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酷的品牌旗舰店诞生了
在混凝土地板中央，蜿蜒着一条裂缝。这条裂缝仿佛是酒神狄奥尼索斯狂欢过后遗留下的痕迹，它的存在释放着一种混乱的能量，使得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期待：究竟是什么带来了裂变？这条裂缝在Balenciaga新揭幕的伦敦旗舰店二楼，它被巧妙雕刻而成，空隙里填充着油灰色的树脂。这条长92cm、做工细致的裂缝仿佛一位演员，置身于柏林建筑工作室Sub艺术总监Niklas Bildstein Zaar和建筑师Andrea Faraguna营造的虚构场景中。
Wallpaper＊国际版2022年6月刊特别版封面来自Sub完成的空间扫描，展现了其柏林工作室新近重整的样品室。他们说：“大量沉重的混凝土板和钢板经过了做旧处理和工业风格的表面处理，这一切与已完成的项目及待实现的构想合为一体。”
在2020年前后，Balenciaga艺术总监Demna（他最近开始用省略姓氏的方法区别个人生活与工作）决定抛开品牌店铺的原有装潢，探索一种名为“原始建筑（Raw Architecture）”的空间体验。这一概念所需的原始建材较少，因此对环境更为友好。旗舰店于去年揭幕，位于伦敦斯隆街，其视觉灵感取自工地、土建工程和废弃建筑。在梅菲尔区中心，新旗舰店的三层空间复制了同样的美学，就此成为一场有关装饰与拟真的美妙呈现。
上图：Balenciaga伦敦新店外部景观
下图：新店入门景观
自一扇厚重的不锈钢门步入，你会看到一片似乎被遗弃的混凝土星系。合成泥灰散落在悬浮的混凝土陈列架下，背后是巨幅窗户。高大的结构梁锈迹斑斑，墙壁、门和地板已然风化。Faraguna介绍道，“这看起来像是我们在市中心找到了一处完美的废弃空间，只是为它添加了一些电器、照明和新元素。但是，这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Balenciaga新款HardCrocs凉鞋陈列在商店一楼的合成泥灰上，墙上布满涂鸦
Sub所带来的空间干预与日常都市生活息息相关，人们熟识的事物以蒙太奇式的组合出现其中。Bildstein Zaar补充道：“这条裂缝其实挺有趣的，因为它能引起你的注意。我们的工作是营造特定的氛围，为此，我们要运用一系列标志性元素或原型来组织语言。这种原型在组合中烘托出氛围，但元素本身又是相当特别的。”
建筑师Niklas Bildstein Zaar（左）与Andrea Faraguna（右），二人来自柏林建筑工作室Sub
这家店是为Balenciaga成衣系列的去时间性陈列所特制的背景，而品牌成衣系列本就时常探讨何为经典、何为当下。就某种意义而言，Bildstein Zaar和Faraguna探索研究的动力来自对人造真实感的追求。其工作室分设针对虚拟与现实世界的不同部门，但工作室的研究重点在于二者之间的交集。店铺空间映射着Bildstein Zaar眼中由特定态度定义的废旧场所，那是一种危险的颓废：“仓库、停车场、空荡荡的画廊——这些地方都承载着错综复杂的各类活动，并通过室内的结构展示其区别。”
上图：Balenciaga夏季22系列贴身连衣裙和围巾悬挂于一楼的金属框架上，空间由大片裸露的混凝土围合，网格天花板使电缆、管道和通风系统一览无余
下图：Inside Out男士短大衣和Space鞋履映入落地镜中
店铺的每层空间都是一片舞台，或废弃，或在建；带有污渍和裂痕的混凝土、氧化的钢铁、毛边布艺和合成泥灰贯穿始末。部分空间以美国艺术家Gordon Matta-Clark的惯用手法剖开，将建筑地基暴露在外，密闭的玻璃板之下是原建筑的楼梯遗迹和空电梯井。这座始建于1939年的建筑其实无法承受建筑师所设想的混凝土量——你所看到的一切看似敦实无比，实则大概率是一面镶板。而那看似沉重的梁柱则是由厚度仅1.5cm的模压混凝土构成。
合成泥灰围绕着裸露在外的电梯井
多位专业背景各异的工匠将真实世界的肌理在此汇编。“我们不能直接走进一个空间，随意画几笔锈迹就了事。只有了解它们形成的原因，才能制作精确，避免好莱坞星球赌场那样的塑料感。我们的创作必须要有心理角度的叙事背景，”Bildstein Zaar说道。时至今日，几十块带有污渍、裂缝、钙化和风化肌理的镶板打样仍然堆在Sub的工作室内。
上图：畅销单品Hourglass手袋在生锈的金属支架上闪闪发光
下图：黑色Falkon连体衣与钙化的混凝土地板形成视觉对比
Sub此前亦曾与Balenciaga合作设计沉浸式秀场，例如，令人印象深刻的Balenciaga冬季22系列巨型水晶球，将模特置入了一场人造暴风雪中。这种仿若来自异世界的威严感在店铺内得以延续。楼下，铁梁破墙而出，防爆灯令人联想到危险的环境，特意压低的光线暗示着不祥。Bildstein Zaar指出，店铺在照片中会显得比实际环境更有压迫感，而这正是当下营造线下体验时的冲突所在：“以照片为例，图像的概念是冰冷的。它冻结在时间中，由他人强加的逻辑所限制。但是，如果你置身于这个空间内，你就能掌握自身的逻辑，并发现空间的氛围并不冷血。我觉得这里就像家一样温馨。”
Sub为Balenciaga冬季22系列设计的秀场
向左滑动查看：Balenciaga伦敦旗舰店室内陈列空间
这处全新的店铺空间既像是在诉说不久前刚发生的事件，又像是在预言待揭晓的未来。“你能够清晰而直观地理解这个空间，同时又为不可名状之物所触动，因为你想知道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Faraguna这样说道。它漠然、宏伟，看似是由无数偶然组合而成，实则诞生于精确至极的设计。
挂在楼梯口的品牌标志性棒球帽
此外同样于四月亮相于伦敦的Balenciaga“Le Cagole”系列快闪店，店面运用粉红色人造皮草覆盖各处，没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Balenciaga的前卫格调于此展现无余
这并不是Sub与Balenciaga的初次合作，此前数年，设计工作室与时装屋曾多次共同打造Balenciaga那别具特色的秀场。在Balenciaga夏季20系列发布中，Sub与Balenciaga共同探讨了何为“权力”。整个秀场的布置采用了螺旋式的下沉阶梯结构，营造出了一种“圆桌会议”之感，通体的蓝色则体现着压抑氛围，布满天花板的灯光使整个秀场被无死角地照亮，与Balenciaga此季的“权力制服”概念相辅相成。
半年之后，Balenciaga冬季20系列发布的秀场更加使人沉浸其中，Sub巧妙地用被水浸泡着的场地阶梯隐喻海平面上升，天花板播放的画面犹如天火降临，伴随着水面的反射，一种末世即将来临之感油然而生。
Balenciaga冬季20系列发布会
红色同样出现在Sub为Balenciaga设计的东京Balenciaga Aoyama旗舰店里，建筑工地的灵感似乎与此次伦敦旗舰店产生某种关联。金属、镜子、混凝土，再搭配如同剧院般的红色地毯，材质在空间里产生强烈的冲撞与反差。加之大量反射以及透明材质的应用，一种无限的、通透的、叠加的氛围感在空间内部产生。
Balenciaga Aoyama旗舰店
此外，Sub还为Balenciaga制作了诸多装置，其中最具特色的即为将模特面部进行3D扫描，制成了十分逼真的人体模型。这项技术为Balenciaga进军元宇宙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在Balenciaga 2020年推出的游戏《后世：明日世界（Afterworld: The Age of Tomorrow）》中，Sub同样在布景制作、3D模型制作环节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如果当今时代的Balenciaga是Demna的造梦，那Sub就是将梦境变为现实的重要载体。
上图：Sub为Balenciaga制作的人体模型
下图：Balenciaga推出的游戏《后世：明日世界（Afterworld: The Age of Tomorrow）》
Balenciaga此种店铺布置事实上在其时装设计中早有体现，获得一致好评的Balenciaga第50季高级定制系列正是在向Cristóbal Balenciaga所创造的品牌原初形象致敬，呈现形式也仿佛是从档案馆中直接取出，模特身着服装，手拿号码牌，用贝歇尔夫妇一般机械冰冷的记录方式，从相似的角度拍摄下来。值得一提的是，贝歇尔夫妇正是以拍摄废弃工业建筑而闻名。
Balenciaga第50季高级定制系列选址于重新翻修后的巴黎乔治五世大街10号，也是Cristóbal Balenciaga在巴黎的第一间时装屋
此季高级定制是Demna创作生涯中的最大挑战，他并非以自己一贯的风格与创作方法来制作服装，而是再现了Cristóbal Balenciaga精湛的工艺，展示高级定制的魅力、姿势和态度。“人们认为我是一个只会设计连帽衫和运动鞋的人——那不是我真正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展示我作为一名设计师的身份，考虑到我有幸拥有的这座时装屋的遗产，在历史和我所代表的东西之间融合并找到平衡是一个挑战。”Demna这样说道。而在《卷宗Wallpaper＊》2021年11&12月合刊封面，模特雎晓雯身着Balenciaga第50季高级定制系列第17套造型。
卷宗Wallpaper＊2021年11&12月合刊封面
Balenciaga第50季高级定制系列第17套造型
Demna同时也说：“我们不能只展望未来。我们必须回顾过去，看看我们要去哪里。服装对我产生了心理影响，我意识到它们让我快乐——这就是时尚的目的。这不是狂热的噪音，以及我称之为我们正在经历的混乱的白噪声。它的本质是我的激情和工具。我意识到时装是体现它的最佳方式，这才是真正让我兴奋的地方。”
Balenciaga第50季高级定制系列秀场的历史与现在
Demna关心的只是服装本身，他的高级定制时装首次亮相，采用严谨的黑色，剪裁一板一眼，清醒而朴素。塔夫绸的奢侈姿态、披肩、华丽的花朵刺绣，以及褶皱衣领的不经意的戏剧性。还有高级定制牛仔裤——这是在日本制造商的原始美国织布机上手工制作的。关键是：他用这个超雄心勃勃的系列所完成的壮举并不是背弃街头和地下的美学，而是进一步提升了一代人的包容性价值观。自信、宏伟、却无比轻松。他同时也将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实用夹克、T恤与舞会礼服或晚礼服套装呈现在了同一舞台上，也将其实现了同样的价值，最终证明了服装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Balenciaga冬季22系列秀场
而在最新的Balenciaga冬季22系列中，这种传统风格却完全消失不见，宛如昙花一现。Demna在上一季高级定制中证明了自己作为一名时装设计师的能力，而在新一季中完全回归到个人风格，正是前文提到的巨大水晶球。Demna再次潜心于他所热爱的青年文化，为众人打造了一场华丽而新潮的时装秀。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之中，宽大廓形和连体衣又回归视野内，而针对雌雄同体这一话题的讨论，再一次被提到日程上。
Demna所遭受的非议主要来自于对其专业能力的质疑，以及他将一个历史悠久的时装屋改造得颇为现代。但值得注意的是，恰恰是因为Cristóbal Balenciaga在那个群星闪耀的时代所进行的极限创新，才使得Balenciaga这一品牌最终脱颖而出。Balenciaga的精神内核也正在于创新精神，而非固守窠臼。细数Balenciaga历任创意总监，无一不是走在时代前沿的探索者，针对Demna本人的争议，也许正是因其向传统发出挑战所造成的阵痛以及保守势力的反扑。也许事实应如Demna所想，时尚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服装本身。
摄影：Leon Chew
撰文：Dal Chodha、Bertie
设计：SURE Design
翻译：Saltypink
编辑：hanxi
编排：Bertie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