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家乡回望绣成堆（八）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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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  渡  人

“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我！”

1958年，党中央号召兴修水利，东屏围山筑坝，形成了东屏湖，上游不通车，居住在友好、杨祥、浮山里的村民到县城、乡镇办事、上学都要摆渡过去，大概从60年代初，撑船工应运而生。从我记事起，就是一个姓杨的撑船工，在码头边搭一个窝棚，晚上歇息。一条长6米，宽1.5米的木船，可以坐15个人左右，湖面宽1.52公里，杨老伯两手交叉划着浆，顺风时候大概20分钟，逆风行驶大概要40分钟，。每天早晨5点钟，准时开船，晚上天黑最后一班。有一次几个女学生晚上8点到岸边，用大树叶卷个话筒喊“杨老伯，摆渡了”，喊了好久，终于听到回音了，“杨老伯”一个人将船划过来接了女学生，亲自送到了家。

“杨老伯”夏天穿着白布的小褂，冒着炎热的太阳，汗流到脚背上，冬天，在寒风中撑起长篙，划开冰水，一趟划下来，汗水湿透衣背，默默无闻的为水库两岸的村民服务，春天，岸边各种花开，水里鱼儿泼刺，秋天，空中白云朵朵，水上凉风习习，水库上空飞着白鹭、野鸭，杨老伯放开歌喉唱起了龙船调，都是现编的歌词，杨老伯年轻时可是玩龙船的核心人物，拿把破扇子，打扮成小丑，围着船娘子在各家各户唱小曲，唱的词贴合实际，唱的曲婉转多情，凭这个本事，俘获了豆腐西施杨二嫂女儿的芳心。

   杨老伯愿意帮助别人，365天从不休息。有老人得急症需要过水库的，杨老伯不惜力气，连夜送过水库，我奶奶就是杨老伯连夜划船送过岸，捡回了一条小命，杨老伯有时候通宵未睡，一早立刻开工，很多人在岸边等着摆渡过湖。有一年冬天，天已擦黑，下起了小雪，已经收工的杨老伯，在岸边淘米，顺便收了网中的小杂鱼，准备红烧杂鱼，咪两口酒解解寒。突然，听到扑通一声，以为是远处一条大鱼泼刺声，想想不放心，赶紧跑到声音出现的地方，发现一个白衣女子在水里飘着，难道是传说中的“水鬼”，杨老伯不加思索，一个猛子扎下了水，游到“水鬼”旁边，一头薅住了“水鬼”的头发，拖上了岸，大声喊叫村民牵一头黄牛来，将“水鬼”肚子梗在牛肚子上，牵着黄牛一圈一圈的走，直到女子吐空了腹中的水，杨老伯闻到女子口中的药水味，立刻划船到湖下游，将女子送去救治。原来女子是张家新娶的媳妇，与婆婆呕了气，一时想不开，喝了药水，投了水。折腾一夜，回过魂的女子羞愧万当，叩头在地，拜“杨老伯”为干爹。杨老伯来不及安慰“干女儿”，洗把脸，穿上蓑衣，又准时开船了，纷纷扬扬的小雪将山川、田野、村庄染得洁白无瑕。

船是队里的公共财产，过渡每趟收5分钱，西村生产队里派一个人坐在船头收费后上交给集体，给杨老伯的工作算一个壮劳力工分，年终队里统一分配。他一天从早忙到晚，有时夜里还要送病人，承担风险很大，工分却跟普通的劳动力一样，别人都替杨老伯打抱不平，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傻？”杨老伯笑笑说：“力气就像山上的泉水，今天用完了，明天还会回来”，“牛扣在桩上也要老，力气不用，过期作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来，市面上出现了水泥机动船，队里向县里打报告，购买了一只水泥机动船，杨老伯可开心了，每天在船上收收费，天气好的时候，放开喉咙唱小曲，有的孩子家庭困难，杨老伯不仅不收船费，悄悄的塞点钱给孩子，有些痞子坐船不给钱，他也不要，年纪大了，佛系的很。后来公路通了，渡船自然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东屏湖上摆渡的历史大概有20年，杨老伯手工划桨10年，按每天7趟算，10年划了近8万公里，接近绕地球两圈。

杨老伯的坚韧不拔，甘于吃亏的优秀的品质感染了后代，杨老伯的儿子成了才，像他父亲一样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成一行，成了享受国务院津贴的高级专家，在城里买了房子，接他去养老。

杨老伯坚决不去，每天到水库边去转转，然后回家陪老太婆，冬天不让老太婆下冷水，夏天不让老太婆晒太阳，老太婆上灶，他烧火，老太婆要打麻将，他站在旁边“吊瓜”，晚上给老太婆唱龙船调，搂着老太婆才能睡得着觉。

老太婆生病了，亲自照料，不让儿女插手，他要报答老太婆对他的恩情，活到78岁，将老太婆送走了，一个月后自己也安然而逝。杨老伯棺材上山的时候，村里人自发的前来送葬，哭倒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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