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贺词：牵手那些跑不过时代的人们

再见，二零一九！

愿生活温暖，时光温柔，慢语岁月，细数流年。

大抵是工业革命之后，人们对于时间周期的刻度由世纪转为“X零年代”，这缘于人类发展驶入快车道之后，“百年世纪”这个周期已远不能清楚地标刻我们的飞跃。正如我们对昼夜感知要从传统意义上的“时刻”转为“分秒”，当时间刻度越发细微之后，我们对速度的要求也就越高。

2010年代，这一工业革命后文明膨胀速度约定出的21世纪第二个10年，已经成为历史了。

航天、超级计算、高速铁路、移动支付......新技术以加速度推动时代文明号。不论你身处哪一个地方，能量位于哪一个阶层，加速度横扫之处，方向不一致的杂草注定难生。

文明越快，处于文明时代的我们越焦虑。

峰巅国度——美国，近一个世纪以来未尝不在焦虑之中。文明时代选择很多不被理解的“激进手段”对付其他国家，也是因为害怕在这个“高速时代”被其他国家超越，自己会被狠狠地落下。

最近两年，类似于“你被时代抛弃，抑或是30岁之前赚了1个亿，斜杠青年早已实现财富自由”这类文章非常流行。当996或7*24还不能满足我们的欲求时，焦虑油然而生，而且愈演愈烈。

早已不需从制度上延迟退休。30年房贷的压力，迫使我们不得不在60岁以后继续工作。或者是打算退休养老的人们重新回到房贷大军中，为子女贷款买房添砖加瓦。

除了科技类电信类产品，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在跟随时代发展的速度涨价。通货膨胀的历史源远流长，只是从未像今天这样常态化。因为穷人没有能力去投资，没有足够多的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高速通胀基本上等同于对他们的掠夺。

当乡村的菜市场都用上移动支付时，大城市的商超不收现金或实行纯自助结算看上去理所当然。当地球村逐步实现，大家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时，取消票证的无纸化登机上车，更是有了“便捷化需求”的正当性。当医院挂号窗口门可罗雀时，足不出户的网络预约看上去是多么的充满人性。当大学里开始流行抢课、预约占座，有人感慨：最现代化的方式为我们赋能解决长期以来的资源调配问题。

与“法律地位的平等并不能带来社会地位的平等，甚至可能固化历史形成的不平等”一样，现代化在解决资源分配过程中存在相似的伪命题，即资源仍然是稀缺的，而且不同阶层人们对现代化工具的熟练运用程度有着惊人的差异。

日新月异的变化赋能一小部分熟稔的人，能够让他们的单位时间创造更大的价值；裹挟或者说呼吁一大部分能够慢慢适应的人，去或多或少地体验这种新奇带来的不同程度的便捷利益；还有另外一小部分，那些适应不了的，注定是被落下的。

当买票、挂号还需要排队时，也许熬上一个晚上还有成功的机会，但是当智能化来临时，一个晚上比不上智能手机的一分钟，刷票软件的一秒钟。以前他们还可以碰碰运气，而现在根本没有“运气”这一说。

不只是老弱病残，在中国，有很多年轻力壮的失去“运气”的人们。贫穷、受教育不足、成长环境局限等原生差距，会被现代化的手段、工具无形放大数倍。不再是劳力和劳心的区别，他们在城市生活中显得异常窘迫与尴尬，年年在建的摩天大楼、公交地铁路线，不断更新的预约方式，持续追求的智慧生活，记忆、经验、脚步，在地图导航、互联网金融、物联网面前，连影子都消失了。

相比于吃不饱、穿不暖，时时刻刻的落后带来的紧张和不安正在这个不被注视的小群体里蔓延，无所适从的心累比日晒雨淋还要令人难受。中国的阶层分野已经不只是权力与财富的区别，更是资源获取方式变革带来的尊严分配的区别：穷人与弱者的尊严，就和他们的财产一样稀缺。

在方便、快捷的现代化生活模式下，我们看世界的眼光都会发生变化，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感悟弱者的要求确实很高，但这种俯视观察的霸凌逻辑被“为了你好”而掩盖。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足以证明我们对于一小部分人的站位、格局、眼光、气度和修养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我在加油站工作时听过一个故事，一个21岁的女加油员，因为顾客加完油不给钱开着车跑了，她拉着车子被拖行了600多米，全身受伤，为了260元的加油款。

不就是260块吗？命都不要了？这就是穷人，难道不知道去医院花的更多吗？是啊，这就是穷人。我们不能体悟这些人的生活，何谈换位思考。

普通人家孩子过年的压岁钱都动辄几千，但对于工作的成年人来说，260块钱可能是加班加点，是本月全勤，是一个月的房租......小哥为了卖出一瓶尾气处理液，可以半跪在地上帮客人检查漆黑肮脏的排气管，而卖出一瓶的提成大概是5块钱。

曾经读过一句话：有的人贫穷，并不仅仅是因为不够努力，有的人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科技带来的变化与便捷，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趋势，也不应阻挡。但就是在瞬息万变的速率之中，怎样让一小部分跟不上步伐的人有尊严的生活，可能是2020年代需要思考的问题，毕竟我们要全面小康，我们要智慧生活。我没有查过辞海，不知道智慧的内涵里是否包括“温暖”和“尊严”。

不能因为整个国家都在跑步前进，就忽略了那些被撞倒的人。我又想到当浇筑建筑物时有工人坠入混凝土浆，当地面塌陷时有路人陷入黑暗，当炼钢厂的铁炉里落下操作者而没有溅起一点钢水时，我们往往都是不停工的，因为是那么的没有意义，又需要消耗高昂的经济成本。

柔弱和贫穷不是专利，而是高速文明号带来的资源分配不均衡和成本分摊不正义。没有人注定该是那样，只是他刚好不幸地分担了本应该由多数人共同承担的不幸。

新的一年，牵手那些跑不过时代的人，并不会让文明滞缓，只会让我们的阳光照进文明的胸膛，不再追赶文明，而是让文明贴近生活。

祝福你，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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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 ✎ 徐梦堃   

本期编辑 ✎ 冬眠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