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微博旧案重翻,说杜蕾斯因为有些广告内容“低俗淫秽”,被罚款81万。网友一听炸裂了,这难道不是谈性色变?这条处罚决定下面,点赞数特别高的几条评论,是这样的:
很多人也疑惑,人家就是卖这个的。充满性暗示性明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怎么就“低俗淫秽”了?这个问题问得好!所以杜蕾斯被处罚的广告,是什么呢?这个广告是和饿了么、喜茶的关联文案。相关联想创作,用语修辞自然而然,会和某些液体有关。其实看这两条广告,还算不上极端。隔壁家杰士邦,更是千夫所指:
杰士邦避孕套,这条广告一出,少部分还没被杜蕾斯“喂饱所有人”激怒的人,也彻底都被广告里的意淫臆想,给激怒了。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来,这些被称为“下流”的广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充满了对女性的凝视。杜蕾斯广告里“喂饱”、“一滴都不剩”所指示的动作发起人,是男性。而鲍鱼开合,更是对女性器官的描写和审视。无论是“喂饱每张嘴”的自得,还是把满意度和性频率直接挂钩的宣言,这些广告,都是一种“阳具中心”的写作。阳具中心包含着更深层次的文化信息,即男性身体上的优越性和对女性的征服。因此,在用这样的方式描写身体和性的时候,这种话语体系中,往往强调的不是男女双方共同拥有的感情或者欲望,而是表达对自我的褒扬。
阳具中心写作,绝不只存在与避孕套广告里。这种写作方式源远流长,名句“春风十里不如你”所有者,诗人冯唐,就算是阳具中心写作的“大家”。冯唐把泰戈尔《飞鸟集》里一句名诗: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 “世界对着爱人摘下了他的面具”,翻译成“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他在《万物生长》中,更是写到:“如果我伸出食指去接触她的指尖,就会看见闪电;如果吐一口唾沫,地上就会长出七色花;如果横刀立马,就地野合,她会怀上孔子”。我没打错,不是怀上“孩子”,是怀上"孔子"。这生殖器占有式优越感,可见一斑。写到这儿我恍然大悟!这些下流广告,原来是得了冯唐真传!(微笑.jpg)“时间的皱褶”,一撑一合的“雨伞” —— 把隐秘处写成了诗。表现同一件事儿,杰士邦就只能画一个在臆想中,慢慢展开的鲍鱼。
在描述性爱时,杜蕾斯与《流浪地球》的电影连动,写了这样的文案:“在进入你的轨道之前,我流浪了很久” —— 我们的性爱不是轻率的,你是我流浪地球终日,找到的归属。不仅对“性”描写的极美,杜蕾斯对性别本身的关照和解读,也非常美好。在父亲节当天,杜蕾斯发的广告是:
杜蕾斯的这些高明的广告,就是找到了了与“性”密不可分的平权、诗意、激情、审美....等等价值观的合集,让“性”回归成一种文化缩影。
“交媾从来不在真空中进行,尽管它本身是一种生物的和肉体的行为,却根植于人类活动大环境的最深处
,从而是文化所认可的各种态度和价值观的集中体现
。” —— 凯特·米利特
2012年奥运会,刘翔旧伤复发,跨栏摔倒,但坚持走完全程。杜蕾斯对此发出如下微博:最快的男人并不是最好的,坚持到底才是真正强大的男人!同样表现“持久”,杰士邦的广告上则是一个大汗淋漓的男人,体力不支跌在地上,被妻子嘲笑到:“上回三秒,这回就三下。” 对男性性功能的凝视审视, 妻子的失望,男人的不安,生动形象的表明了,阳具中心的写作,是怎样反噬了男性本身。风流和下流往往是一线之隔。但这个线,还真不是谁露骨谁隐晦。而是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性绝不仅仅是生殖能力和某个器官。性与爱、两性尊重,人类活动的方方面面,从来都无法分割。回到文章开头,对杜蕾斯被罚款的争议和愤怒上。很多人觉得一旦罚款,就是“不让打避孕套广告”的问题,就是“谈性色变”的问题。就是“露骨”还是“内涵”的问题。这次罚款,不管有关部门意识到与否,在“结果正义”上,是控制“盯裆猫写作法”的问题。让
我感到心痛的,是看到大多数口诛笔伐道德指责的,是女性。我理解很多女性,在为向来优美的杜蕾斯辩护时,在抨击“谈性色变”时,在追求性普及性教育时,特别热切。
但正是这种热切,让咱们误把罚款本身,当做了一个限制公共传播的问题,忽略了这种隐秘的阳具中心的写作,是如何矮化、物化女性本身,是如何给男性带来反噬的焦虑。罚款这件事儿,真的是好事儿。要是能有权威媒体出来解释解释,说明罚款不是谈性色变,而是尊重两性,引导大家不受极化言论的伤害,则更妙。
让对性的描写,回归到性所扎根的爱、尊重、激情,和人文关怀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