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澳门大学杜立丨前沿生物科技法律制定需要多方共同参与，技术研发伊始需考虑法律法规以及社会影响

在经典影片《银翼杀手》中，人类制造了出了 “复制人” 作为劳动力，这些复制人外表与身体组成与人类无异，也被基因改造以适用于不同的工作场景，不同的是 “复制人” 只有四年寿命，而且一旦 “它们” 产生了类似人类的感情，就会被警察组织 “银翼杀手” 追杀。

在架空的影片背景之下，这样的规则除了复制人和一部分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认为一切似乎合情合理。如果说科幻电影是关于未来的纪录片，那么单纯从技术角度分析，影片中人们制造出的 “复制人” 和现在人们使用的微生物细胞工厂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几百年后，现实世界中会出现影片当中的 “复制人” 吗？如果可能的话，那么人类是否有权利掌控 “复制人” 的 “生死存亡”？相关的法律法规又将如何制定？

当然，在此时此刻讨论上述问题，仍然属于科幻范畴内的讨论，离现实生活有些遥远，而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新的生物技术不断涌现，与之相关的法律法规更值得我们讨论。借此机会，生辉 SynBio 邀请到了澳门大学法学院的杜立教授，与我们分享他关于生物科技类法律法规的研究。

图丨杜立（来源：受访者）

2005 年，杜立从武汉大学毕业，同时获得了临床医学和法学学位，兴趣使然，他希望从事医疗相关的法律研究，便继续在武大法学院攻读硕士学位，之后到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University of Alberta）法学院攻读法学博士学位，研究的课题为基因技术辅助农产品标签制度相关的法律和伦理问题。2016 年他加入澳门大学法学院任教。

合成生物技术应用已进入大众视野

2010 年，美国生物学家 J. Craig Venter 教授团队在实验中制造出世界首个完全由人造基因指令控制的人造细胞，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讨论，杜立也参与了中国科协举办的学术沙龙活动，对这一突破性技术进行了讨论。当时学者们普遍认为，这一技术十分新颖，应用场景还尚不清晰，但对于其潜在的伦理和法律的讨论非常必要。

而随着合成生物技术的发展，尤其是近年 Impossible Foods 等公司的人造肉项目进入市场，合成生物技术的应用已经逐渐走向大众视野，包括食品、医疗、日用品等领域。杜立表示，“合成生物学的应用涉及到很多日常生活中的场景，而且都是直接以消费者作为终端，所以国家也十分重视，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合成生物学’重点专项中，也安排了有关伦理法律的研究项目。”

近几年，我国合成生物学相关公司也逐渐增多，其中食品领域的公司进展较快，杜立曾在《合成生物学》期刊上发表特约评述文章《合成生物学技术制造食品的商业化法律规范》，文章指出目前存在的问题是，“大多数国家在针对合成生物食品的商业化问题上并未形成专门且具体的法律规范，给合成生物食品商业化带来诸多法律不确定性。”

通过分析国外合成生物学食品公司案例，文章提出了三条完善我国合成生物食品商业化相关问题的法律建议，分别是：建立合成生物食品个案审查机制、政策制定和立法环节引入公众参与、推动建立国际风险评估标准化流程与合作机制。

杜立告诉生辉 SynBio，对于像合成生物技术这样的新兴科技法律政策的制定，业内已经基本达成了几点共识，一是技术所涉及的重要利益关系人，包括科研团队、企业、政府、消费者等，需要参与到技术研发以及相关法律规范的制定过程中，在多方面的监督下，可以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同时利于参与者知晓技术的发展情况；二是法律介入的时机，法律具有强制力，且需要具有稳定性，而对于新兴科技来说，如果用‘硬法’来规范其开发，可能会限制其发展，所以有学者提出通过其它‘软法’去规范新兴生物技术，例如伦理指南、技术指南等；三是法律监管部门和法律规范需要有一致性，不宜经常变动。

在技术研发伊始建立正确法律观念

“相比科技的发展速度，法律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但是法律规范本身是一个体系，一个技术从实验室到临床应用，不是只有一个法律对其规范，还有其他相关的法律法规、伦理原则等；很多事故的发生并不是因为没有法律规范，出现问题的原因可能是法律执行的问题。” 杜立表示，“对于科学家来说，科学研究是自由的，而当这项研究进入商业化、产业化阶段，就需要考虑更多问题，例如是否会对人类、动物、环境造成潜在的伤害。”

本质来说，科学技术的进步都是正向引导的结果，而当一些尚未成熟的技术提前进入市场，通常会带来风险，这是需要制定法律法规时着重考虑的，杜立告诉生辉 SynBio，“法律应当保护科研自由，科技研发也应在科学与合理的法律框架下发展。”

各国也都在这一方面逐步完善相关的法律，而一个相关的科研人员以及从业人员也需要尽早建立相关的法律意识，“美国和加拿大对于很多应用型的生物科技研发项目，都会要求团队里有研究伦理法律和社会经济影响的团队，要求从项目一开始就要考虑到这些伦理、法律、社会问题。”

在国内合成生物学领域，由国内多所研究机构和企业共同举办的合成生物学竞赛（以下简称 “竞赛”）已经开始，竞赛汇聚顶级联合发起方，旨在推倒产业与学术之间的 “高墙”，集结代表现在和未来的才智，打造中国合成生物顶级竞赛和创新孵化平台。

杜立也被邀请为本次竞赛的评委，他认为本次竞赛可以在凸显生物技术的前提下，进一步融合法律法规、伦理规范的要求，对于参赛者来说，是一个了解技术的法律风险和伦理风险的机会，他们未来会进入专业领域进行研究，可能会成为公司的创始人、技术的研发人，所以这样的教育过程对他们未来的职业发展会起到正向的指引作用。

他也给出了一些相关的建议，首先要考虑的是生物安全的问题，例如实验操作会不会导致传染性病原体或有毒有害物质的泄漏，导致基因污染和环境污染；从技术应用的角度来说，无论是农业、工业、食品领域，都需要考虑环境安全；如果后期有产品上市，也需要考虑上市相关的审批流程和规定，有无相关的法律保障等。

参考资料：

杜立，王萌. 合成生物学技术制造食品的商业化法律规范［J］. 合成生物学，2020，1（5）：59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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