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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悬崖村

艾爱 Figure 2022-09-05

爱奇艺 x Figure



悬崖村的夜晚是最舒服的,不冷不热。听不到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只有虫鸣、鸟叫和流水。一天的拍摄结束后,我时常一个人找一块田埂坐下,抬头望着天空发呆。如果白天下过雨,晚上能看到星星。我在北京也这样看过星星,有时候我会想,这一片星空和我在北京看到的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同一片?2020年刚刚过去,对我而言,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全人类都是同呼吸共命运的,还有一些人在为消除其中的不平等而努力。不论在怎样一个时代,如果一直有人坚持在做这件事,我想也许世界会因此变得柔和一些吧。

——导演Lucy


 

导演|Lucy

撰稿|艾 爱

编辑|许 静

出品|FigureVideo

 


第一次到四川凉山州昭觉县阿土列尔村——另一个更为人所知的名称是「悬崖村」——现场拍摄,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空」「虚」。

 

昭觉县地处大凉山腹地,从县城到悬崖村,全是弧度极大的山路,加上颠簸,不论出发前做了多少准备,下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个成员的大脑还是空空荡荡的,近乎宕机的状态。

 

村子位于海拔约1400米的悬崖上,上下落差约800米,因此得名悬崖村。进入村子必须踏上2556级、部分地段近乎90°垂直的钢梯。2019年夏天第一次上山,Figure拍摄团队全靠村民帮忙背行李减负,花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才勉强爬到山顶。

 

「钢梯搭建成的路是悬空的,每一步必须踩实了才能保证安全。往上爬的时候不觉得,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离地面很远了,难免发怵。」


上「悬崖村」的天梯

 

这样在悬崖边爬上爬下的日子,悬崖村村民的祖先至少过了两百年。

 

在战乱纷争的年代,易守难攻的地势保护着他们免受侵扰;山顶肥沃的土地,相对优良温和的气候,也足以保证他们在此过上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小生活。

 

到了21世纪,悬崖村以奇绝的地理位置走红网络,每一天都有游客到此挑战这段险象环生的陡峭「天梯」,体验大凉山腹地这片世外桃源的生活。

 

然而,对「桃花源」里的村民来说,生活不是诗与远方,而是一个个现实的困顿。

 

 

民宿老板某色达体 


51岁的村民某色达体,从一开始就是导演Lucy重点关注的拍摄对象。这个肤色黝黑的彝族汉子是悬崖村第五代原住民。他沉默木讷、顽固、责任感十足,很少在镜头前表现自己,但他家的「小卖部」,刚好就在悬崖钢梯路的终点。

 

在他家位于半山台地上的小院前稍作休憩,跟某色达体夫妻聊上几句,几乎是每个初到悬崖村的客人会做的第一件事。

 

知乎上有个提问「中国最贫穷的地方什么样?」曾经的悬崖村或许该写到答案里。艰险的地势、恶劣的交通情况阻隔了悬崖村的经济发展,加剧了村里的贫困。「买一包盐巴,来回要走一上午。背100斤苞谷下去,山下的人可以卖100块,我只能卖90多。因为知道我是从山上下来的,不可能再背回去。」某色达体说。


村民们背着重物攀爬天梯

 

2017年之前,村里不通电,进出要靠用藤条和木棒编成的陡峭凶险的「天梯」,村民和外来者摔伤甚至死亡的事故时有发生。修路的想法早就有,无奈实现起来诸多不易。「外面的人工,来到这里500块钱一天,我们请不起。」悬崖村村支书某色吉日说,只能自己来,「我们这里年轻劳力有的」。

 

2016年,靠着凉山州、昭觉县两级政府筹措的100万元资金,在帕查有格等扶贫干部的带领下,「悬崖村」的村民们开建钢梯,上上下下3万人次,将1500多根、40多吨重的钢管和6000多个扣件,用肉身背上了悬崖。

 

支尔莫乡乡长、驻村第一书记帕查有格回忆,因为事前设计不够,在钢梯路线选择上,有过「很多不同的意见」,怎么搭、方向怎么走?经常是需要一次又一次地架好又拆,拆了再架,才最终确定。

 

一年后,钢梯搭建好,电来了,自来水来了,手机信号、4G信号以及宽带也都来了,村民用上了电视机、电饭煲、洗衣机、电冰箱……手机也不再是山上的摆设,村民们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他们甚至开始在网上直播,做电商售卖一些农产品。旅游业也兴盛起来了,村民们在网络上发布的悬崖村自然景观吸引了不少驴友前来打卡。


建在山脊上的天梯 


由于长期患病,某色达体家被认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村里的游客越来越多,他先是借着自家的「地利」开了小卖部,后来又办起民宿。以当地的生活标准而言 ,收益相当不错。

 

不光是某色达体家,按照最新的脱贫验收预评估,悬崖村村民人均年收入近9000元,仅仅两年多就达到了脱贫标准。


 

音乐人吉克比洛

 

吉克比洛一家与村里脱贫致富的红火氛围显得有些疏离。

 

他家也是悬崖村里的建档立卡贫困户。书记帕查有格对他的评价是:「这个人还是比较勤快,有的时候帮人背东西上下跑,也还是挣到一点钱的。平时邻里关系也比较好,帮人家背东西,帮人家接孩子,他还是经常做。」

 

比洛不是本地人,是悬崖村的「赘婿」。年轻时,他「没心没肺地」胡混过很长时间,为了生计到处奔波,「去过昆明生活」,却最终一无所获,汉语都不太会说。四十几岁时,在矿山讨生活的比洛,遇到了某色吉日书记。「吉日看我太可怜了,就把我带了过来。」


吉克比洛在山坡上吹彝族口弦

 

在吉日书记的帮助下,比洛在悬崖村有了老婆;有了房子住,吉日书记的;有了地种玉米,也是吉日书记家的。

 

可这个瘦弱的独目汉子,更想和人交流音乐。他会彝族口弦,也会弹月琴。有外来的客人上门,比洛就面无表情地将话题引到挂在土墙上的那把月琴,然后在客人的请求声中,摘下来弹奏。

 

在Figure拍摄时,比洛说这把琴「是借钱买起来的,四百块」,因此被老婆「骂了」。

 

彝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悬崖村村民招待客人时,唱首祝酒歌轻轻松松。但在生存压力面前,音乐并不是村民们首要关心的重点和必须品。

 

比洛的琴买来四年,在公众场合,他只弹过一次。「给他们弹,他们也听不懂,这个跟吉他所表达的语言是一样的,他们就不会弹,也不会听。我听起来有好几种,他们听起来就一种。」


吉克比洛在弹月琴

 

于是,感觉没有「知音」的吉克比洛,就这样在村子里游荡。偶尔,他会打开音响,用超大声量播放VCD机的流行歌曲碟,然后在妻子的低声呵斥中,再将音量调低。

 

2019年12月初,拍摄团队得知吉克比洛在十几天前突然去世的消息,让导演Lucy既震惊又难受。比洛的死因究竟是酒后误服农药,还是有意服农药自杀,没人知晓。牵着牛,走在田间小路上的背影,是他留在Figure镜头里的最后一个画面。

 

「应该说(比洛家)生活条件慢慢在改善,去年(2019年)也给他们家申请了低保兜底。他这个人平时给人感觉还是挺开朗的。」在后来的拍摄采访中,帕查有格书记说,「但是咋个会这样子,我也没有想通。」


 

扶贫书记帕查有格

 

帕查有格来悬崖村做驻村第一书记已经五年,第一次爬上藤梯时,他形容白色的峭壁上面是横过去的一段梯子,再往前,「根本看不见,哪有路,根本没有路」。

 

但他的任务,就是来给悬崖村人找「前路」。2556级钢梯,解决了物理意义上的前路问题,帮村子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村民们有了新的收入来源和生活。


驻村第一书记帕查有格

 

23岁的小花,是钢梯修好后嫁到悬崖村来的新媳妇之一,跟丈夫某色拉几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随着游客的增多,民宿和直播成了这个小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但2019年不到8000块的收入无法让小花满足。和山外的年轻女孩一样,她想要更好的生活。

 

因为家庭原因早早辍学的她,看不懂直播时网友们发的字,就把它们记下来,用手机查拼音学意思弄懂;夜里休息前,坚持看书,很认真地学。丈夫对未来的规划是「20年后在县城里面买套房,然后自己做点小生意」,小花可等不了,她想早点能在山下开个自家的理发店,「赚钱」。

 

打开悬崖村村民的眼界,是根本的「前路」。

 

「有个小朋友,我问他觉得自己家乡美不美?」帕查有格书记说,「他摇摇头。我说不美吗?他说不知道,没有概念。(没开眼看过其他)他连家乡是美还是不美,都没有概念。」

 

「知识改变命运」。孩子是「悬崖村」的未来,「教育才是脱贫最根本的出路」。

 

17岁的某色拉作是某色达体最疼爱的女儿,因为山上没有学校,她直到11岁长高、长壮一些后,家人才放心让她下山去上学。

 

「悬崖村的希望,就是我们这一代,就是我们这一代正在上初中的,还有在上小学的,希望都是在知识上。」拉作说,父亲告诉她,有了知识,就可以「不拿着锄头去做农活了」。


某色达体(左一)、某色拉作(左三)和某色达体的妻子福大姐(右一)

 

好消息是,这一代人「下山」比前人简单,政府提供了异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在Figure进入悬崖村拍摄近一年后,2020年5月,村民们就搬迁到山下昭觉县最大的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安置点里。

 

某色达体的新家位于4号安置点,100平方米的房子有三个卧室,家里只花了1万元,其余全部由政府补贴,甚至包括钢制衣柜、钢制碗柜、钢制桌椅,以及大小两张床。拉作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新家离她的学校步行只需要半个小时。

 

「悬崖村」并未因为村民搬迁而被废弃。帕查有格书记表示,村里计划发展集体产业,以集体租用方式开发民宿等旅游资源,用旅游业带动村内就业,同时兼顾庄稼种植和牲畜养殖。

 

在「悬崖村」的老屋,某色达体家人的照片和女儿的奖状依然挂在墙上。他说:「安顿好了新家,我还会回来。」


 

扶贫主题网络纪录片《劳生不悔》2月24日起在爱奇艺独家播出。「凉山篇」将于2月25日上线,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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