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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映:剥离后,爱和死亡还剩下什么

狗子 法治周末报 2023-05-15

▲  陈嘉映 资料图

全文共2083字,阅读大约5.4分钟。

原文首发于法治周末,本文为部分摘选


首都师范大学哲学教授陈嘉映被认为是“中国最可能接近哲学家称呼的人”,因为他惯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哲学,冷静、严谨、随性、自在在他的身上毫不矛盾的并存。


出版过《海德格尔哲学概论》《语言哲学》《说理》《价值的理由》等哲学理论专著,也写过《何为良好生活》这样有关“我该怎样生活”的通俗哲学读本。近期,他的代表作《哲学·科学·常识》再版,这本亲民的科学哲学入门书籍,让读者再次看到了陈嘉映作为哲学家“接地气”的一面,用深刻的思维和广博的学识,讲述平白、中肯的哲理,为普通智识读者指点迷津。


为此,我们就爱、死亡、哲学与陈嘉映教授进行了一次对话。


Q

法治周末:我们先来聊聊爱与死亡这两个话题。这两个命题应该是不对等的吧?是不是爱情、两性关系比死亡更轻或者更不根本?


陈嘉映: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角度来比,但从某个角度来说,爱情还是有人能不经历的,死亡好像玄,除非你相信灵魂不死。

+


Q

法治周末:在生活中大家对死都避而不谈,但是死又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我们谈的所有事都没有死亡这么确定,关于死亡,几年前我就问过你,你怕死吗,你现在的回答应该也差不多吧?


陈嘉映:对,我这几年变化不是那么大,在我这把年纪不太容易变化很大了。比如说,我在街当中站着,一辆汽车飞驰而来,我肯定往后闪,在这种意义上怕,这肯定是人都会怕,除了极端个别的。但是跟大多数人比,我觉得我肯冒险一点,至少以前是。


大多数人觉得有生命危险的事,我可能就不太在乎,比如像非典来了,我没觉得太怎么样,这是不是跟怕死不怕死稍微接近一点,这算不算也是比别人少怕死一点。


我上次说过,怕死我不知道能分几层,但是至少可以分两层,一层就是汽车来了你躲不躲,一层是自己将要死掉的时候,会不会全身瘫软。当然死亡真来了是什么样子,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一点上我可能要好一点。我猜想,我不会特别的惊慌失措。在这个意义上,我想我不是特别害怕死亡。我倒是比较怕等到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生命力来镇定自己,这是比较可怕的。

+


Q

法治周末:在死亡来临的时候,能够有更强大的一种生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是因为自己获得了对死亡的某种领悟,还是说就是想让自己死的时候更体面一些,这两种是因为哪一种?


陈嘉映:我个人觉得两种都有。

+


Q

法治周末:换句话说,你可能比较担心的是死亡的方式,过于痛苦或者是过于狼狈?


陈嘉映:对,那是更担心的,相对来说死本身还不是那么让我担心。这可能也跟一个人的行为方式有点关系,我对不得不然的事不是特别抗拒,不是会做很多挣扎的那种人。

+


Q

法治周末:我们曾经说到过,当代人“不会死”了,如果把死亡视为一种权利的话,这种权利正处在一个不断被剥夺的过程之中,其实是说我们现在的死法、死亡的尊严感这一块问题很严重。


陈嘉映:对,也不光是我们,到处都在谈论这个问题,我推荐给好些人的那本书——《最好的告别》,它从很多角度,主要从医学的角度在说这个事,当独立、自主的生活不能再维持时,在生命临近终点的时刻,应该怎么办,应该如何优雅地跨越生命的终点。


像刚才说的,死亡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所以人到了晚年,尤其到了重病的时候,无论社会还是本人,应该都不是把怎么来抗拒死亡当作他最主要的任务,而是在面临着不可避免的结局的时候,怎么来接受这个结局,大概这样子。我相信,甚至想说,这个想法,有可能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感觉的,可能程度不一样,但是都不是特别赞成现在的这个医疗制度,把人的生命在毫无质量的情况下,不但毫无质量,而且是极为痛苦和狼狈的情况下,能延长一天就延长一天——赞成这样做的人应该是不多。


但是有几种情况也要想到,可能你真的身处于其中的时候,想法又会不一样,当你真正躺在那儿的时候,也许就想能耗一天就耗一天,这就有一个矛盾,到底是应该听我现在的,还是听我那时候的?这也是大家正在想办法解决的问题。


写文章的人能做的就是慢慢地推动这种观念的改变,好多人正在写这个,比如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王一方,包括刚才讲到的医生阿图·葛文德写的《最好的告别》,写书不可能起别的作用,就是希望慢慢改变社会的观念。

+


Q

法治周末:所以是我们现在的社会,造成了大家更害怕死亡的这种态度吗?


陈嘉映:我们从爱情的角度来看死亡这件事,爱情,当你把它像剥笋似的,都剥完了,叫做男女关系或者爱情的这个事情,它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也许只剩下性这一件事。死亡也是这样,你把别的都剥掉了,死亡其实也就是最后咽气那一下

+


Q

法治周末:那么爱情,在不同社会中的存在又是什么样子的?


陈嘉映:我1970年代从农村回到城里的时候,朋友们也会聊爱情,我说这城里人怎么谈爱情呢?因为爱情在当时的我看来,就是骑着马,在山里头、在草原上跑,那叫爱情,在水泥房子里头,那叫爱情吗?办公室里头,你算计我,我计算你,这怎么能叫做爱情呢?


当然,我那时的想法是错的,我的意思是说,爱情是看你所在的整个环境,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所以我们有一千本、一万本的爱情小说还有人读,这是俄罗斯的爱情,那是山楂树的爱情,不同环境就不一样。爱情,脱离了它的那个环境,就干巴巴的。


我突然想起清末明初才女柳如是和钱谦益的爱情,你要把它一层层剥开还原出来,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的故事,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名士,一个是青楼妓女,这就没意思了吧?但是他们正好生活在明清易代之际,他们面对的都是降清还是不降清这样的问题,他们都在古典诗词文化里浸润得很深,诗歌唱和的时候,你说那叫爱情诗吗,都是国恨家愁,当然里面有点爱情。所以陈寅恪肯用十年时间,实际上还不止,给柳如是立一个传,这样的爱情是那么的不可重复。要是没有丰富的时代,没有深厚的性情,就写写你爱我我爱你,就跟白开水一样。


爱情镶嵌在那个环境里,所以它才不但有意义,而且有特别丰富的意义。

作者/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狗子

编辑/代秀辉 王硕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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