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全球范围内的破产潮

编者按

近年来，全球经历了一波显著的企业破产潮，对全球供应链、就业市场和投资环境产生了深远影响，进一步加剧了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How Money Works等频道于近期发布的纪录片The Bankruptcy Boom及Bankruptcies Rising Around the World已累计获得超120万观看。本篇推文将提炼前述两部纪录片的核心内容及观点，结合多国官方网站公布的数据具象化“破产潮”，以追踪世界范围内的破产新况及其原因。其中关于纪录片内容及数据、图片来源的介绍将以斜体字形式表现。

一、内容简介

The Bankruptcy Boom一片从数则涉及破产的新闻报道出发，如硅谷银行破产案、商业模式运作困难、银行业举步维艰等，指出2023年是全球金融危机结束以来企业破产案件发生最频繁的一年。在破产潮背后原因的挖掘上，该片认为，除了广为认可的全球经济下行、市场环境恶化及利率提高外，私募股权投资及其衍生的杠杆收购战略所导致的公司资本结构的复杂化，以及多家公司间的强关联性，是大量公司被迫申请破产保护的重要直接原因之一。

Bankruptcies Rising Around the World一片从新冠疫情期间及结束后各类行业的变化入手，解释整体经济及部分行业的周期性发展。该片举例，新冠疫情期间，消费者们多在家工作，用于通勤和度假的花销被完全节省，政府为了刺激经济还增发了一些补助或用于消费的支票。这使得网购商品的需求量大幅上升，物流和卡车运输业也因此获得繁荣。而新冠疫情结束后，美国人恢复了往日的缴费习惯，网购需求大量减少。在疫情期间大肆扩张的卡车运输公司面临巨大挑战，多家货运巨头面临财务危机，百年企业Yellow公司破产。除了经济和行业的周期性波动，该片还认为，逐渐成熟的破产保护为陷入债务泥沼的企业提供了喘息之机，许多企业主“策略性”地申请破产保护以及时止损。

二、破产潮的“具象”

两部纪录片从从不同视角切入，为观众描摹了近两年来世界范围内破产案件高发的近况。为具象化破产潮，以下将选取部分纪录片中提到的国家，搜集其官方网站上公布的数据。

（一）美国

在美国，2023企业破产申请数量上升了40%以上，非企业破产申请上升了16%。

（图片及资料来源：https://www.uscourts.gov/news/2024/01/26/bankruptcy-filings-rise-168-percent，访问日期：2024年7月1日）

（二）英国

根据最新数据，英格兰和威尔士的破产申请刚刚创下30年来的新高。

（图片及资料来源：https://www.gov.uk/government/statistics/company-insolvency-statistics-october-to-december-2，访问日期：2024年7月1日）

（三）德国

德国联邦统计局于6月公布，去年破产案件增长超过 23%，企业和个人申请破产的数量不断增加。今年前三个月，德国有5,209家公司申请破产，继续呈上升趋势。2024年第一季度的数字比去年同期高出26.5%。2024年5月，破产申请的数量比一年前增加了25.9%。

（数据来源：https://finance.yahoo.com/news/number-company-bankruptcies-germany-continues-085433479.html，访问日期：2024年7月1日）

（四）其他

根据经合组织最近的一份报告，挪威、芬兰、西班牙、英国、瑞典和丹麦的公司破产率现已超过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的水平。

较高的利率、顽固的通货膨胀以及公司在宽松货币时代堆积的巨额债务，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企业破产的频繁发生。

三、原因解析

在破产潮原因的挖掘上，除了经济下行、利率上升、市场环境恶化等宏观原因，两部纪录片还认为私募股权与杠杆收购、支持政策到期及“策略性”破产保护是引发破产潮的直接原因，以下将逐个拆解介绍。

（一）私募股权与杠杆收购

私募股权投资（Private Equity）是一种广义的投资分类，一般指投资于未在任何证券交易所公开上市的公司，投资于早期初创企业的风险资本（Venture Capital）就是私募股权投资的一种。

其中，并购基金（Buyout Fund）是近年来被广泛运用的私募股权投资方式之一。并购基金公司从大学捐赠基金、退休基金和富裕投资者那里筹集资金，并用于收购整个公司。完成收购后，并购基金公司将利用被收购的公司进行融资，并将融资所得再次用于下一个公司的收购，并如此不断循环，这被称为杠杆收购（Leverage Buyout）。如此一来，一旦这些企业产生高额盈利，并购基金的投资者们将获取成倍回报，而一旦部分企业陷入债务泥沼并被巨额债务压垮，由于公司具有的独立法人属性及受到的破产保护，投资者仅需承担约20%—30%本金的亏损。

因为这种投资策略既能产生高回报，又能非常有效地控制风险，在低利率时期，数以千计家喻户晓的公司通过杠杆收购被收购。而现在，商业债务的利率已经增加了两倍，这些背负着价值数万亿美元债务的公司再也无法偿还债务，不得不纷纷申请破产。

（二）支持政策到期

The Bankruptcy Boom及Bankruptcies Rising Around the World两部纪录片都认为，多年来政府提供的惠企、惠民政策造成了“僵尸企业”的堆积。特别是在新冠疫情期间，政府在全球范围内为企业和家庭推出了大规模的支持政策，这使得许多摇摇欲坠的企业和家庭得以勉强度日。而在这些政策到期后，债台高筑的债务人们不得不申请破产。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曾预测，新冠疫情期间全球经济预计损失12.5亿美元，而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将用于支持经营困难的企业和生活紧迫的家庭。

（图片及资料来源：

https://sg.finance.yahoo.com/news/imf-sees-cost-covid-pandemic-162935945.html，访问日期：2024年7月1日）

2021年和2022年的公司破产率降至历史最低点，尽管当时的市场条件极为严峻，但因为政府实施了薪资保护（Paycheck Protection）和最低利率（Rock-Bottom Interest Rates）等计划，几乎没有公司面临破产。但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惠企政策，这些公司早已难以为继，故而它们也被称为“僵尸企业”。随着低利率债务和惠企政策的到期，越来越多的僵尸企业被迫破产。

僵尸企业，即Zombie Companies，用来描述那些经济上无法生存，但却通过救助或不断从银行和资本市场筹集资金而得以生存的企业。在欧洲复兴开发银行（European Bank for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EBRD）发布的一份报告《CORPORATE DEBT AND BUSINESS 4DYNAMISM》中显示，在新冠疫情爆发前，其样本中大约有5%的公司可归类为僵尸企业，而到疫情基本结束时，僵尸企业的数量翻了一番，达到10%。根据EBRD统计的数据，疫情期间采取了更多政策措施帮助企业的国家中，“僵尸企业”的借款增长速度高于健康企业。

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教授爱德华·阿特曼（Edward I. Altman）因提出Altman Z-score Formula（阿特曼Z得分模型，一种对企业的运营情况和是否破产进行分析、判断的模型，因接近80%的高预测准确率被广泛使用）而闻名，他最近在接受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采访时说，"僵尸企业"仍在增加，他预测 2024 年的破产情况将更加严重，届时将有大量公司债务到期，而公司在试图再融资或偿还债务时将面临重重困难。

（三）“策略性”破产保护

对于公司来说，破产并不总是结束，也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些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高管经常在公司破产后获得数百万美元的酬劳，他们比股东、债权人甚至因管理不善而受到伤害的员工更早获得酬劳。

那么，破产是如何运作的呢？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规定，在美国，当企业无法继续偿还债务或向债权人付款时，企业本身或其债权人可以向联邦破产法院申请第 7 章或第 11 章保护。

在第7章中，企业停止运营，管理人出售债务人的所有资产，然后将收益分配给债权人。如果之后还有剩余，则归还给公司所有者——这就是所谓的 "清算方案"。

与之相对，第 11 章被称为 "破产重整"，它允许企业继续经营，同时制定偿还贷款人的计划，目的是在破产后成为一家有生存能力的企业。为了重整，公司必须提交一份重整计划，该计划基本上是主要利益相关者（包括债务人及其债权人）之间的妥协方案。在重整中，公司通常会进行资本重组（这意味着新投资者或现有投资者会投入更多资金，并期望从新投资中获得回报）。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公司从破产中脱身，成为一家有盈利能力的企业。

美国破产法允许公司暂停偿还债务或者出售公司的部分资产并重新谈判债务和租赁承诺等事项，为债务人提供的破产保护为资不抵债的企业提供了与利益相关者协商解决问题的时间。

四、观后总结

两部纪录片从不同角度为观众描绘了2023年以来全球范围内企业破产率不断飙升的实际情况及其原因，并一致认同，目前各地破产率的上升并未结束，2024年的情况或将更为严峻。但Bankruptcies Rising Around the World一片在末尾指出：历史上，当经济发展放缓或国际环境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企业破产数量都会上升。因此，我们或许无须对全球范围内破产数量的上升感到恐慌，近期的破产潮也是经济周期性波动的一部分。

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在 1912 年提出了 "创造性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一词，用来描述不断从内部彻底改变经济结构的产业变革。他认为，创造性破坏是自由市场前进和进步的方式，而允许这种方式导致的混乱发生的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得更有生产力、更富裕。失业、公司破产和产业消失是经济增长体系的固有组成部分，经济动荡也会带来很多好处。而试图挽救就业、行业或企业所作出的努力往往南辕北辙。干预低效企业的发展会付出高昂的社会代价，因为这会阻碍资本和资源向效率更高的新产业流动，进而导致经济停滞。

因此，虽然在许多备受瞩目的破产案例中，股东们希望企业坚持下去并期待可能出现的转机，银行不希望贷款陷入不良，而政府则希望避免这些企业宣布无力向供应商和员工付款，或无法向已全额付款的客户交付成品住宅的尴尬局面。但不幸的是，这些资不抵债的企业越晚破产，损失就可能越大，市场将资产和资源重新部署到更具生产力的用途上的速度就越慢。

故而，有效率的破产程序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资产和资源返还给高生产率的公司，减少因破产而产生的财务困境成本。一旦借款人无力偿还债务，有序的破产程序越快发生，整个经济的财务困境成本就越低。

责任编辑：林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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