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被指控犯罪的事实陈述与起诉书全文

青苗法鸣 2024-07-01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法理读书 Author 法理读书writers

编者按：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4月4日下午在纽约州纽约市出庭应诉，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被提起刑事起诉的总统。据美国媒体报道，特朗普在出庭时表示不认罪，特朗普刑事案件凸显并加深了美国政治和民意的撕裂。目前，本案事实陈述及起诉书已经向公众和媒体披露。“法理读书”翻译团队对上述材料第一时间进行了中文翻译，将事实陈述及起诉书全景展现出来，供广大读者进一步了解美国司法程序，深入思考政治与法律的互动关系。

文章来源：法理读书

本文译者

事实陈述

冉婷匀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

宗婷甘肃政法大学环境法学院

李小兰湖南工商大学法学院

路淇钦香港中文大学法学院

冀翌昕甘肃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

王苗苗宁夏大学法学院

起诉书

李明珂重庆大学法学院

刘铭鑫西南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

邓祎玮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

吕艺璇青岛大学法学院

于欣卉南京师范大学强化培养学院

李露莹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

邹明珠四川大学法学院

统稿校对

钱宇轩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

于欣卉南京师范大学强化培养学院

（译者按翻译页码的顺序排列）

左图：事实陈述首页右图：起诉书首页

PART 1 事实陈述

引言

1.被告唐纳德·J.特朗普多次欺诈性地捏造纽约商业记录，从而掩饰其犯罪行为，即在2016总统选举期间向公众隐瞒不利于自身竞选的破坏性信息。

2.自2015年8月至2017年12月，被告同他人策划了一份影响2016年总统选举的计划，即通过识别与购买有关被告的负面信息，从而压制负面信息的发布，进而使得被告的选举前景受益。为实施该非法计划，计划参与者们违反选举法，在纽约众多商业实体的商业记录中制造虚假登记。计划参与者们还出于税务方面的原因，采取措施歪曲为推进该项计划而支付的价款的真实性质。

3.该计划中含有这一组成部分：即在被告要求下，让一名时任特朗普集团被告特别顾问的律师（“律师A”），在选举开始不久前向一名成人电影女演员秘密支付130,000美元，以防止她公开与被告的性关系。律师A通过他在曼哈顿一家银行处成立并投资的空壳公司支付了130,000美元。这笔支付款项是非法的，律师A此后承认进行非法竞选捐款，并入狱服刑。此外，为了促成这笔款项支付，虚假登记在纽约商业记录中作成，与隐瞒付款的纽约商业记录相分离开。

4.在2016年总统选举结束后，被告通过一系列月度支票偿还了律师A的非法支付款项。这一系列支票首先来自唐纳德·J.特朗普可撤销信托（“被告人的信托”）——这是根据纽约的法律所设立的信托，其在被告当选总统后持有特朗普集团商业实体资产；其次来自被告的银行账户。每单支票都由特朗普集团处理加工，并且每帐支票都被伪装成根据律师聘用协议在2017年指定月份对于律师所提供的法律服务的款项支付。如是由特朗普集团保存的款项支付记录，系虚假的纽约商业记录。事实上，律师聘用协议并不存在，并且律师A在2017年并未被付以法律服务的报酬。被告捏造其特朗普集团商业实体的业务记录，以掩盖被告与他人的犯罪行为。

背景

5.被告是众多以“特朗普集团”商号著称的商业实体的受益所有人。特朗普集团由约500个独立商业实体组成，这些商业实体除其它商业活动外，拥有并管理酒店、高尔夫球场、商业地产、公寓开发项目以及其它产业。特朗普集团总部设立于纽约第五大道第725号。

6.大约从2015年6月至2016年11月期间，被告系美国总统候选人。2017年1月20日，被告当选总统。

计划

I.压制负面消息的“追杀计划”

7.在他竞选总统期间，为了推动其竞选，被告和其他人商定查明并压制关于他的负面报道。该协议的两方已承认实施了与该计划有关的非法行为。2018年8月，律师A承认了两起涉及非法竞选捐款的联邦罪行，随后在监狱服刑。此外，2018年8月，美国媒体公司（“AMI”），是一家拥有并出版包括National Enquirer在内的杂志和超市小报的媒体公司，在一份非起诉协议中承认，它为一则报道支付了一笔费用，以确保其“在2016年总统选举之前”不公布关于被告的“破坏性指控”，从而不影响选举。

A. 2015年特朗普大厦会议

8.2015年6月，被告宣布竞选美国总统。

9.不久之后，2015年8月，被告在纽约州的特朗普大厦会见了律师A和AMI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AMI的CEO”）。会上，AMI的CEO同意为被告的竞选活动提供帮助，并表示他将作为竞选活动的“眼睛和耳朵”，注意有关被告的负面报道，并在报道发表前提醒律师A。AMI的CEO还商定发布关于被告竞选对手的负面报道。

B.压制门卫的报道

10.几个月后，大约在2015年10月或11月，AMI的CEO得知，一名前特朗普大厦门卫（the“Doorman”）正试图出售被告据称有非婚生子女的信息。在AMI的CEO的指示下，AMI与门卫谈判并签署了一份向门卫支付30,000美元的协议，以获得该信息的独家权利。AMI在其账簿和记录中，包括在其总账中对该笔款项予以造假。在这一交易中，AMI并没有充分调查门卫的说辞。AMI的CEO指示AMI进行该笔交易，因为他与被告、律师A之间达成的协议。

11.当AMI后来得知该消息造假时，AMI的CEO想解除与门卫的协议。然而，律师A提议AMI的CEO在总统选举之前不要解除该协议，AMI的CEO遵守了这一提议，因为他与被告、律师A之间达成的协议。

C.抑制女性1的帐户

12.大约在总统选举前五个月，即2016年6月左右，National Enquirer的主编和AMI的首席内容官（“AMI Editor-in-Chief”）联系了律师A，即一名女性（即“女性1”）声称被告已婚后曾与她发生过性关系。AMI Editor-in-Chief通过短信或电话定期向律师A咨询此事。被告不希望这些信息被公开，因为他担心这些信息可能会影响他的候选资格。此后，被告、AMI的CEO和律师A进行了一系列讨论，即谁应当支付女性1一笔款项，以确保她保密。

13.AMI最终向女性1支付了150,000美元，以换取她保密，以及载有女性1封面的两本杂志并发表一系列由她署名的文章。AMI在其账簿和记录中，包括在其总账中对该笔款项予以造假。AMI的CEO在与被告、律师A讨论后同意了该项交易，而且律师A认为被告或特朗普组织将为AMI的该支出予以报销。

14.在2016年9月的一段录音中，被告与律师A讨论了如何从AMI获得女性1账户的权利以及如何偿还AMI的款项。律师A告诉被告，他将开设一家公司来转移女性1的账户及其他信息，并表示他已经与特朗普集团的首席财务官（“TO的CFO”）谈过“如何设计整件事情”。被告问：“那我们要为此付多少？五分之一？”，并建议用现金支付。当律师A不同意时，被告又提出支票付款。谈话结束后，律师A于2016年9月30日前后创建了一家名为Resolution Consultants, LLC的空壳公司。

15.选举前两个月不到，大约在2016年9月30日，AMI的CEO签署了一项协议，同意以125,000美元的价格将其对女性1账户的权利转让给律师A的空壳公司。然而，在转让协议签署之后实际偿付之前，AMI的CEO咨询了AMI的总法律顾问，然后告诉律师A，将权利转让给律师A的空壳公司这一交易已经取消。

D.抑制女性2的账户

16.在选举前约一个月，约2016年10月7日前后，有消息称被告被录到对《走进好莱坞》（Access Hollywood）的主持人说：“我刚开始亲吻她们[女人]。就像一块磁铁。只是亲吻。我甚至没有等待。当你是明星时，他们会让你这样做。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抓住他们的[生殖器]。你可以做任何事情。”证据显示，被告和他的竞选团队都担心录音带会损害他作为候选人的竞选能力，尤其是降低他在女性选民中的地位。

17.在《走进好莱坞》（Access Hollywood）录像带公开后不久，AMI主编就另一名女性（“女性2”）相关的事联系了AMI的CEO，该女性声称她在被告已婚期间与他发生过性关系。AMI的CEO让AMI的主编通知律师A。

18.2016年10月10日前后，AMI的主编联系了律师A和女性2的律师（“律师B”）。律师A随后与律师B谈判达成协议，以确保女性2保持沉默并防止其在总统大选前的最后几周披露破坏性信息。根据律师B谈判达成的协议，女性2将得到130,000美元。

19.被告指示律师A尽可能延迟向女性2付款。他通知律师A，如果他们可以将付款拖延到选举之后，他们就可以避免付款，因为到那时这个事是否公开无所谓了。正如律师A、律师B和AMI的主编之间的电子邮件和短信所反映的那样，律师A试图尽可能长时间地拖延付款。

20.最终，随着压力越来越大以及选举的临近，被告同意支付并指示律师A继续推进。律师A与被告以及TO的CFO讨论了这笔交易。被告不想自己支付130,000美元，并要求律师A和TO的CFO想办法付款。在与TO的CFO讨论了各种付款方式后，律师A同意由他付款。付款前，律师A与被告确认被告会向他偿还这笔钱。

21.10月26日左右，律师A在与被告电话交谈后，立即于曼哈顿开通了一个以Essential Consultant LLC为名的银行账户，该账户为一个他用于激活付款的新挂名公司。随后，他从其个人住房信贷额度（HELOC）中转出131,000美元至该账户。大约在十月二十七日，律师A在纽约将此账户中的131,000美元转给律师B，用于抑制女性2的账户。

E.任期后与AMI 首席执行官的交流

22.2016年11月8日，被告赢得了总统大选并当选总统。其后，AMI解除了门卫和女士1号的保密协约。

23.2017年1月20日，被告就职成为美国总统。大选日和上任日之间，在总统交接时期，被告与AMI首席执行官于曼哈顿特朗普大厦单独会面。被告感谢了执行官对门卫和女性1事件的处理并邀请其出席就职典礼。2017年夏，为了感激AMI首席执行官在大选期间的帮助，被告邀执行官到白宫共进晚餐。

II. 被告篡改商业记录

24.在当选总统后不久，被告安排为律师A以被告的名义支付的款项进行报销。大约在2017年1月，TO的CFO与律师A会面，商谈将如何报销其为确保女性2缄默支付的费用。TO的CFO要求律师A提供一份银行账务说明单的复印件，用于作为Essential Consultant LLC账户中130,000美元账目的证明。

25.TO的CFO和律师A就420,000美元的总酬劳达成了共识。他们同意，该数字由130,000美元与律师A要求报销的另一项50,000美元的费用相加得出，总金额为180,000美元。CFO予以双倍报酬，这样律师A就可以在报税时将该款项定性为收入，而不是报销费用，律师A在缴纳近50%的个人所得税后会余下180,000美元。最终，TO的CFO又增加了60,000作为额外年终奖金。总金额合计为420,000美元。财务总监将计算结果手写进了律师A提供的银行账务说明单中。

26.被告、TO的CFO和律师A就此达成共识，即通过12个35,000美元的每月付款，律师A于2017年间得到420,000的酬劳。律师A每个月都给特朗普集团的雇员提供了一份发票，假意据聘用合同索要35,000万美元的律师费。但实际律师A从未于被告或其组织签订任何聘用合同。

27.被告和律师A于2017年初在白宫的办公室中会面，并确认了还款安排。

28.2017年2月14日左右，律师A给特朗普集团负责人（指“TO负责人”）第一个月的月计发票，其中写道：“根据聘用合约，劳请支付2017年1月及2月的服务费。”该发票要求2个月分别支付35,000美元。TO的CFO批准了这项汇款，TO负责人随后给特朗普集团应付账户主管（指“应付账户主管”）发送了发票，一同发送的有如下指示“记入律师费。在详情中输入‘2017年1月及2月份定金”。

29.律师A用电子邮件向特朗普集团提交了2017年余下几个月10张相类似的月度发票。每张发票都谎称是以“聘用合同”为依据的，同时还谎称需支付这几个月律师A为其“提供服务的费用”。事实上，并不存在一份这样的聘用合同，律师A在2017年的任何一个月都未获得过这份服务报酬。

30.TO的负责人将每张发票转给TO的应付账款主管。在TO的负责人的初次指示下，TO的应付账款主管打印出每张发票，并在发票上附上应付账款印章以及法律费用总账代码“51505”。特朗普集团保留下这些发票，将其作为曾支付过这笔费用的证据。

31.按照流程，TO的应付账款主管在特朗普集团的电子会计系统中记录下每笔付款，并谎称是2017年某月的聘用合同中的“法律费用”。特朗普集团为每笔费用保留了一个名为“凭证”数字条目，这些凭证与其他费用的凭证一样，纳入到特朗普集团总账的一部分。

32.TO的应付账款主管随后准备支票并附上支票存根，以供之后批准和签名。第一张支票由被告的信托支付，由TO的CFO和被告的儿子以受托人身份签署。支票存根将支出虚假地记录为“2017年1月1日—1月31日的预付金”和“2017年2月1日—2月28日的预付金”。第二张支票是2017年3月的，同样是由信托支付并由两名受托人签署，支票存根也虚假地记录为“2017年3月1日—3月31日的预付金”。

33.其余9个支票的对应时间为2017年4月至12月，由被告个人来支付。每张支票从被告的银行账户中划出，连同律师A的相应发票一起从纽约州的特朗普集团寄给华盛顿特区的被告。带有虚假记录的支票、存根以及发票被同时装订到一起。被告亲自签署了每张支票，并将它们送回纽约州的特朗普集团。在那里，支票、存根和发票扫描后保存进特朗普集团的数据系统中，而支票则被拆开随后邮寄给律师A来进行付款。

34.在2017年12月的付款后，就停止了35,000美元的付款。

III.对律师A及被告的施压行动的调查

35.2018年4月9日前后，FBI 对律师A的住所和办公室发布了搜查令。在随后几个月内，被告和其他人在公开以及私下场合进行了施压行动，以确保律师A不与进行联邦调查的执法部门合作。

36.在FBI搜查当天，律师A与被告进行通话，告知他所经历的事情。被告回电告诉A律师“要坚强”。

37.2018年4月21日前后，被告在Twitter上公开发表言论，奉劝律师A勿要“反水”，并指出“如果政府声称会想办法让他们脱身，大多数人都会反水，尽管…这意味要说假话或编故事。抱歉，我没有看到[律师A]这样做…”

38.2018年4月中旬，一名律师（“律师C”）联系这名律师A，该律师表示愿意代表律师A给予被告“暗中支持”。2018年4 月21日前后，律师C给律师A发送邮件，强调他与被告的私人律师（“律师D”）关系密切，并表示，“不管对总统还是你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事情。”当天晚些的时候，律师C再次给律师A发了邮件，写道：我跟律师D谈过了，反馈非常好。你被“爱着”，......律师D说，这个沟通渠道必须维护......今晚睡个好觉，你有朋友位高权重。”

39.2018年6月14日左右，律师C通过电子邮件向律师A发送了一段讨论律师A合作的可能性的新闻片段，并继续敦促律师A不要与执法部门合作。律师C写道：“[联邦检察官]这项工作的全部目标是在情感上和经济上榨干你，直到你达到将他们视为你唯一的救赎手段的地步。”在同一封电子邮件中，律师C写道：“如果你相信这些‘记者’写的有关你的故事，那你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他们想让你屈服。他们希望你失败，不希望你坚持不懈并取得成功。”

40.2018年8月21日，律师A在联邦调查过程中认罪。第二天，2018年8月22日前后，被告在推特上评论说：“如果有人在寻找一位好律师，我强烈建议你换掉[律师A]！”当天晚些时候，被告再次在推特上发帖，称“我感到非常难过”其中一个已经受到刑事指控的律师A的前竞选经理说：“不像[律师A]，他拒绝“沦陷”——编造故事以获得“交易”。

IV. 律师A和AMI承认与女性1和女性2封口费有关的犯罪

41.最终，该计划的其他参与者承认封口费是非法的。

42.在2018年9月左右，AMI与美国纽约南区检察官办公室就有关AMI对女性1的封口费问题签订了不起诉协议，承认“在商讨或收买[女性1]的故事时，AMI没有打算发布该故事或传播有关它的信息。”相反，AMI承认，它支付这笔款项是为了确保女性1在2016年总统选举之前“不公布”对被告的破坏性指控”，从而影响那次选举。

43. 2018年8月21日，律师A承认了一项重罪，他参与AMI向女性1支付封口费的犯罪活动，并在认罪书中承认他是在被告人的指示下这样做的：

“大约在2016年夏天，在联邦办公室候选人的协调和指导下，我和一家媒体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应候选人的要求，共同努力，阻止拥有对候选人和竞选团队不利信息的个人公开披露这些信息。经过多次讨论，我们最终实现了媒体公司与女性1签订合同的目标，根据该合同，她获得了150,000美元的补偿。我参与了这次发生在曼哈顿的活动，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是影响选举。”

（着重号后加）。

44.律师A还承认了一项重罪，为了确保女性2保密，律师A再次在被告的指示下向女性2其支付了封口费。律师A在认罪书中承认：

“在2016年10月左右，在同一候选人的协调和指导下，我被安排向第二个有对候选人和竞选团队不利信息的人支付封口费，防止此人披露这些信息。为了完成付款，我使用一家由我控制的公司向此人支付了130,000美元。我通过公司预付的钱候选人后来偿还给我了。我参与了这次发生在曼哈顿的活动，这次活动主要目的是影响选举。”

（着重号后加）

日期：纽约，纽约州

2023年4月4日

小阿尔文L.布拉格

纽约县地方检察官

PART 2 起诉书

纽约县大陪审团（The Grand Jury of the County of New York）根据本起诉书指控被告涉嫌一级伪造商业记录罪，违反纽约州刑法§175.10，罪行如下：

被告于2017年2月14日前后在纽约县和其他地区，意图诈骗并实施此罪行来协助隐瞒彼罪，在企业商业记录中捏造了由Michael Cohen在2017年2月14日开具的发票，该发票标记为唐纳德·J.特朗普可撤销信托中的票据记录，由特朗普集团保存和维护。

第二项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