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华人家长兼社会学教授对孩子吸毒问题的干货建议 | 美国毒品危机系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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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往期的文章中（1/4美国青少年曾使用毒品，亚裔孩子更多是“沉默的受害者” ），我们介绍了美国青少年，尤其是亚裔青少年目前面对的毒品危机。这期，我们希望详细介绍美国在避免毒品成瘾问题方面提供的一些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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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司法部司法项目（Office of Justice Programs） 发布的文章指出，许多在美国的华裔父母将药物滥用及采取预防成瘾的措施视为软弱的表现，认为这会给家庭带来耻辱，并可能代表无法被社区接纳。但真实的药物信息和育儿建议可以帮助打破沟通和否认的障碍。
吸烟的亚太裔更有可能饮酒，而那些吸烟和喝酒的人更有可能使用大麻，使用大麻很可能成为通向使用其他非法药物的途径。
对在美国的华裔青年来说，有许多因素导致Ta们选择尝试毒品，例如移民背景、适应文化和家庭冲突。许多人渴望融入美国文化，使他们可能面临更高的风险。问题如此严重，华人家长不能视而不见，那么华人家长应该如何从美国青少年防毒教育的角度出发，帮助避免亚裔孩子被毒品伤害呢？
以下的分析和建议来自社会学家张小彦博士：
一. 视而不见或做鸵鸟是躲避现实
鸦片给中国人带来的危害是刻骨铭心的。包括大麻在内的各种毒品在大陆和台湾都是被禁止的。来美的第一代中国家长对美国青少年吸毒问题是非常敏感的。听到大麻合法化得到选民认可并在好几个州被通过成为法律很是不理解。
理解或不理解，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其实，在大麻合法化之前，美国中学、高中、和大学里的酗酒和吸毒问题就已经很严重了。我自己就曾经历了从不相信，视而不见，到面对现实的过程。
像大多数中国家长一样，有孩子后我们就搬家到一个当地郊区最好的学区。学校从成绩、校园、设备、体育等都在州里名列前茅。一开始我以为在这种环境里没有毒品问题。后来听说学区有学生吸毒，仍觉得是个别现象，不会影响到我的孩子。直到有一天我二儿子回家跟我讲他的同班同学因吸大麻被学校停学一星期，我才如梦初醒。这个同学曾多次来过我家玩，我也几次去他家接儿子，还见过他的父母。
接下来我追问孩子学校毒品问题的情况。儿子首先对我讲，他自己不会去抽大麻，但也不会去告发别人。他的朋友已不是第一次，而且他朋友的爸爸也抽大麻。儿子还告诉我，在学校想得到大麻烟很容易，还有几个大家都知道的匿名网站可以网上购买大麻。
2019年，NSDUH数据显示，12岁或以上的4820万美国人，占人口的17.5%，在过去一年中使用过大麻。
在一个市场经济为主导，强调个人自由的民主社会，最好的和最坏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二. 自己要先做功课，了解毒品预防教育的科学
根据美国防毒和戒毒领域专家的多年研究成果，美国卫生部的吸毒成瘾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ddiction）2006宣布从生物学的角度证明毒瘾是一种发育型（developmental）的疾病，是可以预防的。
从上图可以看到，酒精、烟草、大麻的成瘾几率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进入青春期时（13岁）开始上升，到18岁左右达到高峰，随后开始下降。也就是说，在初中和高中阶段，如果家长能帮助孩子避免或及时制止接触毒品，即使孩子成人后饮酒、吸烟、使用大麻，其上瘾的几率也将大大减小。
这个现象也已在神经学上得到证明。通过用脑电图跟踪研究儿童和青少年大脑的发育过程，专家们可以精准地描述人脑不同部位的成长顺序（见下图）。
大脑神经系统发展最早的是控制器官和肢体的功能（如呼吸、心跳、爬、走）。接下来是控制情绪（如喜、怒、哀、乐），最后成熟的区域是额前脑皮层。而这一区域负责控制冲动、判断和决策。青春期的孩子，精力充沛、四肢发达、情绪冲动、但缺乏理性自控的能力，像一辆闸不灵的汽车，是尝试毒品和染上毒瘾的高危群体。
这时，家长、学校、社区需要联手对孩子进行防毒教育，将他们的精力、冒险精神、热情和冲动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如体育、公益、文艺等），帮助他们度过高危期而不沾染吸食毒品的坏毛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即使在大麻娱乐使用合法化的州，使用这也必须在21岁以上。
三. 理智地与孩子谈美国社会的毒品问题
懂得了毒瘾是可以预防的道理，作为家长我们应该有信心理智地与孩子谈美国校园内的毒品问题。简单粗暴地训斥和吓唬孩子（如对孩子讲，抽一口大麻就会上瘾，万劫不复）反而会使得孩子产生反感对学校毒品问题避而不谈，甚至产生逆反心态，故意去尝试大麻。冷静地坐下来与孩子谈美国青少年毒品问题会引起他们的重视，使之感到父母理解孩子学校生活中的现实和挑战。只要孩子能够与父母讨论毒品问题并进行沟通，就说明他们对毒品问题有认识，具备了基本的防御能力。
有两个方法可以借鉴。一个是引导孩子懂得行为健康的重要性，在面对是否尝试毒品问题时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影响人健康的主要因素有三方面，遗传、环境（如雾霾、水质）和行为。前两个因素个人无法改变，但行为却要个人负责。吸烟、喝酒、抽大麻都是伤害身体的不健康行为，每个孩子都应该对自己负责有能力和勇气选择健康行为。
另一个方法就是教孩子自我保护的方法。告发别人吸毒可能是不现实的要求，但学会巧妙地拒绝来自他人的吸毒诱惑，有选择地交友，及时鉴别潜在毒品危险的出现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参加同学的聚会时察觉到有人提供烟酒和大麻时，孩子可以及时给父母发短信，找个借口提前离开而不参与聚会中的不良行为。
组织DrugFree 也建议家长在与孩子讨论毒品问题是采用冷静和严肃的对话，避免大声讲话以及过于情绪化。
美国的防毒体系经过多年的发展已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理论和方法能从个人，家庭、学校、社区几个层次开展防毒教育。家长们不需要孤军作战，可以了解并善用美国防毒教育的资源。
美国防毒教育体系
美国防毒教育方面最具权威性的指导手册是国家毒品滥用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2003年出版的《儿童和青少年防毒教育：家长、教师和社区领导以科研为依据的指导手册》,简称《防毒手册》。这本红色封面的小书提炼了美国防毒教育科研成果的精华，经过多次更新和再版，对美国的防毒教育指引了方向并提供了防毒教育的具体实施方案。这些信息可以帮助华裔家长们更好的了解美国在防毒方面提供的资源。
手册链接：https://nida.nih.gov/sites/default/files/preventingdruguse_2.pdf
一. 防毒教育的理论基础
儿童和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具有很大的可塑性。诱发使用毒品的个人、家庭、同伴、学校、社区方面的因素称之为“危险因素”(Risk Factor)。促使远离毒品的因素称之为“保护因素”(Protective Factor)。从这一点出发，防毒教育的基本理念就是通过防毒教育的干预措施（prevention program）降低“危险因素”同时增强“保护因素”。手册将不同层次的危险和保护因素归纳与下图。这些因素还有更细的分类。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进一步阅读手册。
二. 防毒教育的三个级别
防毒教育可以分成三个级别。首先是初级防御（Primary Prevention），其目的是打消尝试毒品欲望，防患于未然。这层教育从小学就开始，通过集体教育（班或年级）讲述毒品的危害，增强防毒意识，介绍拒绝和躲避毒品的技巧和方法，提高自治和做正确选择的能力。教育方式除讲课，学生互动之外还有游戏。
其次是二级防御（Secondary Prevention），其目的是阻止初试者成瘾。防患于未然是上策，但仍有一部分青少年会尝试饮酒、吸烟、抽大麻。一旦被发现，学校有指定的人员会找这些学生个别谈话，并通知家长，定出计划阻止进一步的发展。有一个叫SAP (Student Assistance Program) 就是联邦政府资助的一个高中学校的二级防御项目。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校方会为接受二级防御服务的学生保密。
最后是三级防御（Tertiary Prevention），其目的是防止戒毒者重犯。极少数学生在高中期间染上毒瘾，更多的是有毒瘾的成人需要送到戒毒所治疗。毒瘾很顽固，常常需要多次治疗才能彻底戒除。因此防止戒毒过程中的反复（Relapse） 成为三级防御的重点。
三. 防毒的三道防线
防毒教育有三道防线；家庭、学校、社区。每道防线都有相应的被实践和科研证明有效的防毒干预措施(Evidence Based Programs–EBP) 。
家庭是第一道防线。值得一提的是“巩固家庭项目”(Strengthening Family Program)。这个防毒措施以家庭为基础，通过7节与家长和孩子的互动课程，提高家长的防毒意识、与孩子沟通和家庭教育的技能（如定计划，设标准，检查作业，执行纪律等）。适用于10-14岁年龄组并被科研评估证明有效。这类小组式的防毒项目被称作“有针对性活动”（Selective）。
这样一来，家长们可以通过在问题发生之前，明确规则，从而起到有效的的预防作用。报告中也反复强调，稳定和紧密的家庭关系以及成长环境都会大大减少孩子们选择使用毒品的几率。措施（如谈论家庭规则）
第二道防线是学校。值得介绍的是“培养生活技能”(Life Skill Training)项目。这是一个全校范围编入课程持续三年（第一年15节课，第二年10节课，第三年5节课）的防毒普教活动。主要内容有三方面：（1）毒品危害知识和抵制毒品诱惑，（2）自我管理能力，（3）交友和社交技能。这类普教式的防毒教育活动被称作“广义性活动”（Universal）。
其实，一些干预项目甚至可以在小学就开始推进。通过帮助孩子们从小克服攻击性行为、较差社交能力和学习方面的困难，这些都可以帮助他们避免在日后沉溺于毒品。
第三道防线是社区。毒品问题是社会问题，需要发动社区各放面的力量共同对待。联邦政府自1997年以来每年拨款资助发展社区防毒联盟并建立无毒社区（Drug Free Community）。接受资助的社区要调查当地毒品问题现状，制定防毒计划，联合社区各界（政府、警察、学校、社团、企业、名人、青少年团体等）共同实施防毒宣传，建立防毒禁毒地方法案，增加烟酒税和查禁商店向21岁以下青少年出售烟酒等措施。这类全社区参与的活动被称为“环境战略”(Environmental Strategies)。自1992年成立以来，美国社区反毒联盟（Community Anti-Drug Coalition of America-CADCA）已经发展成为拥有5000多成员组织的全国最大的社区防毒公益组织。
四. 防毒教育组织系统
国家层面的防毒教育工作主要由六个部门领导：（1）国家毒品控制政策办公室（Office of National Drug Control Policies）, （2）国家疾控中心，（3）国家毒品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4）少年司法和犯罪预防办公室,（5）国家毒品滥用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6）国家酒精滥用和酒精中毒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lcohol Abuse and Alcoholism)。六个部门各有分工。政策办公室负责毒品控制总体方向和政策，疾控中心、服务管理局、犯罪预防办公室负责防毒教育的实施，两个研究所主导防毒科研。
另外，防毒教育领域还有一批以大学为基地的科研中心和3代人组成的科研队伍。加上多种防毒教育的刊物、学会和专业会议，美国已形成了一个完整成熟的防毒教育和科研体系。
美国五十个州都有联邦政府资助加上州政府预算拨款支持的专职防毒戒毒管理部门。这个部门的职责是指导协调全州的防毒戒毒服务并给各县分配资源。比如我所在的宾州就有50个县级单位和150个以上社区组织能得到防毒资金。这样层层的资源分配和管理就形成了由成千上万各级防毒机构组成的服务体系。
五. 美国在防毒监测和评估方面的历史和现状
由美国国家毒品滥用研究所支持的监测未来问卷调查项目始于1975年。该调查的目的是监察青少年吸毒的现状和趋势。每年全国各地有近400所学校中约40000名8、10、12年级的学生参与此项问卷调查。调查针对各种毒品的使用问3个时间段的问题：有生以来、过去一年、过去一个月。
40多年来，监测未来问卷调查数据为美国提供了青少年吸毒问题的晴雨表。
1990年代初由国家疾控中心主导的青少年危险行为抽样调查项目至今已有20多年历史。该调查每两年进行一次，主要研究与健康有关的危险行为如：抽烟、饮酒、吸毒、饮食习惯、反社会行为等。该调查结果已成为美国监测和分析青少年健康和越轨行为的基础数据。
自1971年开始，由美国国家毒品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主持的全国吸毒与健康调查是每两年进行一次的面对面家庭问卷抽样调查项目。该调查采集12岁以上家庭成员毒品使用现状，包括吸烟、饮酒、各类非法毒品、精神健康状况。这项调查的数据已成为美国测定全国和各州毒品滥用人口指数以及历史趋势的核心数据。
1993年，美国国会通过了著名的GPRA政府绩效与结果法案（Government Performance and Results Act ）。这项立法要求联邦政府各部门建立绩效评估标准并要求所有接受政府资助的社会服务机构按标准采集数据，提供报告以证明服务绩效。
1996年，国家防毒教育办公室（Office of Substance Abuse Prevention）发布了防毒教育服务数据采集上报的最小数据集（Minimum Data Sets）。各级接受联邦资助的防毒教育组织每年都必须按此标准采集和上报数据。该数据标准详细定义了防毒教育活动的类型、内容、参加者、频度、力度、地点、服务提供者等。这套数据为美国各级政府提供了防毒教育管理的基本信息。
2003年，美国国家毒品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发布了国家层面的防毒教育效果指标（National Outcome Measures) ，包括：（1）青少年对毒品危害认识程度的提高，（2）初始尝试毒品的年龄推迟，（3）过去30天吸毒人数减少，（4）由于吸毒引发的学校处罚减少，（5）由于毒品造成的犯罪下降，（6）接受防毒教育的人数、性别、年龄、和种族，（7）防毒教育服务次数和针对性的提高，（8）实证有效的防毒教育干预措施实施比例的增加。这套数据为防毒教育效果的评估提供了基础数据。
国家层面的毒品滥用的监测和追踪抽样问卷调查数据是防毒教育管理和预测的另一重要手段。比较著名的有监测未来（Monitor the Future），青少年危险行为调查（Youth Risk Behavior Surveillance），全国吸毒与健康调查(National Survey on Drug Use and Health)。
由美国国家毒品滥用研究所支持的监测未来问卷调查项目始于1975年。该调查的目的是监察青少年吸毒的现状和趋势。每年全国各地有近400所学校中约40000名8、10、12年级的学生参与此项问卷调查。调查针对各种毒品的使用问3个时间段的问题：有生以来、过去一年、过去一个月。
40多年来，监测未来问卷调查数据为美国提供了青少年吸毒问题的晴雨表。
1990年代初由国家疾控中心主导的青少年危险行为抽样调查项目至今已有20多年历史。该调查每两年进行一次，主要研究与健康有关的危险行为如：抽烟、饮酒、吸毒、饮食习惯、反社会行为等。该调查结果已成为美国监测和分析青少年健康和越轨行为的基础数据。
自1971年开始，由美国国家毒品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主持的全国吸毒与健康调查是每两年进行一次的面对面家庭问卷抽样调查项目。该调查采集12岁以上家庭成员毒品使用现状，包括吸烟、饮酒、各类非法毒品、精神健康状况。这项调查的数据已成为美国测定全国和各州毒品滥用人口指数以及历史趋势的核心数据。
结语
其实不难看出，美国在毒品监控方面有着长久的努力，许多部门也提供不同的上瘾预防和干预资源供大家查询。正如前文所说，美国近四分之一的青少年都有使用毒品的经历，而这其中亚裔青年尤其需要面对难以获得帮助的问题。希望华人家长能够敞开心扉，与孩子进行沟通，进而从根本上避免毒品的使用。
https://www.samhsa.gov/find-help/atod
https://drugfree.org/article/prevention-tips-for-every-age/
https://www.ojp.gov/ncjrs/virtual-library/abstracts/what-chinese-american-parents-need-know-about-marijua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