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理解个人主义

作  者：加雷斯·布洛尔（Garreth Bloor）来  源：LAW & LIBERTY，2020年8月14日翻  译：人文经济学会

在《社会主义：经济与社会分析》一书中，路德维希·冯·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阐述了反对社会主义及其各种形式的理由。米塞斯关注人类个体及其广泛的动机，使他在1922年的研究方法上与众不同。

近一个世纪后，大多数主流经济学家仍未能充分认识到他们的学科应该建立在对人性更为复杂的理解之上。尽管我们可能希望米塞斯运用更为微妙的道德观来支持他的论点，但他仍然帮助我们看到了人类行为的复杂性，和社会主义梦想的启示方面的持续失误。

实践学与秩序

米塞斯认为实践学是所有社会科学的基础，“它建立在一个基本原则之上，即个体人类具有行动能力，也就是说，个体会为实现特定目标而进行有意识的行动。”

因此，对于米塞斯来说，“所有理性行动首先是个人行动。只有个人在思考。”而且，“所有理性行动都是经济行动。”

经济学，乃至所有社会科学，都关注个人的选择和偏好，这些选择和偏好是独立于社会的。社会主要是我们个人现实的结果，而非原因。

在最基本的层面上，马克斯主义颠覆了这个秩序。辩证唯物主义的马克斯主义方法论试图展示在高度受限的经济环境下社会如何发展和应对，以及历史本身——尤其是资本主义——如何不可避免地走向共产主义。

相比之下，米塞斯认为，社会是通过所有有理性的人类个体行为的总和而形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地位和相对权力。通过这种方式看待人类个体，米塞斯确立了他的方法论为个人主义者——也就是说，他认为理解个人行为是良好社会科学的核心工作，同时在形成理解时并不否定外部因素的作用。

与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米塞斯并没有将经济行为局限于以利润为驱动的行为。通过日常经验，我们知道价格信号在购买决策中的反应可能受到非经济目标的引导：

为他人利益购买可以被视为一种以非经济最终目标为导向的市场决策（即利润并非唯一目标）。非营利组织可以为有需要的人购买商品和服务，而这需要利润的价格体系来实现首次采购；尽管利润并非最终目标，但它对手段至关重要。

在米塞斯的观点中，这种慈善工作的决策完全符合经济学原则，因为他对人类个体的描述允许进行比盛行的利润最大化或“经济人”经济学视角更为丰富的评估。

真实人类的人类学

正如当代学者塞缪尔·格雷格（Samuel Gregg）所写，马克斯主义的根本错误在于人类学。方法论和人类学是密不可分的。通过采用否定主体性首要地位的方法论，马克斯主义思想从根本上忽视了每个人的尊严来源：“正如米塞斯指出的那样，根据马克斯的观点，个人的政治信仰取决于他所属的阶级。”

因为思想受阶级决定，我们有了“一个非常方便的理论，使马克斯主义者免去了与他们（反对者）争论的麻烦。”一些关于种族、民族主义和性别问题的当代论证，例如，展示了旧马克斯主义逻辑应用于远远超出传统阶级分析领域的情况。希望更好地理解权力关系现实的一些古典自由主义者正在认真研究相对较新的理论，如交叉性理论，提供了一种替代被挪用的马克斯主义前提的方法。

相比之下，米塞斯将每个团体的组成要素——个人——提升到更高的地位，不是否定种族构造或国籍等诸多影响因素，而是从个人的角度去理解它们。

虽然米塞斯拒绝自然法或任何试图断言他的方法论优于马克斯的道德基础，但他的方法论仍然在自然法理论的范围内运作。

在《社会主义》一书中，米塞斯只寻求为自由市场提供功利主义论据，但他的方法论假设了关于人类本质的某些事实，使其具有人类学性质的规范成分。米塞斯对功利主义的坚持可能是基于对自然法作为“宗教”的狭隘观点：

基督教传统的自然法和亚里士多德认定的“自主理性道德”是不同的，即使它们在他没有完全认识到的方面是互补的。

实践学要求那种自主道德现实，而功利主义不能提供那种完全发展的道德体系。在某种程度上，《社会主义》的论证包含了更深层次道德辩护的实质内容，这是米塞斯在书中并未自己设定的目标。

目标之王国

米塞斯指出：“所有经济活动都取决于目标”，这些目标“主导着经济，赋予其意义。”社会主义寻求通过国家官僚机构来协调，以取代经济自由条件下的社会关系。

自由市场依赖自由设定的价格，为我们确定人类需求和欲望提供衡量标准。没有利润指标，改善自身和家庭状况的道德手段就无法在自由交换体系中实现与他人的互利共赢。

米塞斯对社会主义的拒绝并非与极端的兰迪安个人主义相悖，而是与社会内公正的社会合作制度相悖：“因为马克斯主义者滔滔不绝地谈论表达社会意志，却没有给出丝毫提示如何让‘社会’能够形成意志并采取行动。”

米塞斯在书中大约1000次使用“社会”一词，但没有提及社会主义，这表明他关注市场作为实现公正经济合作的社会制度，并澄清它并非仅仅是为了利润最大化而服务。

米塞斯并没有忽略个人在自由选择的集体中创建的机构通过社区采取行动的有效性，作为一个团队为实现共同目标而努力——实践学帮助我们将它们理解为社会和经济活动。

社会主义不是什么

鉴于当代一些右翼人士（米塞斯会强烈反对的）在当前话语中贬损地使用“社会主义”一词，了解他的定义非常重要：“社会主义的本质是：所有生产资料都在有组织的社区的专属控制之下。只有这个才是社会主义。所有其他定义都具有误导性。”

对于米塞斯来说，社会主义是包罗万象的，对于原始马克斯主义者来说，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历史阶段。

当代美国社会主义显示出马克斯主义的缺陷：拒绝将市场视为一种社会制度的古典自由主义立场，试图利用中央集权国家来压制个人——尽管在种族和性别等特定的社会问题上宣扬对自由个人主义的承诺。

方法论上的不足并非仅限于左派，正如民族主义滑向国家社会主义所证明的那样。米塞斯憎恶种族主义——这种社会倾向很容易被社会主义的假设所促使，即集体应该主宰个人命运。

当代重要性

米塞斯解释说，“社会主义政策采用两种方法来实现其目的；第一种方法直接旨在将社会转变为社会主义。第二种方法只是间接地通过破坏基于私有制的社会秩序来实现这种转变。”米塞斯认为，正是第二种形式更加隐秘、狡猾和具有破坏性。

所有权的替代控制和原始阶级冲突观念的变种是新社会主义的特点。它寻求通过国家控制来获取财富，而不是通过国家拥有生产资料。控制的工具是国家权力垄断所持有的众多监管和立法选择。

米塞斯在他的“社会主义的特殊形式”一章中暗示了他所处时代的一些现象，即小产权持有者的问题。这些“农民和手工业者”可以保留他们所拥有的财产，并以这样一种方式融入“社会主义社区的机制，即他们的产品的生产和评估将受到经济管理的调控，而他们的财产在名义上仍属于他们。”

只有坚定地支持市场的道德观念才能抵制这种现象，因为社会主义言辞的吸引力在于其说服社会它能为所有人提供更大福利的能力。失去这种信念将意味着社会主义的终结。米塞斯的核心道德观点是，在尊重所有个体的方法论下，公共福利才能得到尊重，而社会主义必然会破坏个体。

米塞斯在当今仍具有重要意义，因为他的方法论不仅仅是为了在建立一个公正的社会时计算整体的功利主义效果。他的实践学提供了一种理解我们社会中每个人的方式，这种理解比“利润动机”更深入。你可以阅读《社会主义》来了解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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