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西雅图总罢工的前夜——船坞工人和他们的窘境（上）
西雅图总罢工的前夜
——船坞工人和他们的窘境
（上）
作者：Patterson Webb
译者：丹朱翰墨
1919年的西雅图总罢工从2月6日开始，一直持续了六天。在此期间，整个西雅图市彻底停摆，几乎所有参加了工会的工人都加入了罢工。这场罢工的既定目标是支持西雅图金属行业委员会（Seattle Metal Trades Council），他们在1月21日要求联邦政府提高工资标准。也就是说，45000名船坞工人和美国航运委员会（United States Shipping Board）之间的斗争，是大罢工的开端，这场罢工封锁了美国太平洋沿岸的一个主要城市，引起了全国劳工和城市领导人的注意。这一连锁效应是从西雅图的海滨和船坞开始的，正在建造美国军事所需船只的船坞工人们，为增加工资而斗争。
在罗伯特·弗里德海姆的著作《西雅图总罢工》（The Seattle General Strike)中，他试图详细说明罢工最初是如何发生的。然而，关于1919年初总罢工的前一年，弗里德海姆的描述并没有深入到西雅图船坞的基层。本文以此书作为背景资料，但主要依靠《西雅图时报》和《西雅图工会记录》(见142篇数字化文章的数据库)的报纸报道，试图了解当地、船坞和本地工会大堂的情况，以及激起如此义愤之源，使得船坞工人毅然停工罢工。
世界大战给西雅图带来巨变，最显著的莫过于工业规模和人口数量的急剧增加。截至1910年，西雅图已经是有237000人的大城市，到了1920年，总人口上升至315000人。人口的增长反映了工业的腾飞：1914年西雅图工人的总产值为64475000美元，1919年则迅速上升到274431000美元。产值连增四倍是劳动力增长的直接因素，而且，在二十世纪早期的西雅图，这意味着有组织化的劳动力。
1915年，战时产业在西雅图创造了数千个新的就业机会之前，西雅图就有了一万五千名工会成员。1918年底，随着新工人急切地加入工会，这一数字达到了六万人。工会领导人自豪地看到西雅图正在成长为一个工会小镇【1】。与其他城市的工人运动不同，工人领袖希望他们的工会在政治上发挥更大作用，并协助西雅图的基础设施建设，以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需求。他们把工会成员的钱投资到城里的其他商业，包括一家食品店、一家工人报社和为工人提供服务的洗衣店。工会甚至还创立了自己的戏剧公司。工会也开始转向政治行动，在州市级选举中组织倾力支持有利于工人的候选人。弗里德海姆写道，在西雅图，“市议会中，总有这么两三个人，他们不仅是工人支持的，而且自己也是声誉良好的工会成员。”像市长奥莱·汉森这样的候选人也懂得获得船坞工人支持的重要性。
西雅图工会运动的强大很快就广为人知，并且超出了美国劳工联合会（下文统称AFL）的控制，常常越界办事。很多人对自身的定位不仅仅是工会人，而是“西雅图的工会人”，因此AFL高层将他们视作组织内部的刺头。AFL希望工会依靠行业和技术组织成行业工会。然而，西雅图工人想要一种全新的组织形式，他们本能地发觉，这样小巧的行业工会难以积聚力量对抗老板。因此，产业工会主义在当地很是吃香，一个大产业内所有的工人，不论各自的工作需要什么样的特殊技能，都可以加入到一个工会中。由于AFL反对产业工会主义，西雅图大大小小的工会无法公开落实这一想法。尽管AFL高层不同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西雅图的工会钻了空子，即行业工会被允许加入到一个包罗万象的机构，在一个产业内协调工会之间的活动。在船坞，这样的工人机构是金属行业委员会，它以一个准产业工会的方式运作，可以把所有工会代表聚集在一个理事会中。在全市范围内，工人则围绕西雅图中央工人委员会(SCLC)进行组织。这个组织成立于1905年，SCLC试图监督和组织城市内的所有行业工会，允许工人在必要时作为一个团体（即一个大产业）行事。西雅图工人正是通过这些多层次的组织来尝试提高待遇。
1916年，美国航运委员会成立，其目的是“管控悬挂美国国旗的商船，促进船坞的建设和船舶的建造”。它使船坞建设和造船的总体职能和监督规范化，还把船舶建造的工作委托给其子公司：紧急船队公司(EFC)。EFC负责使用政府资金(最初为50000000美元，后来增加到2884000000美元)购买船舶，并提供资本以鼓励私企建立船坞。全国各地都开设了新的船坞，到1918年底，西雅图有17家船坞在运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新船坞的建设加速，大量工人涌入西雅图并引起了许多新问题，工人和市政官员都被迫应对。
1918年初，船坞工人利用工会来解决一个主要问题：满足每天到船坞工作的新工人的需要。政府要求每周提供更多的船只。作为美国最具生产力的船坞集中地之一，西雅图也成为了招聘新成员最多的城市之一。1918年1月，美国航运委员会宣布了一项计划，为全国各地的工厂招聘25万多名新的海事工人，西雅图的报纸骄傲回应道，“我们几周前就开始组织工作，已经有5000多人登记并准备。”不到一个月后，《西雅图时报》吹嘘说，本市提高了配额，预计将再招聘5000名工人。
1918年，西雅图船坞的工人从16000人激增到1919年初罢工时的30000人左右。人力的大量增加使得西雅图的船坞保持了创纪录的速度和效率，都市报继续吹嘘，1918年前五个月，本地船坞生产了超过26%的美国船舶，而雇用的人数还不到全国30万造船工人总数的10%。即便如此，仍有文章鼓动更多人进船坞工作。8月25日，一篇文章呼吁商人和专业人士通过在船坞打工体现爱国主义精神。该报自豪地声称，那些受雇为部长、高中校长和街头汽车售票员的人，除了他们的日常工作，还可以船坞轮班。
新的海事工人的大量涌入给西雅图带来了住房方面的挑战。联邦政府知道这是个大问题，为此，航运委员会决定拨出120万美元“为维吉尼亚州的纽波特纽斯船坞的工人提供住房”。就在同一天，《西雅图时报》发表了一篇社论，探讨如何在西雅图提供住房。社论考虑了不同的选择，主要是政府出资支持政府佣工，或者靠私人资本建造新的住房设施，但投资的盈利前景尚不明朗。到了2月末，这个问题已经定下来，西雅图商会和商业俱乐部要求政府提供300万美元，以帮助迅速建造岸边工人的住房。他们争辩说：没有房子，造船业放慢了脚步，“每一次耽搁都是生死攸关的事，欧洲战场上美国男孩的生命在白白流逝。”联邦政府对全国类似的投诉作出了回应，签署了一项5000万美元的住房法案，使政府能够在全国范围内为船坞工人提供住房。但是，这项法案并没有解决问题，在1918年接下来的时间里，报纸上的文章登上了诸如“工人迫切需要更多的住房”和12月初的“需要更多的住房来解决问题”等头条新闻。住房问题似乎从未真正消失，尽管工会采取了弹性行动，报道也从未间断。
对于初来乍到的船坞工人来说，找房只是第一个问题，付不付得起房租则是另一个问题，因为1918年，靠出租房牟取暴利已然成为全市的烫手山芋。1918年1月初，西雅图中央劳工委员会通过决议，谴责以缺乏住房为借口提高租金的地主，谴责他们“大发国难财”，并要求美国航运委员会进行全面调查。航运委员会答复说，他们赞同靠出租房产牟取暴利的问题，但他们更关注的是全国军工工人的住房短缺。金属行业委员会再次呼吁政府，干预收租谋利的行为，并把“妨碍这个城市造船发展的炒房者的贪婪指责为叛国行径，必须予以制止。船坞工人声称，他们有证据证明存在收租歧视，租同样的套间，他们交的租金比其他行业的工人要高。直到1918年10月，海事工人才得到一些帮助，正如报纸所报道的公平租金委员会的成立，它开始参加法庭听证会，迫使大多数地主降低租金。虽然还是有了一丁点的进步，但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当物价上涨，工资却一直原地踏步，住房问题成了工人要求提高工资标准的直接原因。西雅图船坞的工人们决定采取直接行动来增加收入，于是在1919年1月举行了罢工。
注：
【1】工业小镇：即closed-shop town，这些地方在招工时，工会成员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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