰）、 sage （鼠尾草）和 witch hazel （金缕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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