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艺术》｜小说是哲学、叙事与梦幻的统一。读小说时，我们读什么？
核心书摘
《小说的艺术》中随处可见关于定义的光芒。不道德的小说是一种存在，它的定义是，“一部小说，若不发现一点在它当时还未知的存在，那它就是一部不道德的小说”。对于存在的提取，概念的提炼，这是一种不可模仿专属于哲思的才情。昆德拉的小说第一次在中国出版，是在1987年。那时候整个中国都处于对文学的狂热中，他的书出版第一年就卖了70万册。
我们知道，中国文学在很长的一点时期里，受现实主义传统和苏联文学影响很大，与此同时，西方小说潮流，已经演化了许多个版本。到了昆德拉的年代，西方人对小说的认识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所以，作为西方现代小说最杰出的代表之一，昆德拉的认识和观念深深地打动了中国的文学从业者和爱好者，直到今天，他的思想依然遥遥领先，具有非常高的价值。
关于作者
米兰·昆德拉1929在当时的捷克斯洛伐克出生。1967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在捷克斯洛伐克出版，立刻引起轰动，他也一举奠定了在捷克文坛的地位， 1975年，他终于放弃政治改革的梦想，流亡法国。但是昆德拉就像很多伟大的捷克艺术家一样，总是对故乡怀着浓厚的感情，他也依然在书写着捷克的故事。他凭借着《生活在别处》《笑忘书》《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不朽》等作品，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
本书鲜知
学什么？小说的存在对生活有什么影响
小说的意义就在于，时刻提醒人们，在理性之外，还有真实的生活，每一种生活体验，都有独特的价值。昆德拉说，当哲学和科学把世界变得越来越简单的时候，小说的价值正好体现出来了。因为每部小说都在告诉读者，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用科学的方法认识水，水是什么？是H2O，是一个分子式，是一串字符。
但是，这些化学知识真能帮助你全部掌握水的本质吗？可是你怎么解释山河湖海，雨雪冰川在人心中唤起的感受呢？甚至是洗手时感受到的水流的力量，在这分子式里，你都认识不到。所以小说的独特性，就是哲学和科学的“解毒剂”，把被理性抛弃的生活世界，以文学化的方法呈现出来。这个生活的世界，是模糊的，无法穷尽的，也是丰富和美好的。
你还会发现
· 什么是对位法；
· 小说的意义是什么；
· 真实的生活是什么；
一、现代小说的历史
要全面了解一个事物，就必须要研究它的历史，所以，第一个维度，我们就首先来看看现代小说的历史。
文学史上一般认为，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小说。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是一个乡绅，他沉迷在当时风靡社会的骑士小说里，还时常幻想自己是个中世纪骑士，拉着邻居桑丘·潘沙做自己的仆人，“行侠仗义”、游走天下。
在冒险的过程中，堂·吉诃德做了很多荒唐可笑的事，这一方面是塞万提斯为了赋予堂·吉诃德夸张、滑稽、喜剧的形象，但更多地是要表现堂·吉诃德的骑士梦和现实的冲撞。
那么，为什么文学史上会把《堂·吉诃德》看成是第一部现代小说呢？因为在欧洲文艺复兴之前，宗教神学根深蒂固，当时，欧洲文学占据主流地位的是以圣经故事为代表的“基督教文学”。这个时期，一些占有重要地位的文学作品大多取材于《圣经》。比如，法国著名作家法朗士在《黛依丝》中就写了很多隐遁的修士们和修道者们艰苦的修行生活。从中可以看出，那时的作品都是以宗教主义为主基调的。
我们再来看看《堂·吉诃德》“现代”在哪？我们都知道，堂·吉诃德这个角色阅读了大量的骑士小说，骑士小说的世界很封闭，情节重复雷同，最重要的是，故事里的主人公总会逢凶化吉。但是在塞万提斯笔下，满脑子骑士小说的堂·吉诃德来到了真实的世界，发现世界和他以为的不一样，他面临的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危险世界。
在古老的中世纪，人们和骑士小说里描述的一样，都生活在一个确定的世界里，所有的疑问都能在上帝那里得到解答。但是，当人们不再那么相信宗教，不再事事向上帝发问，而是自己去探索世界的真相的时候，就会像堂·吉诃德一样，进入危险的世界。而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就扮演了一个探索现实世界的角色，成了现代小说的一个标志性开端。
米兰·昆德拉认为，小说的发展道路就像一部和现代平行发展的历史。从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到福楼拜笔下的艾玛·包法利，再到卡夫卡笔下的K，他们的思想都在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带着时代的印记，而行为却是独一无二的，这就体现出了小说的发展既和时代同行，又体现自主性。
然而小说的发展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也经历过坎坷和死亡。小说也是会死亡的，当一种文学形式被另一种文学形式替代的时候，就是小说死亡的时刻。但因为小说的发展有自己的自主性，所以绝不会消亡，它只是不再跟随着时代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但是依然有它自己的发展轨迹。小说不在于探究为什么，而在于不断发现，揭示更多未知的存在，这是小说持续发展的保鲜剂。
小说的发展历史也在引发着我们的思考。时代在追求更快速的前进，为了追求“快”的速度，很多东西都变得更简单、更容易。这种越来越快地向前进的行为，无形之中让人们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一切，也夺走了人们对自己生活的世界的关注。
就像昆德拉说的那样：“生命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悲哀的，这一秒内，我们的视觉、味觉、嗅觉在无形中记录了很多事件，然后传送给我们的大脑，进而让我们产生不同的感觉和想法，那一刻我们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但是下一刻这个世界就会被遗忘。”
关于小说发展的未来，我们无法确定，但在米兰·昆德拉看来，小说如果还想继续向前进步，就需要继续发现那些尚未被发现的世界，它需要对抗世界的进步，从而实现自己的进步。
二、小说与哲学、科学的比较
到这里，我们已经了解了现代小说的大致发展历史，但在文艺复兴时期，小说并不是主流，真正在那个时段迅猛发展的是哲学和科学，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分析一下，小说和哲学、科学到底有什么不同，小说真的不能成为人类认识世界的方式吗？
哲学和科学代表着理性的思维，它们总是严肃地看待这个世界，并去追求确定的答案。比如，它们会把世界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属于物理，一部分属于化学；化学中的各种反应，一部分属于物理反应，一部分属于化学反应；化学反应的一部分又属于分解反应，另一部分属于化合反应。
哲学和科学想把这个世界分割成越来越琐碎的模块，执着于事物的逻辑和根本原因，试图能够给所有的问题找出确定的答案。但有趣的是，越是这样深入地探索，就越是看不见自己和整个世界，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把这种状态称为“存在的被遗忘”。
什么是“存在的被遗忘”呢？这是说人曾经是大自然的主人和占有者，但是随着世界的技术、政治和历史这些力量的发展，人变成一种简单的东西，被这些力量超越和占有。对于这些力量来说，人的具体存在和人所生活的世界没有了任何价值和利益，于是逐渐被遗忘。也就是说，科学和哲学认识世界的方式，是把人和人的生活排除在外的，而这些对于小说家来说，却是非常宝贵的。
奥地利小说家海尔曼·布洛赫一直坚持：“发现只有小说才能发现的，就是小说存在的唯一理由。”科学和哲学忘记了人的存在，但庆幸的是，小说记得。小说和小说家们去探索人的具体生活，去抵抗“存在的被遗忘”，去感性地认知世界，这就是小说存在的意义。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笑忘录》中设置了这样一个情节：当苏联人入侵捷克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害怕，只有故事里的妈妈，在担心她园子里种的梨。这看起来有点可笑，但从小说的角度去认知世界，你就会发现，这个举动合情合理。远处的坦克和炮弹代表了科学，代表了人类发展的必然性，但近处的园子里的梨，才是真实的、人的生活。
昆德拉认为，从古至今，每个人都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梨这种水果，感受到一个果园对家庭的意义，但坦克对于人的意义是模糊的，除了恐惧，人们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感受人和生活，就是小说存在的意义。
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探讨的是西方的、现代的小说，那在东方，在中国古代，有没有小说呢？中国的小说是不是符合“探索人和生活”这个观点呢？
其实，在我国古代，小说有两个系统，一个是文言小说系统，一个是白话小说系统。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小说已经初具规模，只不过那时候是文言小说，采用文言，篇幅短小，所以也被称为笔记体小说。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小说，通常是记叙社会上流传的奇异故事、人物轶事甚至只是一些人物的只言片语，但在故事情节的描述和人物性格的刻画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底，所以，很多人认为笔记体小说确定了人在小说中的主体地位。南朝时期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就是“关注人”的最好的例子。
《世说新语》记述了东汉末年至东晋时期豪门贵族和官僚士大夫的言谈轶事，也非常善于突出人物性格，比如在“谢太傅盘桓东山”一篇中，刘义庆就对谢安这个人物的性格进行了详细的刻画。
这个短篇小说中写到：谢安隐居东山的时候，有一次和孙绰等人乘船出海游玩，突然风起云涌，同游的孙绰、王羲之几人全都“色并遽”、“喧动不坐”，而谢安却是“貌闲意说，犹去不止”也就是说，同行的人都惊慌失措，坐在船上不敢动，唯独谢安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划。刘义庆用对比的手法来展现谢安临危不乱的气度，也使得这些人物更加丰富和有趣。
但从内容和艺术表现手法上来看，南北朝时期的小说还不是我国古代小说的成熟形态，中国文言小说的成熟形态是唐代传奇。
中国唐代小说家陈鸿的《长恨歌传》是唐代最经典的传奇故事，陈鸿在这部小说里揭露了封建帝王荒淫腐朽的生活和祸国殃民的罪行，但是它的核心却是“人”，是李隆基、杨玉环二人的爱情故事。这部小说里有很多经典的剧情和描写，比如唐玄宗为了得到杨贵妃费尽心机，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 ”、“红尘一骑妃子笑”，以及杨贵妃缢死在马嵬[wéi] 坡等等。从这些经典作品中，我们能够看出我国古代小说对人的关注，从这一点上看，中国小说的发展也是符合小说“探索人和生活”这个结论的。
总结
以上就是《小说的艺术》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在这本书中，米兰·昆德拉向我们阐述了他对于欧洲现代小说的看法，也挖掘了小说的历史和发展，小说是和时代发展的轨迹平行的，没有在这条平行线上的小说会死亡，但绝不会消亡。
一直以来，人们对小说就存在着一种误解，认为读小说没用，但《小说的艺术》这本书用强有力的声音告诉我们：小说勘探的是那些被哲学和科学所遗忘的东西，它和科学、哲学一样，是人类认知世界的一种重要方式。米兰·昆德拉是尊重小说的，他关注小说的艺术，也希望人们可以更多地去思考小说本身，去体会小说的智慧。
读完这本书，你可能就知道，小说最大的价值，不是给你讲一个故事，更不是真正帮你解决一个问题，它是让你更关注你自己、关注你生活的世界，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去探索无数种可能。
恭喜你和“今今乐道”读书会一起读完了你生命中的第 2268 本书，希望今天的内容能给你有益的启发。（编辑：水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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