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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斗犬?赫胥黎与进化论不得不说的故事

柯遵科 科学大院 2022-05-01


赫胥黎


作者:柯遵科(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

1825年的今天,以“达尔文的斗犬”形象著称的赫胥黎出生了。在公众眼中,他是宣传和捍卫达尔文进化论的英雄,然而故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赫胥黎其人

1850年,伦敦,有个名叫托马斯·亨利·赫胥黎的年轻人,刚从海外探险归来,没有带回金钱和珠宝,也没有征服新的土地。四年的航海生涯,赫胥黎积累了大量的博物学知识,收集了许多海洋生物的标本,还写了几篇文章提交给英国皇家学会……他期待着英国科学界给他应得的奖励和荣誉。

然而,他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出生于中产阶级下层的赫胥黎,没有多余的资产让自己过上绅士式的悠闲生活。对他来说,科学首先应该是一份职业,有足够的收入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从而成为一位真正的英国绅士。赫胥黎的论文赢得了英国皇家学会的金质奖章,可他向各个大学求职的请求都被拒绝了。

他研究科学,不仅从追求科学真理中寻求心灵的慰藉,更梦想在科学事实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美好的世界。 

传播进化论的初衷

期间,赫胥黎结识了许多和自己有着相同处境的科学青年,找一份科学工作是他们的迫切需要,用科学来改变世界则是他们的理想。在他们眼中,贵族制、等级制和庇护制盛行、由教士和业余爱好者主宰的英国科学界就是英国社会的缩影,改革的愿望让他们走到一起,共同的经历让他们抱成一团。赫胥黎是这些科学青年中的领军人物,他还和伦敦的中产阶级激进文化圈打成一片,社会改革和科学改革在他那里是同一件事情。

托利党贵族和教士的宠儿、老一代科学绅士中的代表人物欧文已经提出了上帝连续创造物种。因此,赫胥黎必须要对物种问题给予一个自然主义的解释,不诉诸上帝的作用,只要自然的解释。怎么办呢?他认识达尔文有好几年了,这几年随着他的地位的上升,达尔文和他的关系是越来越热乎,他也一点一滴地知道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达尔文的学说不对,但至少它和上帝无关。是和欧文算总帐的时候了,那就让达尔文去反对欧文吧。

1859年,《物种起源》一书出版了,赫胥黎在《泰晤士报》上写了一篇书评,主要是批评英国的自然神学,攻击所有在科学研究中诉诸上帝的做法,里面夹杂着对欧文的讽刺和嘲笑,最后再吹捧达尔文的勤奋和天才,概略地介绍达尔文的假说。他还赶快给达尔文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已经磨好了牙齿和爪子,随时准备为达尔文作斗犬,撕咬那些敢于反对达尔文的人。 

与达尔文的分歧

赫胥黎把自己的阵营打扮成“达尔文主义者”,其实,这些人中没一个完全接受了达尔文的学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倾向于接受自然主义的解释。在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以后,将自然选择作为理论还是假说,这曾是达尔文本人和争论各方关注的焦点问题。而赫胥黎恰恰是最坚决地将自然选择称作假说的人,并且从未在这一基本立场上有过任何动摇。

1859年,赫胥黎在《达尔文的假说》一文中,将拉马克的进化论、钱伯斯的系统发育进化论和达尔文的进化论都划归假说的行列。他承认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其中最巧妙的一个,在解释生物地理分布等诸多自然现象上要高出一筹。但是,赫胥黎对于自然选择能否产生出新的物种表示怀疑,强调它并没有得到证实,其谬误程度可能和拉马克的用进废退相去不远。

赫胥黎用两种不同的物种概念——形态学的物种(morphology species)和生理学的物种(physiologyspecies),对自然选择进行考察,他强调达尔文的论证是建立在自然选择和人工选择相互类比的基础之上的,而这恰恰是达尔文论证的缺陷所在。赫胥黎根据自己的物种概念对品种和物种做了区分,认为人工选择产生的是新的品种(races)而不是新的物种(species)。人工选择所产生的新的品种符合类型学的物种概念的要求,它具有和来自共同祖先的其它品种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是不满足生物学的物种概念的要求,和来自共同祖先的其它品种之间并不存在生殖隔离。

赫胥黎还长期公开反对渐变论。在1860年发表于《威斯敏斯特评论》的文章中,他宣称物种转变是以跳跃的方式发生,而非达尔文主张的渐变的方式。他认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自然的确做着跳跃。承认这个事实,对于消除许多反对物种转变学说的意见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在赫胥黎看来,自然选择,生物活着就是为了繁衍和适应环境,这些东西不仅在科学上无法证实,而且太功利,太违背伦理道德。自然多美呀,花多美呀,海星多美呀,这些美能有什么功利的目的?

不过,这一切都得在宣扬达尔文主义的口号下进行,必须把对达尔文学说的异议限制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对外则统一口径,打击和扑灭一切敢于反对达尔文的思想。 

尾声

到了赫胥黎的晚年,达尔文主义掀起了一股仇恨和斗争的风气,民族、国家、阶级和个人都在这种气氛中渐渐变得失去理智。他很悲观。但赫胥黎还是警告人们不要没有反省,盲目地接受达尔文进化论。他说达尔文进化论正在沦为迷信。他希望人们讲良心、自我约束和互助,不要像自然那样只会生存斗争。

然后,他死了。近半个世纪后,他的孙子奥尔德斯·赫胥黎则写了一本《美妙的新世界》,给人们描绘了受生物技术操纵的未来,警告人们这个世界已经被政府和科学所左右,大家得准备好接受即将来临的恐怖。这些预言有些已经发生,有些正在发生。

参考文献:

柯遵科:《赫胥黎与自然选择》,《自然辩证法通讯》,2011年第6期,第40-46页

柯遵科:《赫胥黎与渐变论》,《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7月第52卷第4期,第150-1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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