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另一种可能》｜写作中怎么使用“反事实叙述”才有意义？
核心书摘
《历史的另一种可能》书中对某些历史类作品“反事实”的行为进行了解析，并指出这些反事实的内容只是出于作者的一厢情愿，书中指出短期内的偶然因素是长期内众多其他因素影响下的必然，读者只有将反事实运用在有限的范围内才能提高自己的认知能力。
适合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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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理查德·J·埃文斯，剑桥大学历史系教授，当代最顶尖的历史学家之一。其代表作《揭秘第三帝国》在英国销量突破25万并获奖无数。他同时还是英国国家学术院院士、英国皇家历史学会及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
学什么？如何提高自我认知能力
偶然事件的发生总是不受人的控制，它可能带来美好的结果，也可能带来可怕的灾难，一个小的偶然事件的发生，可能会影响某一个大事件的结局。
面对不喜欢的结局，对偶然事件进行改写往往是人的一厢情愿，这是一种反事实的行为，这种行为可能让我们忽视偶然背后隐藏的深层原因。那么，如何用反事实提高自己的认知能力呢？
今天的文章指出某一时期的偶然事件的发生是长期内众多因素影响下的必然，对偶然事件的假设，必须限制在短期时间内，且是最小化的变动，只有这样，才能发现偶然因素背后的导致不良结果的真正原因，提高自己的认知能力。
你还会发现
· 什么是“反事实叙事”；
· 为什么说“反事实”是一种一厢情愿的行为；
· 反事实对学术研究有什么意义。
一、反事实大多出于一厢情愿
我们在阅读很多反事实的历史叙事时，尤其不能忽略的一点，是作者的意图和产生这种意图的历史背景。
尽管国人从小就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观教育，但传统文化中的“成者王侯败者寇”的思想，却在很多人的心里根深蒂固，并经常成为对某些事件和人物讨论的最终结语。
比较典型的就是这几年对贾跃亭的评论，从最初的“PPT英雄”到后来的“跑路者”“大话王”，有心人如果回头去看对他的评论，就会发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评论很多出自同一媒体甚至同一作者的文章之中。
成王败寇这类以结果反推原因的历史观，实际上就是把历史解释成为一种机会主义，一种偶然。不要以为这种肤浅的历史观只是普通市井百姓才有，其实在许多文人墨客，乃至历史学者中，持有这类观点的也不乏其人。
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首诗就借楚汉争霸时期，项羽败逃，无颜见江东父老，在乌江畔自刎的典故，对历史进行了反思，很多人以为，这首诗想要表达的意思是，项羽如果不自杀，逃回江东，重整兵马，历史也许是另一番面貌。
但实际上，李清照诗中的意思，主要是借古讽今，意在指出南宋朝廷缺少项羽一样勇武的领导，以致于偏安江南，无意恢复中原。
不过，如果抛开女词人的主观理想不谈，我们假设宋朝真的有一个项羽式的勇力过人的领军人物，南宋朝廷就可能杀回中原吗？显然也不会那么简单。
赵构，也就是后来的宋高宗，泥马渡江，逃到南方，吓得阳痿不举，和他一起南渡的群臣也基本上是被吓得胆气全无，当然，后来有了岳飞等四大将之后，这种局面有所好转，可是后来岳飞等人的下场已经基本上说明了这种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们以前讲过，整个宋朝的政治思想就是重文轻武，因为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自己就是大将夺权，所以他对于武将拥兵自重的提防之心就格外重。
再往上说，唐代的灭亡，与地方节度使拥兵自重也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宋朝矫枉过正，长期兵将分离，战斗力在建国后迅速下降。
另一方面，君主世袭制的传承体系，使得继承人的选择十分狭窄，纵然一代、二代、三代都是英明神武，再往后总有不好说的时候，出个庸才昏君是早晚的事情；此外，我们还得考虑到金国灭亡北宋、虏去二帝，士气正旺，此时反扑，也不理智。种种因素，使得“绍兴和议”成为一种必然。
所以，李清照作为文人，可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宋高宗作为一国领导者，就不得不考虑以上种种制约因素，此时幻想着有一位大英雄率众北伐，光复河山，也只能是一种理想而已。
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其实本身也是一部架空历史的小说，正史记载，宋江的“起义”，不过聚众36人，加上一些喽罗兵丁，千余人也就差不多了。
《水浒传》对正史的改编，包括一百单八将、八百里水泊梁山等等，其实本身就在提问：如果宋江等人的起义真的成了气候，历史将会怎样。
有趣的是，《水浒传》最后自己给出的答案是：不怎么样。宋江等人无非是重复了当时流行的、适用于一部分下层人士的、特别的上升通道：杀人放火、落草为寇、找政府要条件，最后受招安，每个人混个一官办职。
在当时，北宋与西夏和辽连年征战，即使达成和议，也要在边防驻重兵，以防万一。
因此对于一些草寇，采用招安的办法，可以大大节约成本，甚至招安之后，这些人还可以为朝廷所用，所以《水浒传》中写一百单八将在受招安之后立即就上了宋辽大战的前线，并且大破辽国，斩将夺城，迫使辽主俯首称臣。
其实宋辽之间的这一场大战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没有宋江和梁山好汉什么事，结果也不一样，当时确实是童贯任大将军伐辽，但最后大败而归。
《水浒传》成书之后，很多人对书的结局表示不满，特别是一些受到当权者欺压的下层文人，他们在心理上都有一种情结，那就是，宋江如果不投降，该有多好。
所以大才子金圣叹后来“腰斩《水浒传》”，只保留了梁山好汉排座次之前的情节，后面的全部砍掉了。到了近代，受反封建思想影响，也同样有人对宋江的选择不满，在梅寄鹤的续书《古本水浒传》中，直到120回，梁山好汉还在和官军浴血奋战。
其实，用《历史的另一种可能》这本书中的观点来看，小说作者的一厢情愿是一回事，真正历史研究者对因果关系的探究则是另一回事，从当时的历史条件看，宋江受招安，恐怕真的是他最好的选择。
虽然北宋朝廷一般没有意愿去动用重兵清剿他们这样的草寇，但假若招安不成，一旦正规军来袭，梁山泊弹丸之地，绝无可能长期存在。
当时的另外一支起义军方腊，实力远远超出宋江，结果仍然惨遭失败，这本身就是对宋江如果不受招安，历史将会怎样的回答。
二、反事实忽视了事物间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
反事实历史叙事，之所以被认为对于历史研究的意义有限，原因是反事实叙事将一个历史机缘对于今后历史的影响看得过于重要，没有将一个独立的，貌似偶然性的事件，放在系统发展的大历史背景之下去考察和认识，忽略了一个历史事件之所以如此发生，背后往往有着数不清的因素在起作用。
平时，我们日常话语中谈论的因果，与科学研究中谈到的因果，往往并不一致。科学研究不但要考虑共时性（一个系统发展的历史性变化情况，如：过去、现在、将来）的因素，还要考虑历时性（某一特定时刻该系统内部各因素之间的关系）因素；不但要考虑重要因素，也要考虑次要因素，还有误差。
人文科学的研究，情况就更复杂，因为这里涉及到人，涉及到社会，不但要考虑自我的因素，还得考虑他人和环境的因素，甚至因素的因素。
甚至可以说，单以影响因素论，一个事件的原因是很难穷尽的，而由于因素的数量难以确定，最终我们所说的原因，也只能是在有限的条件下的原因，因为我们无法确认，是否还存在着其他可能具有更大影响力的因素。
一战和二战是二十世纪人类历史上的两件大事。因此关于这两次事件的反事实叙事也就特别多。
在西方，素来都有各式各样的研究文章、小说文本，试图去探讨如果斐迪南大公临时改变了巡游路线，没有被刺杀，一战因而没有如期爆发，历史将会走向哪里；或者希特勒迫使英国保持中立，又或是没有输掉斯大林格勒之战，最终占领了莫斯科，历史将会如何发展；还有更加离奇的，比如在地下室里自焚的不是希特勒，他最终逃了出去，逃到了阿根廷某个村落，还在纠结余党，准备反扑，等等。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看到，这些反事实叙事，其实也是出自某些人的一厢情愿。
只不过这种一厢情愿，倒不是站为法西斯招魂的立场，而多是出自对于法西斯复活的某种焦虑；也有的是因为两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从日不落帝国沦为国际政治舞台上的二流国家，从而使得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者不满，他们认为，如果英国当时不参战，可能会获得更大的利益，并保住霸主地位。
之所以称之为一厢情愿，有两个原因，一是，偶然因素只能是一段限定的历史时期的偶然，从更深远的历史轨迹上去探求，这个偶然因素同样是很多因素作用下的必然。
比如希特勒惨败于斯大林格勒，很多人认为就是天气原因，实际上，其背后又有很多原因，包括对英国的久攻不下、国内的矛盾、塞尔维亚、波兰的抵抗力量等等。
另一个原因是，即使一个偶然因素能够改变，对今后历史的影响也非常有限。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假设就是改变一个偶然因素，偶然之所以被称为偶然，正是因为偶然不是必然，不具有决定一系列长远发展的能力。
我们常说，没有牛顿，也会有“马顿”，早晚会有人发现地心引力，就是这个意思。
当年的萨拉热窝事件也同样如此，有人说，如果没有发生的斐迪南大公遇刺这个导火索，一战就不会爆发，就不会有德国战败赔款，不会有德国民众的复仇情绪，不会有希特勒上台，也就不会有入侵波兰，不会有二战，这种听上去有道理的逻辑链条。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中并没有什么价值，因为欧洲大陆长时期积累的矛盾才是一次大战爆发的决根源，岩浆的能量已经积蓄得足够强，导火索是哪个，只不过是后来人的总结罢了。
有趣的是，这类反事实叙事的典型“套路”就是改变一个看似偶然的因素，而此后的发展却是一个又一个必然，这说明，这类反事实叙述者的历史观，并不是偶然的、随机的，非理性的，他们设计的随机因素，往往以一定的历史真实为依据，这也是反事实文学作品受欢迎，并且还能迷惑很多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我们熟悉的商业领域，也有人喜欢用反事实叙事来做一些假设。比如，Yahoo公司当初如果收购了Google，收购了Facebook，也许，现在就不会垮掉。
实际上，看似偶然的商业交涉失败，有着很多必然的因素在起作用，比如Yahoo的股东从把搜索技术卖给微软之后，尝到了卖软件资产获利的甜头，其后大多不思进取，倾向于出卖专利获利。
陷入危机后，Yahoo也曾大肆收购中小创业公司，结果成为了有名的互联网服务杀手，把许多本来发展势头很好的中小公司带进了深渊。如果仅靠收购就可以拯救公司，那么也就不会有最后的贱卖了。
所以，把成败归结为偶然性因素，不但没有意义，更是危险的。因为这会使我们看不到偶然后面隐藏的必然，认识不到失误的根源究竟在哪里，从而滋生侥幸心理，甚至还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
三、反事实必须用在有限的范围内才有意义
我们说，任何理论都有其界限，超越界限，往往就会导致错误。在本书中，作者并没有一概否认反事实历史叙事的意义，而是力主象其他理论一样，给反事实的历史研究划定一个界限。
还是回到二战这个话题。历史解释通常包括历史必然性概念——也就是必需因素，这种必然性将所有因果关系聚集一处，共同指向一个特定的结局，但它并不决定这一结局会以哪种特定形式发生。
比如，我们可以说，希特勒企图发动一场大战来称霸欧洲，这是“二战”爆发的必要条件，但这一条件本身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战争会在1939年9月爆发。
而要解释这一点，就必须分析其他因果关系，比如英法的绥靖政策在1939年终止，还有德国多次成功地重整了军备等等；另外，影响到结果的还有许多偶然性事件，例如希特勒因为生病而加快了战争步伐，因为他担心自己可能会早死而来不及发动战争。
以这种方法分析，反事实构想将有助于我们理解某个特定事件可能发生的偶然性究竟有多大。
比如，我们可以想象，假如一些德军将领1938年密谋推翻希特勒的初步计划成功了，因为他们认为德国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假如张伯伦没有签订慕尼黑协定，而这一协定在真实的历史上使这些将军们放弃了推翻希特勒的计划。这些反事实构想有助于我们确定一个特定历史事件发生的概率，这只是一种学术上的研究，对于法西斯德国最终发动战争这一事实，反事实猜想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按照本文作者的意思，那些立足长远的反事实猜想，对历史学家来说是难以信服的，也是毫无必要的，因为那些猜想在给出初始的更改事件之后，便忽略了因果链上的太多关系。
事实上，所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反事实叙事，最终会展现怎样的历史结局，完全取决于作者的个人意图、政治倾向、事实性知识，以及当下的时代背景，同时，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作者的审美目的。
反事实叙述者们的共同心理，往往不是对现实的焦虑与不满，就是企图借助虚构的世界来放飞想象，摆脱现实的桎梏。架空历史的文学作品可以因为反事实叙事而获得娱乐性，但反事实在严肃的历史研究中始终应处于边缘地位。
总结
以上就是《历史的另一种可能》一书的主要内容，我们就此书的主要观点，总结出三个命题，概括起来就是反事实出于一厢情愿、它忽略了因果链上的很多要素，因而必须限制在短期的、最小化改写的原则之下，并用于特定的阐释目的。
历史是人文科学的基础，即使在商业领域，历史研究体现出的偶然和必然间的系统关系，同样对我们的认知和决策大有益处，希望听众们能够从我们对这本书的解读中，获得焕然一新的视角，重新认识那些自身领域中的得失成败、起落沉浮，串起一条可以回望来路，也可以展望前程的偶然和必然之链。
恭喜你和“今今乐道”读书会一起读完了你生命中的第 793本书，希望今天的内容能给你有益的启发。（拆书人：王羽）
《历史的另一种可能》金句：历史的发展是一条偶然和必然之链。
对事件中的偶然因素进行合适的修改，用焕然一新的视角寻找偶然事件背后真正影响结果的原因，提高自己的认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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