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卢皮诺：好莱坞黄金时代特立独行的女导演

作为女性导演的先驱，艾达·卢皮诺(Ida lupino)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

MoMA的电影部门修复了这位杰出女性导演的多部作品。她是值得尊敬的艺术家，更代表着好莱坞黄金时代的又一种折射。

20世纪20年代末，有声片的出现也开启了好莱坞的“黄金时代”。直到1950年代末，成千上万部电影在此期间诞生。那段时间里，好莱坞的大制片厂制作了美国约90%的电影，在二战期间，他们更是控制了全球80%的电影院。在这个蓬勃发展的产业里，男性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提起女性，大家只会记得那些在荧幕上那些具有倾倒众生之美的女星。

玛琳·黛德丽 、海蒂·拉玛、葛丽泰·嘉宝、奥黛丽·赫本、玛丽莲·梦露……

艾达·卢皮诺本来也是其中的一个。

Ida Lupino, 1941. Photo: Scotty Welbourne

  “我不想当女演员”  

艾达·卢皮诺出生于伦敦的一个表演世家，母亲是英国女演员，父亲是意大利人，是当时英国音乐喜剧界内鼎鼎大名的人物，家族的表演历史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怀着“女承父业”的心情，父亲从小就培养卢皮诺姐妹的表演才能。艾达在7岁的时候就已经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部戏剧，10岁时熟背了莎士比亚剧里所有女主角的戏份，年纪轻轻就考入了皇家戏剧艺术学院。

1932年，美国导演阿伦·德万（Allan Dwan）执导的《她的第一件事》（Her First Affair）挑选了艾达作为女主角，按照电影公司的建议，她将自己一头褐色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以“英国的珍·哈露（Jean Harlow）”人设出道了。

艾达是个漂亮姑娘，在演技上也不成问题，没多久，她在好莱坞站稳了脚跟。

1940年她主演了电影《卡车斗士》（They Drive by Night），与影星乔治·拉夫特（George Raft）、安·谢里登（Ann Sheridan）等人合作对手戏，赢得业内口碑，随后被华纳公司聘用，接连主演了几个重要电影，其中《桃李飘零》（The Hard Way,1943）为她赢得了纽约影评人奖。

照理说，凭着艾达的条件，又搭上了华纳的大船，在好莱坞成为一个鼎鼎有名的女明星并不难。

但她受不了了。

“我从没真正地喜欢过表演”，她说，

“它是个折磨人的职业，它会对你的私人生活造成极大的破坏。”

在华纳公司的时候，艾达就是个“不安分子”，她拒绝出演“贬低女演员尊严”的角色，对于剧本总有自己的意见，最终，和必须产业化运作的华纳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

艾达并没有退出，而是选择了更难的事——做导演。

在当时的电影产业系统中，女导演凤毛麟角。作为一名独立的编剧、制作人和导演，艾达·卢皮诺挑战了诸多陈规，去讲述那些经常被好莱坞主流所忽视的故事，同时也是她眼里“有意义，而且有趣”的重要之事。

好莱坞黄金年代里

最重要的女导演、女制片人之一出现了。

她当导演，导的是独立电影

在做演员的那段日子里，艾达也在这所世界上最好的电影大学——好莱坞——中观察、学习了如何成为一名制片和导演。

20世纪40年代后期，艾达花了很多心思与她当时的丈夫科利尔·扬（Collier Young）、另一名小伙伴马尔文·瓦尔德（Malvin Wald）一起创办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叫做The Filmakers。

艾达第一部执导的电影《不想要》（Not Wanted ，1949）是临危受命。当时艾达投资了这部电影，并邀请了埃尔默·克里夫顿（Elmer Clifton）担任导演，但在开拍之前，导演忽然病倒。为了使项目进行下去，艾达生平第一次做了导演。这并不容易，特别是还要带领一群本来只习惯于听命于男导演的工作人员。艾达总结出了她的方法“你不能告诉一个男人他应该做什么，而是要去建议：亲爱的，我想这样做，你能帮我吗？然后他们就去做了。我因此得到了更多的合作。”——最终，这部电影顺利完成了，并且引起了极大的业内反响。

有了真正的“实战”经验后，艾达开始制作和导演自己想拍的电影。和当时好莱坞主流的爱情片、喜剧片不同，艾达想要更多地探讨女性的社会问题，比如意外怀孕、强奸、疾病、女性就业等等。比起人为制造的场景，她也更偏向于真实的地点、服装——比起造梦，她想让更多人来关注现实。

随着脊髓灰质炎疫情在数百万人的心中引起恐慌 ——在1949年，仅在美国造成2700多人死亡——《永不畏惧》（Never Fear ，1949）成了艾达真正意义上执导的第一部影片，影片讲述了一位患病的女舞蹈演员不断与之抗争的故事。这部影片里，艾达也注入了自己曾经患小儿麻痹症的经历与感受，使得女主角的心路历程更为真实，哪怕现在来看，其与自身困境斗争、痛苦、挣脱的表现依然能引起共鸣。

紧接着，1950年，她又执导了《骇人听闻》（Outrage ，1950），关注了更为敏感的话题：强奸。一位名叫安的年轻女子，深夜走在回家路上，一个卖咖啡的小伙子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回到家的安精神涣散，但她选择了沉默。消息在安所在的传统小镇里不胫而走，安被同情的目光包围了，面对声称并不介意的恋人，依然保持沉默……MoMA策展人安妮·莫拉（Anne Morra）说：“艾达在这里也展现了硬币的两面：战后的美国欢呼雀跃；但同时，战争结束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在这部电影里，艾达的掌镜手法也获得了称赞。全片没有一个镜头或一句描述直接带有“强奸”，却通过节奏的把控、剪辑的技巧暗示着：暴力无处不在。

The Filmakers成立的期间，一共制作了12部有代表性的电影，艾达·卢皮诺执导的有六部，其中五部由她担任编剧，三部由她出演。

对于自己经手的每一部电影，艾达都不遗余力。她投钱，投精力，为这些当时并非是主流市场的“独立电影”倾注所有。

在好莱坞的黄金年代里，这些电影并没有大红大紫，但是如今我们再回头看，会发现艾达·卢皮诺电影的特殊价值。

用她的方式抗争

艾达·卢皮诺在电影里揭露了那个年代女性生存的现状：她们并没有被世界赋予太多权力，年轻的女性经常是和父母住在一起，早早地订婚。她们非常被动，这种被动无法被浪漫化的爱情故事所掩盖。

这种现实主义并不讨喜，也代表了艾达的决心——在所有可能更成功的路径中，她选择了她想要的。

艾达·卢皮诺成为了20世纪五十年代重要的导演和制片人之一，她是美国导演工会里的第二位女性成员。工会宣布开会的时候会说：欢迎先生们和卢皮诺女士。

安妮·莫拉说：如果你回顾电影历史，会发现弗朗西丝·玛丽恩（Frances Marion）、爱丽丝·盖伊-布拉切（Alice Guy-Blaché）、 多萝西·阿兹娜（Dorothy Arzner）、艾达·卢皮诺——这些女性抓住了机遇也做出了成绩，但不知为何，当更成熟的结构来运作独立电影的时候，她们的创举就被忽略了。现在终于有一批学者来关注艾达·卢皮诺了，这值得庆幸。在MoMA观看她修复而得的作品，能让我们从她在那时候做出的贡献里学习更多。

由罗格斯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研究艾达·卢皮诺电影的著作

当她是一名优秀的女演员时，她认为自己首先得获得个体的尊重，而不只是一颗螺丝。

当她成为导演后，她拍一些人们不愿意放到大屏幕来讨论的社会问题。

她觉得影视是一种动态的艺术，

艺术的基础便是其彻底的独立性。

艾达·卢皮诺，她像所有艺术家一样

——用自己的方式，贯彻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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