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na，你要影响更多的人” | 一个驻校艺术家的美丽进阶
“驻校艺术家的工作模式不是固定，是可以变化的，唯一的不变就是，我们会一直走进孩子，读懂他们的需要、兴趣和想法，与孩子真诚地相处和交往，同时像个教育家一样认真思考教育的方法和策略。我相信，这样坚持下去，驻校艺术家还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
编辑 | 樊素
带孩子玩儿
在耀华幼儿园，没有小朋友不想和驻校艺术家Elena一起玩。在她的艺术活动里，孩子们不只学画画，还有更多让他们着迷的新玩法。
幼儿园大厅里挂着一张3米乘1米的白色画纸。园厅放起音乐，孩子们拿着画笔，随歌起舞，笔尖落在纸上，画出高高低低、长短不一的线条。这是在为下一阶段画“跳舞的人”做铺垫，“孩子们体验过，画起来就有感觉”，Elena有她的巧思。
操场边摆放的自行车也是画笔。先在地上铺好白纸，再给车轮刷上好看的颜料，孩子们骑着自行车，一遍又一遍，黄的、蓝的、绿的，轮胎在纸上留下彩色碾痕。待印记干，五颜六色的轮胎印被一块块剪下，拼在一起，又是一件孩子们亲手创作的艺术品。
Elena带孩子们用自行车创作
在Elena和孩子的世界里，透明塑料片可以变成圣诞树；雪糕棒可以做成雪花；枯树枝刷上黑颜料，再用红色黏土搓出花苞、花朵，黏在树枝上，一株红梅出现了......
Elena喜欢这样带孩子玩。她说，“‘玩’就是感受，就是探索，就是创造”。
她深信最重要的是“过程”，“不是学会了怎么画圈，画出了一幅好看的东西，美术活动就成功了，如果只看结果，学的只是模仿。真正的创造就是他们自己去探索”。
Elena曾经让孩子完成以“四季”主题的艺术创作，一个孩子说要做只蝴蝶放在冬天，另一个孩子说，不可能，因为冬天看不到蝴蝶。这样自己思考和沟通的过程，Elena特别满意。
“我不喜欢他们只是呈现一个作品。我们是希望每个人的努力都有回报，但是我们不能保证。生活中也是一样。对不对？所以，创造的过程也可以教会你失败的意义，并且鼓励你再试一次”，Elena说。
耀华幼儿园驻校艺术家一职从2014年开始设立，艺术家定期在上海、北京、深圳、重庆、青岛和日照等校区开展艺术创作活动。“我们希望驻校艺术家用艺术的视角影响幼儿，唤起幼儿对周遭环境事物的敏锐感受力，激发丰富的想象与创作潜能，提升幼儿的审美体验和判断”，耀华幼教管理部运营主管张荣珍说。
对于加入耀华三年的驻校艺术家Elena，张荣珍这样形容，“在孩子的眼中，Elena就像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
四个班的孩子在两周时间里用超黏土制作的《星空：上海》
“孩子的作品，不仅要看，更要听”
玥玥在耀华幼儿园读大班，爱画画，放学后有时会去Elena的美术室里画画、做手工，时间一长，每天接送女儿的玥玥妈妈跟Elena成为了朋友。
“有的老外是会跟你保持安全距离的，但Elena没有，你不会觉得跟她有隔阂”，玥玥妈妈说起跟Elena的交往，“她永远很亲切，跟孩子说话，一定是蹲下的，视线跟小朋友是一样的”。
起初，玥玥画得不算好，妈妈有点着急，Elena告诉她，“每个孩子不一样，可以慢慢等她”。几个月之后，玥玥妈妈和Elena都发现，孩子有进步。“要说我们做了什么吗？其实没有。每个孩子天生有能力，我们就是陪伴、观察、鼓励，提供支持，不着急，不跟人比，让她自然成长”，玥玥妈妈这样总结她们的“成功经验”。
不过，如何提供支持是关键。
玥玥妈妈说，“Elena永远都是非常诚恳的，只要有小朋友拿作品给她，她不管在干什么，一定会停下来，把眼镜戴好，非常认真地看，哪怕只是乱七八糟的涂鸦。我做妈妈的都做不到，我会敷衍的，她一定不会。她会耐心地说，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你画了什么”。
在Elena看来，欣赏孩子们的作品，不仅要看，更要听。
有一次，Elena让孩子们画地图，可以是任何地图——郊游的地图，从学校到家的地图，幼儿园的地图……一个小男孩课上前三十分钟一动不动，最后五分钟用黑色的水彩笔咻咻咻在纸上一通“乱画”，然后告诉Elena，他画好了。
老师问：“这是什么？”
小男孩说：“这是地图，是我胃里面的地图，吃面条的地图。”
老师接着问：“水彩笔有那么多颜色，你为什么选了黑色呢？”
小男孩回答：“因为胃里面没有光啊……”
Elena很吃惊，“如果这幅画没有任何解释说明，我想每个人都会说难看。可是，当你听了他的创作想法后，会懂得他为什么选这个颜色，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如今想起来，Elena仍难掩激动，“了解孩子们的作品，使我一下子有很大的改变，对于他们画的东西，不仅要看，更要听，听那个故事是什么。他们有想法，不是随便画的，他们的世界很丰富”。
Elena带孩子们玩色粉
“就算鸡蛋打碎了，又怎样？”
老师们经常看到Elena笑意盈盈地站在孩子的画作前，“Elena对孩子的每一幅作品，都像珍宝一样，她对孩子的欣赏和尊重是打心眼里的”。
来耀华之前，Elena也在别的教育机构工作过。“他们的理念非常好，可是没有人做得到那个理念”，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在那里会被告知，“要对学生凶一点，否则学生不会尊重你”，她觉得“这个不对，一点都不对”。
她认真思考什么叫尊重，“你如果尊重一个人，不会和他凶，你不会打他，不会一直控制他，不会不听他的idea。所有的尊重，不是嘴上说说”。
她想起一件经常被家长抱怨的事情——孩子喜欢在家里墙上乱写乱画。
怎么办？Elena的建议是，先跟孩子这样解释：画在家里的墙上，没有人能欣赏到你的作品。不如我们画在纸上，这样就可以带给你的朋友和老师，展示给他们看。如果这样解释不奏效，也没有关系，试试买一块黑板给他画，或者在淋浴房，让孩子用颜料画，画好让孩子喷水，一下子就洗掉了。这样，孩子既做了他想做的事，家里又不会弄脏。
“我们很多大人的第一件反应是NO，不能做，但是其实很多时候做的东西一点都不危险，只是有点麻烦，但那种麻烦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我们不应该说NO，我们要想办法对孩子说YES，你可以做，我帮你提供一些材料，我和你一起去探索”，Elena说。
她继续举例子：“孩子拿了一个鸡蛋，只是拿在手里，什么都还没做，爸爸妈妈会说什么？小心打碎！其实碎了又怎么了？就是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多少钱？一块钱。你想想看，孩子拿了一个鸡蛋，他第一个会感受它的重量，他觉得有趣。就算真的打烂了又怎么了？孩子知道了原来里面有蛋黄和蛋清，原来它这么容易碎，又是一个物理知识对不对？然后你可以继续跟他说，你知道吗？如果这个鸡蛋放在一只母鸡下面，还会孵出来一只小鸡，孩子又会问，是真的吗？是真的，我们可以看一个视频，或者下次去农村看一看是不是这样。你看，这么小一件事，如果按照孩子们的想法，跟他解释，他能学到多少东西！”
Elena带孩子们用废纸做纸卷
“Elena，你要影响更多的人”
Elena来自欧洲，从小学钢琴，唱歌很有天赋，初中毕业后申请上了音乐学院，按原来的人生规划，“以后是要当音乐家，出唱片的”。她的好朋友在同一栋楼里的美术学院上学，Elena经常去等朋友下课，去得多了，跟美术老师熟络起来。老师问她要不要也学学画画？没想到，第一幅水彩就惊艳了师傅，让她直接跳过基础课程，挑战更难的。结果，越学越深，越学越喜欢，从水彩到油画，从现代艺术到当代艺术，从欧洲到中国，从来不在自己人生选项上的“艺术家”成为了她的职业。
在幼儿园，Elena跟孩子、同事和家长沟通基本上用英语，但其实她还有个隐藏技能——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她在上海交通大学拿下了汉语言和文化的本科学位。Elena觉得，学习本土语言是对当地文化和历史的尊重，“我喜欢看到当我用当地语言说出谢谢的时候，他们脸上的惊喜”，作为艺术家，她更懂得从美的角度欣赏中文，她说，“语言不仅是文字，也是艺术”。
Elena学书法
今年是Elena在中国的第十五年，在耀华的第三年，如今的她“有想法，有气场，有艺术家的格局”。
回忆当年的面试，她的伯乐张荣珍说，Elena的笑容和沟通方式打动了她，“儿童般纯真，朴实，可是最开始，她不是那么自信”。
“因为她觉得我要去做一个艺术家，是不是得非常高大上，我告诉她，不是高大上，是要跟孩子在一起，用你的艺术审美影响孩子”，张荣珍鼓励Elena，“你喜欢孩子、爱孩子，你还有教育孩子的激情和愿望，只要你想做，你就能做好”。
第一个学期，每天上班经过Elena的美术室，张荣珍都会走进去，问问她今天好不好，有没有灵感，跟小朋友在一起有什么收获，“她每天分享，我每天肯定。我提醒她，艺术教育最重要的两个字是‘分享’。不是你挖空心思想给孩子创造什么，而是你走进儿童，了解儿童正在发生什么”。
“Elena像海绵一样在吸收”，她让孩子走出教室，大量运用生活里、大自然的材料创作作品，探索与专题研习课融合，半年多之后，“她真正理解了耀华的理念，空间打开了，材料打开了，内容打开了……”
2017年，Elena跟同事合作，把创意美术活动和专题研习活动结合起来，带领孩子们做恐龙专题。已经完成两年的作品如今摆放在美术室的显眼位置，每当有陌生路人经过，孩子们还会兴奋地介绍。
2018年，Elena开始在耀华幼儿园全国各个校区巡回开展家长工作坊，教他们如何让孩子在家里也能参加艺术活动或是怎样带孩子参观艺术博物馆。
这样的公开分享，对不擅演讲的Elena来说，挑战不小。张荣珍鼓励她，“Elena，你要大胆说你的想法，这样的话，你不仅能影响我们的小朋友和老师，还可以影响更多的人，那才是我们对耀华驻校艺术家更大的期望”。
第一场家长工作坊，她声音都是抖的，“唉呀，Ms. 张，我很紧张”，张荣珍教她放松，“你就把你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像平常说话一样说出来，你只要分享出来，给到别人帮助，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事实上，每一场都很成功，散场之后，她总是被家长围住提问。活动下来，Elena发现家长渴望获得更多专业的艺术教育知识，她说，她的下一个希望是——把艺术带进社区。
“艺术家有独特的艺术审美，我不需要向她指明艺术道路的方向，我们更多探讨的是幼儿艺术教育的方向”，当张荣珍总结幼儿园驻校艺术家的工作模式时说。
她坦言，“我们其实也是一个学习共同体，还在探索和成长，模式和标准都不是固定，是可以变化的，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会一直走进孩子，读懂他们的需要、兴趣和想法，与孩子真诚地相处和交往，同时像个教育家一样认真思考教育的方法和策略。我相信，这样坚持下去，驻校艺术家还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
Elena拍摄艺术教育小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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