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发放前，我收到了密尔沃基八岁孩子的种族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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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木子立风

全文共 3570 字，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

笔者本以为美国的抗疫之路迎来了黎明前的曙光，但是就在年底经历了两次因新冠病毒引起的“隐性”种族歧视，前后两次间隔时间大概为一个星期。

从2019年10月被曝光中国首例新冠到2020年1月末美国的首例新冠病人，随着新冠病毒的徘徊不去，3-4月美国大部分的州开始鼓励员工在家工作，学生在家上学。 

就在昨天，明年一月将上任的拜登总统公开接受注射新冠病毒疫苗，不久疫苗今后会陆陆续续向公众发放。大部分在美国生活的人在这一年艰难坎坷，面临失业、降薪、家人被感染等等问题。

图源：Vox

作为亚裔的我们，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疫情背景之下，祸不单行，除了要面临经济压力和感染风险之外，还要面临因疫情所受到的歧视和言语或非言语的暴力。特朗普总统在推特上常常使用“中国病毒”“武汉病毒”等词来形容新冠病毒，更是让亚裔社区雪上加霜。

赤裸的种族歧视

竟然来自孩子

第一次是在9月中旬，笔者在密尔沃基的北湖大道（North Lake Drive ）上走路回家的过程中，带在我的前面有一个背着背包的白人学生，他的正前方迎面走过来一个推着儿童推车的父亲，和坐在推车里的学龄前小男孩，当父子经过白人双肩包学生的时，小男孩看到我之后：

他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用双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巴，这一连串的夸张动作让笔者的第一感觉是很滑稽。

我带着口罩，感到惊讶。

密尔沃基北湖大道 

图源:Milwaukee public Museum

大概一个星期以后，同样是在北湖大道上，这次迎面过来的是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他在经过笔者面前的时候深呼吸，嘴巴鼓得大大的，笔者甚至能能听到他刚经过我后，呼气的声音。

歧视笔者的均是孩子，当孩子做出这些歧视性行为时，笔者无法反抗，但是这样的遭遇让我意识到，“新冠病毒期间亚裔被种族歧视”并不是新闻的夸张。

然而，在密尔沃基的其他亚裔所受到的种族歧视比笔者受到的种族歧视更严重。

我是幸运的，

密尔沃基亚裔被语言攻击

亚裔美国人太平洋岛民（Asian-American Pacoific Islander, AAPI）统计，自2020年3月19日正式启动以来，截至今年8月5日，在全美范围内已收到2583起歧视和攻击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的报告。因新冠病毒而造成的种族歧视性语言攻击占43%，歧视性刻意回避占26%，歧视性网络欺凌占21%，吐痰，殴打等歧视性攻击行为占10%。

因新冠被殴打的越南裔美国人 

图源：abc NEWS

密尔沃基独立日报（Milwaukee independent）在2020年4月3日报道的因疫情而遭到种族歧视的亚裔的故事让人痛心，在这里，笔者主要描述一下文章中莎拉Sarah和苏Sue（化名）经历的言语攻击型种族歧视。

莎拉是华裔美国人，有一天她走在街上被一个陌生的路人莫名其妙地对她说：

“如果不是你们中国人瞎吃蝙蝠，所有这些都不会发生。”

莎拉因此而觉得很生气却又无能为力。如果说华裔美国人因在中国始发的新冠病毒被歧视有一些牵强性的关联，那么密尔沃基独立日报里描述的苏的经历，纯粹是对亚裔的种族歧视。

苏是苗族美国人，她在超市排队结账时有一个插队的人插到她的前面去结账，并且要求她说：

“我要求你离我6英尺远，我不想要你靠近我，你不要把你的东西放到这个传送带上来，我不想你把把病毒传播到我的东西上。”

无论如何反抗种族主义

未来将在美国持久存在

我感到困惑，已经2020年了，新冠病毒只是为歧视亚裔的种族歧视者，带来了新的看似合理的借口。

亚裔并未只在疫情下因新冠被种族歧视。相反的，亚裔属于有色人种中的一个群体，美国历史和国家制度系统存在的种族歧视注定有色人种无法与白人相抗衡，就算没有疫情，种族歧视在美国根深蒂固，影响深远。

之所以笔者认为新冠是新的借口，是因为亚裔因疫情被歧视的情况不是一件新鲜事，在美国历史中多次出现。比如2000年初的SARS爆发后亚裔们也受到歧视或侮辱。专家们表示，疫情期间，人们对病毒和死亡的恐惧加上错误信息和错误信念的干扰，对亚裔的的种族主义和仇外心态就被加强了。也就是说，就算没有疫情，美国非亚裔对亚裔的种族歧视本就存在，只是疫情将这种歧视放大化，使之从水下浮到水面上来了。

图片来源：NBC News

种族歧视是美国国家制度的一部分，长久以来美国的制度使白人获益。意大利研究者Feagin称，白色种族框架（由时间积累不断得到强化的一种白人更好的刻板印象和偏见）深深植根于美国人的思想中，这种框架对美国的常规合法化、脚本化，和维护系统性种族歧视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在这个系统框架里生活的我们很容易被潜移默化。

比如在这个系统里，我们常用“少数族裔”这个词来形容非白人，然而在加利福尼亚州，若从人口比例上来讲，非拉丁裔的“传统白人”才是少数族裔，但是加州教育系统拒绝用“少数族裔”这个词来形容白人。

1790年，根据白色种族框架颁布的《入籍法》使得于19世纪（1800年代中期）的第一批因淘金热而移民的亚裔必须集中居住在三藩市和洛杉矶这样的大城市的唐人街（China Town）里，因为这个法案不给这些在美国居住的亚裔公民身份，并且不给亚裔拥有土地的权力，这个法案只有白人才有资格成为公民且拥有土地。

图片来源：Insight into diversity

这一项法案让亚裔在美国的奋斗起点落后于白人。

美国自第一批大规模亚裔移民后一直存在白人针对亚裔美国人的骚扰和暴力现象。个人层面的种族歧视和仇恨日积月累，点燃了国家政策系统的排斥和歧视，如1882年颁布的《排华法案》以防止中国人移民到美国，但是美国本就是一个移民国家，仅不让中国人移民美国是对华人的种族歧视。

虽然1965年颁布的《移民法》使得越来越多来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人移民来美国，但是白人于15世纪末就已经移民到美国，其他各个种族的新移民都首当其冲地成为了新型传染病的指责对象，并被歧视。

几百年来，依据这种白色种族框架系统而定制的各项法案现今已涉及到亚裔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美国生活的亚裔无论如何反抗，美国系统带来的种族主义都将长存。

正视种族主义

拒绝重复历史

让笔者今年感到担心和难过的是，在这个系统中生活的亚裔，一部分成为了种族歧视者，一部分成为了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一部分二者兼具。比如我们之前写过的，明明是台湾地区总部，中华文化背景的富士康，对亚裔员工在北美大行种族歧视；

又或者今年的华人移民的川普极端支持者中，和美国极有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站在了一起：

尽管亚裔无法消灭美国系统的种族主义，亚裔仍然可以为了改善种族歧视的现象而付出努力。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亚裔可以先从缓解因新冠产生的种族歧视开始。

第一，遭遇歧视不可怕，说出你的遭遇。

亚裔在疫情期间受到的种族歧视性事件可以上报到相关网站或者组织（如The Stop AAPI Hate website）来看到同城其他受害者的遭遇，亚太政策与规划委员会（A3PCON）、华人权益促进会（CAA）和旧金山州立大学亚裔美国人研究中心共同建立。

如下图右侧，蓝点表示波士顿地区出现种族歧视性事件的记录。这种记录使得区域性的种族歧视一目了然，并且可以为受害者提供精神上的安慰，因为他们并不孤单，有一群人在受到迫害。

图片来源：Stop AAPI Hate

正因如此，当受害者们团结在一起，上报足够多的数据，同城亚裔之间互相帮助，我们可以阻止疫情下种族歧视的持续蔓延。

第二，参加游行、引发关注。

亚裔也可以在保护好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参与“I‘m not a virus”的游行队伍，让政府相关部门引起重视，意识到到疫情下亚裔受到的种族歧视非常严重，这是一个群体受害性事件，而不是个案。

第三，积极寻找心理健康资源

目前有大量从事心理健康相关行业的志愿者，在为亚裔受害的亚裔提供线上或线下服务，也有大量从事社会学相关行业和研究，正在为推进政府政策来从制度体系上改善亚裔被种族歧视的现状。

在新冠疫情之下，亚裔社区不仅要承受经济收入的不稳定和被传染的风险，还要承受因新冠带来的种族歧视。不仅在物质上遭遇损失，还在心理上承受巨大压力……

而我的经历也许不是最为夸张的，但足以让我意识到，哪怕一个单纯的孩子，能轻易让我多年留学工作换取的社会地位和公民身份，变得荡然无存，这久久不能散去的疫情伤害的还有我作为人在美国，作为美国人，本该得到的尊重。

我们总说自己不是黑人，不是墨西哥人，我们栖身中产我们艰苦奋斗，然后呢？新冠大流行残忍让我看到事实的本质，此心安处是吾乡，每一位亚裔，每一个生活在美国的同胞，我们都不应该成为时代的牺牲者，更不应该成为攻击他人的施暴者。

团结起来吧，共同应对疫情，为疫情的好转付出努力，并且为受到的歧视勇敢地发声，互相支持和鼓励，这是对我们社区的一次考验，一个成长的机会，而我，刚刚讲出自己的故事……

那么，你呢？

Reference:

https://www.eurekalert.org/pub_releases/2020-07/isu-ard072920.php

https://www.foxla.com/news/1-in-4-young-asian-americans-experienced-anti-asian-hate-amid-covid-19

http://www.milwaukeeindependent.com/featured/explaining-about-the-persistence-of-racism-in-america/

http://www.milwaukeeindependent.com/articles/already-community-infected-racial-hate-anti-asian-sentiment-hits-milwaukee-along-covid-19/

http://www.milwaukeeindependent.com/articles/already-community-infected-racial-hate-anti-asian-sentiment-hits-milwaukee-along-covid-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