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所】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卡通警察？——黄厚石
新的学期到来啦～
新学期新气象
303所为大家带来新学期的第一篇推送
由黄厚石撰写的文章
——《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卡通警察？》
作者简介
日常生活的观察员，设计历史的思考者；
写自己愿读的书，做自己想看的文章。
他（她），浓眉大眼，炯炯有神。
他（她），慈眉善目，彬彬有礼。
他（她），给你敬礼，为你点赞。
——
我们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却对他们视而不见；我们曾在他们身边停留，默默地感受那双萌萌巨眼的注视。如果不是有人向你提及，你几乎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如果你对他们说话，他（她）不语，仍在有效地保持着标准的微笑。他们风雨无阻，无处不在。我们从未追问，似乎也不用多虑，因为“他们”就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由于过于熟悉，而如左手摸右手一般，他们已像一位家人——我们无需思考家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们就是树立在街头路角，张贴在酒店社区的：卡通警察。
不同时期南京街头的“卡通警察”
很难考证第一个卡通警察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也很难说得清楚它们的设计风格。它们的造型也许来自《黑猫警长》的启发，或许仅仅是日本式大眼睛动漫的间接演变而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与何伟在《寻路中国》里描述的那些耸立在中国高速公路边上的交通警察雕塑在造型上有所不同，在本质上又非常相似：
在整座城市里，人们试图用稻草人吓跑鸟儿的方式来管理交通上出现的新局面，所以，政府有关部门竖立了大量的交警塑像。这样的塑像放置在各大十字路口和转盘路段，呈敬礼姿势站立在一个个底座上。人们给这样的交警塑上了全套制服，系着领带，顶着大盖帽，戴着白手套。每个雕像上面甚至还能看到标示了号码的身份牌。
在这个城市的南面，我跨过了黄河，再次进入到鄂尔多斯沙漠。这儿地势平坦，可荒无人烟，一条干個的河床，被冲刷得色彩尽失，偶尔可见交警的塑像耸立在公路边上。这些塑像，甚至有些令人恐怖：狂风吹拂着，沙尘覆盖着，周围的沙漠更加说明它毫无意义。可是，他们的姿势依然笔直挺立，敬礼的手臂一直举着，很有奧兹曼迪亚斯壮士的派头——兵马俑一样的警察啊。
——何伟《寻路中国》
这些警察塑像孤独地站立在道路两侧，造型具象，远看几乎以假乱真，而随着逐渐靠近，“恐怖谷”的理论就开始发挥了作用。它们发挥着“稻草人”一般的震慑作用，但是那个产生震慑的前提却并不成立——人类的智慧如同鸟类一般吗？但是，我们却不以为怪，甚至习以为常。何伟，这个美国来的支教青年，却因为“文化穿越”而产生了“陌生化审美”，进而感到好奇和困惑，甚至言语之中有所批判。多年前，我与南艺的一位德国外教交流，我问他在中国首先感到的困惑是什么？他亦告诉我答案是卡通警察！
何伟看到的是一种具象人偶，它比卡通人偶更加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也更加“超现实”，或者说更加“后现代”一些。但是作为“升级版”的卡通人偶不仅造型变化了，并增加了文字的训诫内容，而且它造价便宜，更容易普及，有利于进入到我们生活的各个层面。它们“扁平化”了，低调了，却在同时变成了一个网络。在具象人偶和卡通人偶之间，不仅具有着联系性，而且能够看到一种常态和必然。也就是说，这个具有中国特色的设计，源自中国文化的潜意识，它不是谁设计出来的，它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创造出来的。
以2017年发生在上海市松江区的交警“背摔”违停妇女的事件为例。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违规停车，交警及辅警前来处理，因为双方意见不同而引发争论，警察受到妇女的纠缠和阻挠。交警最终以一个“背摔”的方式把该妇女压倒在地上。由于此事造成该妇女头部流血并导致婴儿摔倒在地，所以这一画面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并最终导致“涉事民警已被停止执行职务，接受警务督察部门调查处理”。本文无意也无法讨论这一事件到底谁对谁错，对最终的处理方式更是难以评价。但是，在许多人都对警察的“粗暴执法”进行讨伐的同时，人们很容易忽略了该妇女的行为方式是否违法并影响了执法，如果的确违法，那么交警的行为何错之有？与此相似，我们也经常看到一些欧美警察因为被执法者违法并且情绪激动而导致的“暴力执法”，尤其是在涉及到种族问题时，也种事情也会激起社会上的轩然大波。我们将其视为是一种缺乏情感关怀的权力滥用，但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他们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笔者对于相关法律并不了解，不敢妄加评论。但是，在执法过程中要兼顾正义和人情本身就是具有矛盾性的。法律本身是一件非黑即白的事情，灰色地带存在的越少，人们就越相信法律；人们越相信法律及其执法的体系，事情的处理就会越来越有效率，也越来越公平。所有国家的法律体系，如果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都是一个信任的系统，都会碰到如何在制度和人之间建立信任的普遍问题。
而“卡通警察”存在的问题恰恰在于，它试图把信任建立在取悦大众的基础上。用表面上、形式上的友好方式来进行道德上的劝说：“不要横穿马路”、“您礼让，我点赞”、“带好自己的小孩”、“吸毒犯法，贩毒有罪”，甚至在南京商业步行街的一个路口上，都有卡通警察为你指明方向——这些混乱的、幼稚的警察卡通形象不仅削弱了警察机关的严肃性，也在潜台词里将明确的行为变得含糊，好像这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情！因为，这样的法律法规被以一种卡通人进行劝说的方式来进行宣传。它的本意也许是好的，但是它造成了这样一种潜意识：既然你想拉近与我的距离，那么我们之间就具有了一种类似于熟人的关系，这就是一个在心理上个的灰色地带。
卡通形象本身必然是儿童化的。中国人在形容语言和态度上的不靠谱时，会说如同“儿戏”一般。儿童化的视觉形象就会产生这样一种类似的心理效果，它在制造轻松、亲民的效果同时，它也让人感到不靠谱、不重要和不严肃。再加上使用卡通形象的标语口号过多，既有民警、交警的通告，也有地铁、施工场所的科普，还有一些其他非警察形象卡通掺杂其中，警察卡通的形象变得十分混乱，也越来越缺乏公信力。
我曾经在我居住的小区里见过这样的一个牛皮癣广告，它被贴在一个隔离球上。它实际上个是一个“无抵押信用贷款”的广告，却由于使用了一个“警察卡通”的形象（及其带来的废话型训诫：“锁好门窗，谨防盗窃”）而被伪装成了一个“官方通知”，很容易使人产生误解。在这里，张贴广告的公司显然利用了人们对警察卡通产生的“信任”。但是，如果你指责他的话，他也可以狡辩这个卡通不是警察，这句废话也只是一句友好的提醒。在这里，卡通警察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视觉形象混淆，甚至连善和恶、黑和白也分不清楚了。
这一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是卡通形象本身不严肃的特点导致的。也许那些太过于注重规则的美国警察应该向中国取取经，学习一下我们的警民“鱼水情”，在我们看来，他们实在是缺点人情味。但是，卡通形象（不管画的好的，还是不好的）实在是不适合所有的严肃场合，它带来不了什么“人情味”，它只能让人觉得“幼稚”。再说了，我们的信任体系，难道要靠卡通来维系吗？
天台学设下期预告：书库《设计观点》
303所投稿文章
发表于“303所”的文章都会以纸质杂志的形式公开出版
无论你来自哪里，哪所院校，在做什么工作，只要对与设计相关的写作感兴趣，都欢迎给我们投稿。无论你写的是论文、杂文、剧本抑或是诗歌，或仅仅只是一个小故事，都欢迎给我们投稿。就像天台读书会一样，“分享”与“共享”知识一直是我们的宗旨；也像天台剧社一样，“参与”与“展示”自我一直是我们的初衷。
投稿文件请发邮箱
邮箱：962223902@qq.com
或在后台留言联系管理员
作者：黄厚石
编辑：邱丽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