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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经纬书评|徐诗颖:向岭南忠士致敬的悲歌 ——评谢友祥新著《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及其“岭南历史传奇”系列略述

徐诗颖 跨界经纬 2022-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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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由《嘉应文学》和作者授权发表,感谢《嘉应文学》、徐诗颖博士后对“跨界经纬”的大力支持!






谢友祥《南明王朝终局传奇》

中国言实出版社 2019年



作者简介


谢友祥,1956年出生,广东省梅州市大埔县人,教授,南昌大学硕士生导师。曾任广东省嘉应学院副院长,现为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文学与传媒系学科带头人、教授。



内容简介


明末清初,抗清浪潮起起落落,抗清志士前赴后继。旧国残存,新朝初立,百姓罹患战乱,生灵涂炭……作者将各种人物在时代背景下的人生选择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个丰富而波澜壮阔的艺术世界。小说主要塑造了英杰张家玉、枭雄李成栋、狂士袁彭年、巨贪丁魁楚、侠女云娘等形象,尤其塑造了南海名士邝露这样一个在明末背景下完全可能出现的非常独特的文化形象,刻画深入人心。小说语言生动流畅,富有韵味,加之故事情节曲折精彩且特色鲜明,使人读之不忍释卷。同时,作者在文中流露出的“民重君轻”的唯物史观和人民史观,也能启发读者在浅显的阅读下,去思考这段历史的深刻意义。



编辑手记


2019年年底,广东梅州籍作家谢友祥出版了一部历史小说《南明王朝终局传奇》,本书作为其“岭南历史传奇”系列的最后一部,延续了前两部的创作理念,在文中流露出“民重君轻”的唯物史观和人民史观,小说语言生动流畅、富有韵味,故事情节曲折精彩且特色鲜明,使人读之不忍释卷。本期《近思录》刊登了南京大学文学博士徐诗颖撰写的评论《向岭南忠士致敬的悲歌——评谢友祥新著〈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及其“岭南历史传奇”系列略述》,以飨读者。

——《嘉应文学》副主编雪弟




学者书评



向岭南忠士致敬的悲歌

  ——评谢友祥新著《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及其“岭南历史传奇”系列略述



徐诗颖

《嘉应文学》

2020年第4期




摘要:《南明王朝终局传奇》是广东梅州籍作家谢友祥2019年最新出版的历史小说,隶属于“岭南历史传奇”系列。该小说延续前两部曲《血日苍茫——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2016)和《南汉国传奇》(2017)的写作理念,在历史性、岭南性和忠义性三个方面呈现出岭南忠士可贵的品质,并表现出强烈的历史感和浓郁的“悲情岭南”特色。作者不沉浸于渲染历史悲情的氛围,而是在艺术还原失落的历史中,以“民间视觉”和“客家人”的视角塑造出诸多有血有肉的英雄形象,并作出历史文化层面的现实考证和理性反思,给我们了解岭南历史文化提供新的视野和经验,具有重要的意义。“岭南历史传奇”系列的诞生,无疑对新世纪以来的广东文学乃至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关键词:谢友祥;《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历史性;岭南性;忠义性



岭南留给我们最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在中国近代时期。其中,岭南文化的中心地广州被称为“近代革命策源地”。近代以来人们在岭南这片热土策划起的一场场革命,使得中国发展的航向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在这些革命的背后,留下了许多忠义之士的身影。岭南地区历代留给人的印象是蛮夷之地,但实际上“南蛮”不蛮。纵观历史,尤其是南宋以来,涌现了一批忠、勇、智并存的杰出志士。其中,明末清初的“岭南三忠”就是具代表性的典型。当时的清军已入主中原,以为会势如破竹迅猛统一南蛮之地,没料会遭到岭南忠士的顽强抵抗,誓死效忠并保卫苟延残存的南明政权。广东梅州籍作家谢友祥将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写成40余万字的长篇历史小说《南明王朝终局传奇》,三部曲的结构把这段虽败犹荣的英雄史缓缓展开在笔下广阔的艺术世界里,让我们看到在黑暗的“残明”空间里燃烧着的微弱烛光。


在谢友祥的笔下,我们发现无论现实多么不堪,历史如何迅速走向灭亡,有一群忠士始终会站出来保卫家园。在此前两部已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血日苍茫——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2016,以下简称《血日苍茫》)和《南汉国传奇》(2017)里,我们同样能看到一群义薄云天之士和忠贞不渝的死士。2019年出版的《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同样延续了这一写作理念,与上述两部小说共同构成“岭南历史传奇”系列。该小说不仅呈现出忠士们可贵的品质,还表现出强烈的历史感和浓郁的“悲情岭南”特色。简而言之,在历史性、岭南性和忠义性三个方面,这部小说均有着值得细品的特色。




一、历史性:以“民间视觉”挖掘“失落的历史”






谢友祥长期致力于中国古代文化和文学以及岭南文化的教学和研究。从“岭南历史传奇”系列佳作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秉持还原岭南历史文化不变的初心。更为特别的是,他聚焦于挖掘岭南地区被埋没或遗忘的历史事件,依旧坚持四大创作原则:一是立足地方历史,民间文化;二是立足张扬基本人文价值;三是回归古典小说和古典美学;四是立足在受众的阅读心理 [1]。可以说,以历史和历史人物形象书写文化和人性,是这三部系列历史小说的共同追求。


促使谢友祥用“民间视觉”考察历史的动力是源自他20年前调查天京失陷后的太平天国在嘉应州(今广东梅州)的最后岁月,寻找在此地留下的相关遗迹和遗物。一次在蕉岭县乡间的民居里,他发现太平天国士兵用墨写或炭涂的方式在墙上留下的打油诗,其中最让他感到震惊的一首诗是:天兄杀天兄,到头一场空。打起背包回家转,依旧做长工。墙上之诗实则反映出当时太平天国战士普遍绝望的情绪,蕴含着从民间视角评价当时苟延残存的太平天国。正因为在平常接触的正史中无法找到类似的材料,此次调查促使他产生创作长篇历史小说的冲动。面对如此悲壮却被埋没的历史的现状,他发誓一定要用文学作品将其复活。十年磨一剑,从收集材料、构思故事、数十次修改到最后《血日苍茫》的出版,整整用了近20年的时间。






到了《南汉国传奇》和《南明王朝终局传奇》,作品表现出来的历史性同样颇具价值。《南汉国传奇》取材于偏安岭南50年的南汉国覆亡前宦官当道的一段历史,描绘了珠江水上的疍民生活,呈现出古代岭南的人文风情,填补了有关南汉国题材文艺作品的空白。近期出版的《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则重点关注明代最后的永历政权在岭南地区的兴起和覆亡。小说对忠义之士的推崇,流露出作者“民贵君轻”的唯物史观和人民史观。南明王朝的腐败、内耗和无所作为,沧海横流之际各式人等五花八门的人生选择和人性表演,使得我们不得不对这段历史有所慨叹与反思。这是一段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的惨烈角逐,面对朝代更替的命运操控,每一个人都会面临该书封面所发之问:个人是随波逐流,抑或力挽狂澜?而每一种选择都会影响到人生成败,无疑需要智慧与勇敢。


以民间之笔画历史苍茫,以思辨之心洞人心沉浮,谢友祥不愧是一位真正懂历史的学者型作家。他长期用“民间视觉”着眼于人们较少关注的“失落”的岭南历史,将曾在这片土地上演的一幕幕传奇用艺术的方式生动展现出来,让每一部小说都成为活着的历史,并延续他“长于文化叙事和民间叙事,长于讲故事又不失深度”的创作风格,让人读后难以忘怀、有所反思。





二、岭南性:以客家人的边缘视角呈现岭南的“悲情”




在《南明王朝终局传奇》里,我们可以看到作者笔下的人物与岭南地区(尤其是广府地区)有着深厚的感情,大部分的人物生于斯长于斯,与这片养育过他们的土地同生死共患难。此外,由于所处位置远离中原,所以长期以来接收着从中原迁徙而来的各路人马,一路繁衍至今便成为地道的“客家人”,漂泊无依的边缘感深深嵌入他们的骨髓。岭南地区冥冥中带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悲情,不少末路英雄和官员选择这片南疆大地作最后的抵抗或偏安一隅,结果可想而知。然而,悲情并没有加剧这片土地的沉沦,而是孕育着新生和希望,最后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合力推动岭南地区在近代以后的腾飞。笔者认为,正是因为作者用“客家人”的边缘视角描绘这种悲情,才使得整个“岭南历史传奇”系列有着带有漂泊元素的深厚历史感,书写出我们平常较少看到的“悲情岭南”画面,从历时性和共时性的层面给“岭南性”的诠释增添了新的维度。


谢友祥来自广东梅州大埔县,属于土生土长的客家人,长期生活和工作于梅州。客家人的身份使得他对这群末路人马在岭南地区上演的传奇充满兴趣,希望能展现出少为人知的悲情历史。因此,他把目光集中于曾存活在此地的太平天国(《血日苍茫》)、南汉王朝(《南汉国传奇》)以及南明王朝(《南明王朝终局传奇》)。


带有客家文化风情的烙印深深映刻在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血日苍茫》里。他以客家中心地域和客家文化作为切入考察太平天国的大背景。太平天国运动本是以客家人作为主体,天京失陷后十几万人马被迫退至嘉应州并苦苦挣扎一年,最后全军覆没,悲情自当不言而喻。在书中,客家地域的民俗风情、生活世界、掌故传说以及俗语谚语等在小说中俯拾皆是,营造了浓厚的客家文化氛围,展现了客家人在漂泊中求生存的人生信念,体现出作者深厚的客家文化素养。岭南师范学院张应斌教授为此给予了高度评价:“还从来没有一部文学作品让客家人跟那么重要的一段历史和那么重要的一个历史人物(洪秀全)联系在一块,而无论是太平天国还是客家人,都因此而获得了新的可诠释性。” [2]可见,该小说弥补了客家文学创作的不足,但其价值又远远超过客家文学。






到了《南汉国传奇》,作者把重心从客家地区转移到广府地区,书写南汉国覆亡前的一段宦官当道的历史。五代十国是我国历史上战乱最为频繁和政权更迭最多的时期,中原地区战火连片,岭南地区成为了远离战乱的乐土,南汉国由此而生。不少史书纷纷描绘南汉国昏庸腐败、宦官当道,《南汉国传奇》同样展现了其欲望悲歌的一面。然而不同的是,作者用胡琏的义和忠贯穿情节主线,使得整个故事大气磅礴,让我们了解到一个短暂存留过的岭南小朝廷鲜为人知的一面。与此同时,独具岭南文化人文风情的古代水上疍家文化,值得品读。



近期出版的第三部曲《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当中的悲情显得更为壮阔。南明的命运虽然不是结束在岭南地区,但根本转向发生于此。它的灭亡实则由自身造成,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闹剧,尤其是永历绍武两个小朝廷的你争我斗、永历王朝内部的勾心斗角、永历皇帝“畏首畏尾”的态度等,都直接加速着明代的最终覆灭。每一个人在沧海横流下面临诸多选择,可让笔者产生崇敬之情的是不少岭南人在大敌前作出死节的抉择,尤其是在“岭南三忠”的影响下团结一致的抗清精神。身处边缘,意志不倒。结果虽不如意,却给这种末日悲情抹上了不屈的色彩。与此同时,当众人在苦难之海中浮沉时,作者还设置了完全有可能在晚明背景下出现的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邝露这一人物形象,承载着作者对于老庄文化的睿智思考。


实际上,不仅是这部作品,前两部曲在探究朝代灭亡的深层原因时同样贯穿着作者对于中华传统文化的思索,显示出作者开阔的精神视野。统治者极力维护一尊,让我们看到了其恐怖残忍的反人性一面,而且阶级内部的勾心斗角、崇尚迷信、贪婪腐败以及目光短浅,使得整个朝代最终为自己的愚昧所毁灭。作者用“客家人”的边缘视角反映人心的不安与欲望的膨胀,借此反思发生在岭南地区的悲情传奇,将落脚点立足于传统文化的复兴,无论是太平天国、南汉王朝还是南明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在于统治者对文化的无知、蔑视与摧残。作者希望借小说重新树立人间正道和常识智慧,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岭南性并不仅仅指向地理维度,而是在文化层面也拥有它丰富的内涵。本文提到的“岭南性”,就是用“客家人”的边缘视角反思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岭南地区的没落与复兴,悲情固在,但精神犹存。






三、忠义性:讴歌有血有肉的末路英雄




每逢易代之际,最是考验人性之时。在“岭南历史传奇”系列里,我们看到了诸多可歌可泣或可憎可恨的人物,其中《南明王朝终局传奇》的故事发生背景明末清初同样不例外。英雄、奸雄乃至“贰臣”,时代让每个人必须做出人生抉择,或不由自主地被规定、播弄以及重复。风骨,成为了检验人性场中的试金石。如果用一个词来代表黑暗空间里燃烧着的这种“光”,那正是渗透在这些忠士骨髓里不屈的风骨。他们用英勇的抗争告诉我们:“残明”不残,风骨犹存。


即便如前两部曲中,我们也能看到这些宁死不屈的末路英雄形象,比如《血日苍茫》中的悲剧人物洪德、《南汉国传奇》里智勇双全的胡琏等,显示出作者对“时势造英雄”的审美思考。这些英雄并不是十全十美,同样有着常人的七情六欲,也会犯着常人的错误,充满十足的人情味,有血有肉。在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里,我们能清晰地看到英雄如何从战功赫赫到大势已去、从失意绝望到奋死抗争或者重新出发的传奇,英雄史诗的气概跃然纸上。时代将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迫使他们做出人生抉择。


《南明王朝终局传奇》里的忠士,大致涵盖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坚贞不屈的抗清英雄,包括“岭南三忠”(陈邦彦、陈子壮和张家玉)、叶如日、黎遂球、瞿式耜、金声桓、何腾蛟、李定国、李元华、张调鼎等;第二种是难以用“忠”或“奸”定夺的乱世袅雄,最具代表性的莫属李成栋。他刚开始为清朝效命,制造了惨绝人寰的扬州大屠杀以及“嘉定三屠”,击毙隆武帝,生擒绍武帝,成为了攻灭南明政权的首功之臣。而后,他痛定思痛,良心发现,重归南明王朝,并决心成为不贰忠臣,用誓死都要攻下赣州的目标来证明自己对南明的忠诚,最后因寡不敌众而败阵,以“插刀入地”、赴水而亡来结束五味杂陈的一生;第三种是有着正直信念的平民百姓,包含智者邝露、奇侠女子云娘、忠仆桂平、效忠永历王朝的陈上庸等。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小说里设置了邝露和云娘这两位旁观者。虽然他们被迫卷入多方势力的较量之中,但没有随之沉沦,而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并坚守做人准则,使得他们能遗世而独立,顺利度过难关。


上述三种类型的忠士均让我们看到时代的风骨和坚韧的脊梁,作者为我们奏响了一曲向岭南忠士致敬的慷慨悲歌。前两种类型的忠士以各种方式与敌人斡旋和拼杀,当看着他们壮烈倒下,作为读者的我们心情自然悲恸不已。而第三种类型的忠士,即使他们有的没有选择赴死来效忠国家,但其做人的信念也让我们为之肃然起敬。尤其是稀世名士和才子邝露,作者有意将其塑造成走向平易、常识和自我的智者,成为了贯穿整部小说的核心人物。旁观者清,他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但并没有迷失自我。当他的学生陈上庸请教他如何评价自己时,他曾定位自己是“单个存在”的难以归类之人,提到:“我聪明,可也敢作敢为敢于承担;我善良,可不怯懦,内在坚毅;我珍惜生命而非舍不得命,我宽已容人而有度,我爱自在又常操闲心,我乐生于世也会有无名惆怅;我清而不激,刚而不厉,正而不严,耿介而不矜高。我就是我本身,我属于单个存在!”可以说,没有了他,整部小说会逊色不少。


这些忠士,大多属于粤地。从他们的言行中,我们能感受到粤人的豪情壮气和素重大节,正如小说里所言:“南海陈子壮、顺德陈邦彦、东莞张家玉,均为粤产,土生土长,当属此类,不久将见。那时悲风壮日,惊天泣鬼!不要论傻不傻也不要问值不值,世间总要有些这种人,否则大家都只讲实利,英烈何来,崇高何来,传奇何来?”陈邦彦舍小家而顾大家,当佟养甲以为在大庭广众下侮辱其妻子以达到震慑其目的时,他不假思索挥笔回信:“尔所欲为,请便。邦彦身为忠臣,唯思君国,义不顾他也!”张家玉与李成栋军队战斗到最后,即使失败告终也宁愿沉潭自尽而不愿将身体落入敌人之手。张家玉的妹妹张石宝对嫁人一事从不苟且,曾对邝露说:“本小姐嫁便要嫁个真男儿,伟丈夫,方不白活一世,明珠暗投!”为了不受欺辱,最后与丈夫马应房在大清兵的包围下同时饮恨而亡。陈子壮最后惨受锯刑慷慨就义,当敌人无法从他的头颅往下割据时,他镇定自若地骂他们蠢材并教他们如何做。这种壮烈的英雄豪情不得不使人仰之弥高。至于名士邝露,他也有自己待人处世的原则,不愿做官,只重大节,惟愿“心地清明地活在民间,终此一世!”不仅仅是这些在小说里有提到名字的抗清忠士,连粤人的血液里本身也蕴含着一股反抗的因子,如同小说里提到的:“城中有许多义民,很爱明的,他们自发助军劳军。”实际上,无论是反清复明还是后来的三元里抗英,不少粤人都表现出不畏强暴的反侵略精神。


作为历史小说,《南明王朝终局传奇》对活在南明政权下的不少忠士性格、形象和结局做了一定的改编,以突出其悲剧的命运。同时,又添加了云娘、李元华等一些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角色(有可能存在该类型的人物)。笔者认为作者在其中做出最大修改的应是袅雄李成栋和名士邝露,历史上的李成栋并不完全像小说展现出的“痞子”、“恶霸”及优柔寡断形象,还是有他英勇决断的一面。可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改编,当后来李成栋“改邪归正”并背着小梨蕊赴死的瞬间,才有了视死如归的震撼感。邝露在历史上是著名的诗人,但在小说里被赋予了另一重身份,即充当好友们的决策参谋。邝露本人对任何事情都希望有置身事外的超越,但乱世不得不将他卷入各种势力的较量中,被迫目睹甚至经历诸多悲惨的现实,自己也多次遭险。可最后,他还是坚持做人的底线,用其睿智和人格化解诸多矛盾,顺利走出难关。


小说在塑造英雄的日常形象时并不是铁板一块,尤其在语言上运用了诸多地道的粤语方言,使得其形象变得立体生动,更贴近粤人本色,比如:后生哥(仔)、巴贝、教精、唔该、老豆、渣都不剩、鸡叮鸭啄、梦梦查查,新抱,睏觉等。这些话语大多都是从英雄的口中说出来,少部分源于作者笔下的议论。同时,不知道是否作者有意为之,小说在人物对话和评论中运用了不少现代语言,如:吃货、装蒜、被涮了、躺枪、铁杆粉丝、吐槽、撩我、屁颠屁颠跟着、马屁达人、投资精准、渣货、优质生活服务、送干货、无语、文艺范青年、拼身家、荤段子等。笔者读后产生了困惑,历史小说塑造的语境还是要符合常理与常识。若从人物口中或作者议论里频繁说出这些词,则未免显得滑稽和浮夸,削弱了历史小说本该有的厚重感和历史感。


小说最后提出了李成栋是否应该在他后代那里成为一个谜的问题,但以邢夫人肯定回答的一个“不”字作为结束,留下了意味深长的启示。不仅是李成栋,所有忠士都不应该被后人遗忘,而是要永远缅怀并铭记。他们在国难当头,都选择了大丈夫应该承担的义无反顾、终身不二的气节,如同陈邦彦所疾呼的:“此时不思报国者,非丈夫也!” [3]


崖山多忠魂,先后照千古!残明虽终,但风骨不绝。缅怀烈士,致敬忠士,后人如何承继和发展先人这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是让笔者掩卷沉思的终身话题。


谢友祥懂得历史、理解历史。他不沉浸于渲染历史悲情的氛围,而是在艺术还原这一段段失落的历史中,以“民间视觉”和“客家人”的边缘视角塑造出诸多有血有肉的英雄形象,并作出历史文化层面的现实考证和理性反思,给我们了解岭南历史文化提供新的视野和经验,具有重要的意义。“岭南历史传奇”系列的诞生,无疑对新世纪以来广东文学乃至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谢友祥依旧笔耕不辍,日前在接受记者访问有关未来写作的计划时,提到仍会继续创作该系列新作《厓山之战》,以此组成“岭南历史传奇”四部曲,并且可以接受作品的影视改编。期待他的新作早日诞生,以飨读者。



参考文献

1.黄馨莹、韩成良:《东莞大学教授写<南汉国传奇>新书首发》,《南方都市报》2017年12月11日。

2.张应斌:《悲壮历史叙事下的客家文化——读谢友祥教授长篇小说<血日苍茫>》,《岭南学术研究》2017年第2期。

3.顺德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顺德县志》,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1196页。





徐诗颖,女,1988年生,广东广州人,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研究员、博士后,合作导师为凌逾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



总编:凌逾

审核:徐诗颖

责编:陆婵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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