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潮汕村庄的科幻故事,写得很武侠
2020年7月19日,广东省潮州市。图为广济桥夜景航拍。陈崇正用作品绘制了一幅潮州文学地图。(图/视觉中国)
这十年来,陈崇正从小说集《我的恐惧是一只黑鸟》,到《黑镜分身术》《折叠术》《悬浮术》“三部曲”,逐渐构建出了一幅独特的潮州文学地图。十年如一日,他自知已成为了中年大叔,但是好在还有一颗侠客心。
80后作家陈崇正的小说,很容易被图书编辑划归到“科幻”的分类中,可他自己却有些“心虚”。
他常常写关于未来人的故事,在小说中探讨对科技的隐忧。这样一层含义,要不是他亲口招来,别人或许还要受他迷惑一番。
不过沾了“科幻”标签的光,也让他感到有些羞愧:“要是被发现货不对板,恐怕读者就要骂我了。”
真诚、务实,还有做事讲求效率,潮州人的性格在陈崇正的身上格外明显,以至于刚满四十岁的他已经拥有了不少头衔:《广州文艺》副社长、广州市作协副主席......每一个看上去都干劲儿十足。
陈崇正作品《美人城手记》。
今年7月份,陈崇正的长篇小说《美人城手记》一经出版,我就第一时间读到。阅读这本名字听上去既古典又现代的书,一开始并未抱蛮大的期待,直到翻开看到元宇宙里“神秘的侠客”和“密室挑战”,被游戏触发了天性的我,读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实际上不少人读过他的小说,都说里面有一种江湖气质,而他就是那个仗义执刀的侠客。
了解陈崇正的人或许都知道,十年前他还在东莞松山湖边一所中学里教书,除了写诗,他还会写点武侠小说。
在此之前,他尝试过诸多网络“笔名”,直到他找到了“小说应该回到人的生存状态”,才决定还是用原名“陈崇正”来写作。
这十年来,他从小说集《我的恐惧是一只黑鸟》,到《黑镜分身术》《折叠术》《悬浮术》“三部曲”,逐渐构建出了一幅独特的潮州文学地图:半步村和碧河镇、香蕉林密室和美人城,如今都成了“新南方写作”领域里无法磨灭的坐标。十年倏忽而过,他自知已成为了中年大叔,但是好在还有一颗侠客心。
少侠找到了他的城池
近些年,在南方以南掀起的“新南方写作”的讨论,把他推上了代表人物的位置。(图/由被访者提供)
“先锋气韵南方寓言”,是陈崇正一以贯之的趣味。近些年,在南方以南掀起的“新南方写作”的讨论,把他推上了代表人物的位置。
对“新南方”的重新审视,带给他的似乎是写作方向上的自觉,只是当下文学界的命名焦虑,并没有使他背上“拥兵自重”的嫌疑。
“新南方写作”始源于一场“客途秋恨”。2017年,34岁的陈崇正重返校园,入读了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作家研究生班,在那里结识了海南作家林森和广西作家朱山坡。
三人经常把酒言欢、畅论古今,还自嘲为“南派三叔”,也不知道是谁先抱怨的:南方以南的作家为什么不能有全新的文学坐标?
此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陈崇正,终于在春暖花开的北京着手写作他酝酿了十年的《美人城》,随后分上下两部分刊载出来,于当时“在南方写作”的当代文学热点中初露峥嵘。
从北方回来南方的陈崇正,在经历了南北文化差异之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文学主场。
沿着文学的南北之别来看,陈崇正习惯用金庸笔下的“北乔峰南慕容”来形容,乔峰豪气干云、广交朋友,慕容复出身名门、风度翩翩。
广州万木草堂,康有为曾在此授徒,梁启超是学生之一。(图/图虫创意)
在陈崇正看来,北方到处都是宏大叙事,《平凡的世界》之后,文学的天平倾向于拍摄时代的集体照,而南方以南的作家,更迷恋斑驳的想象。如果以武林江湖的概念来进行类比,北方是“剑宗”,那么南方就是“气宗”。
事实上,对南北文化的探讨,不只是文学风格上的切磋,过多地强调地域,也会走入画地为牢的桎梏。但专注于对文学地域的思考,也并没有让陈崇正忽视小说的本质应该是走向自由。
“对待新南方写作,我们既不要太认真,也不能不认真。”在他看来,如果单从作家的角度,为了某种标签去写作,是危险的,但如果从文化呈现的角度来看,即使没有新南方写作,也会有另一个概念来重塑南方以南的写作美学。
陈崇正说:“所有标签都像叶子一样,到了秋天,或许就会从文学这颗大树上掉落,重要的是让人记住那个枝叶繁茂的季节,以及树上留下的果实。”
陈崇正认为文学是标本,也坚信每个人都是时代的标本。就像他也习惯拿自己当作标本,看待生命的流逝,刀口向内、自我批判。
正如南方的特质,也让陈崇正产生了新的思考:广东这片走出过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的历史土地和这片诞生过微信和华为的科技土壤,究竟还蕴含着什么尚未被察觉的力量?作为一名小说作家,又该如何去书写?
在时代的机遇面前,“小渔村”深圳带来的对外开放,横跨至几十年后的粤港澳大湾区。
航拍粤港澳大湾区。(图/图虫创意)
社会生活和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为“新南方”科幻文学的成长创造了土壤,但是对于科技的发展,陈崇正向来是悲观、审慎的,在他看来,人类没有选择,或者能够做的选择并不多,只能被历史的大潮无端地裹挟。
科技是一种需要使用说明的东西,科幻更多的时候也需要一些必要的解释,所以在聊到科幻小说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这个话题就像一个旋涡,不断地将陈崇正吞噬,就连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科技发展是最大的现实。”陈崇正说,它对人类生存的影响、对人与人之间情感结构的改变,以及对传统观念的围攻,都是伴生式的。
在他看来,科技与陆地的尽头、现代人面对宇宙的无垠和古人面对大海的未知,其实是一样的。“
人类对生命如何延续的思考,一直都未曾变过。”如此,科幻成了一种方法,既要在小说中呈现城市与乡村,又要呈现传统与未来,科幻写作似乎成了一种必然。
实际上,大部分科幻小说都是通过对科技的想象,探讨以后科技将如何发生。陈崇正却恰好相反,他转而将未来科技当作一种现实主义的前提:当我们处在一种科技现实中时,它将怎样影响人。
在陈崇正的创作图谱中,他在《黑镜分身术》中讲欲望膨胀、提出人性的困顿,在《折叠术》中讲欲望塌陷,再到《悬浮术》《美人城手记》,又呈现了人类面对终极景象的一种悬浮状态。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杨庆祥,曾这样评价《美人城手记》:它既是科幻小说,也是一部武侠小说,故事里的主人公为了寻找打开密室的“钥匙”,进入了虚拟现实。看上去游戏人间,但实际上它探讨的是非常严肃的生命和哲学问题——怎样面对生和死,怎样面对“去中心”,怎样面对后人类。
从中,我们不难发现,陈崇正对于科技的思考,似乎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修正而来的。
更年轻的时候,人容易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事物,但是越往后似乎也越接受了多元、接受了多面,甚至接受了模糊,而且在陈崇正看来,这种模糊是不可逆的,世界在不断地走向“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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