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情申音]卖粪人的那些事

作者：嘉定一叟  

朗读：天亮

文字编辑：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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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话朗读版]（听写）

（各位朋友侬好！）

    拿卖大粪搿桩事体作为生意，晓得个人恐怕勿多，乃末亲身做搿桩事体个人啊，是少之又少。乃末碰巧，我就认得一个叫钱阿宝个人。埃个是上世纪50年代大跃进辰光个事体了，勒辣我伲嘉定城北有得一个专门种蔬菜个“蔬菜组”，勒辣“蔬菜组”个田头地间，会经常看到搿个人。乃末有得一趟休息，钱阿宝得大家谈起了伊做大粪生意个事体。伊有得八九个桩脚，二三十只粪坑，散落辣北门个弄堂河边。一年下来，也有得上万担大粪个进账。使用“汪伪储备券”辰光，迭个好粪、浓粪、腊粪，三角钞票一担，其他个看成色，两角、两角半一担勿等。

    乃末侬晓得，卖大粪迭个行当啊，啥个辰光开始个，现在也已经呒没办法考证了。也有可能从封建社会有商品交换辰光就开始了。民国个辰光，肯定是个鼎盛时期，衰落于土地改革，垂死于人民公社集体化，[赞刂]脱仔资本主义尾巴，寿终正寝于消灭血吸虫病。

    乃末卖大粪搿桩事体啊，说白了，就是拿别人倒脱个大粪收集起来，再卖拨了种田人。侬讲勿难，也勿难，只要叫上几个人，涴个几只粪坑，寻好仔买主，价钿谈好，银货两讫就可以了；侬讲难，也难，因为啥个码头啊，侪有主人个，侬想要辣迭个地盘浪向做搿档子事体做妥当做下去，迭个主人是万万勿能够忘记个。再加上仔地面浪向有头面个人，也是勿能够忘记个。乃末做好了迭个以后，侬个生意啊，才算真正开始了。

    乃末，倒马桶个人是“货”个源头，粪坑涴辣辣啥个地方是邪气讲究个。要选择出入方便又僻静个河边。因为出入方便邪气重要，有鋬个拎马桶个还好讲，可埃个辰光有交关是掇个马桶，又高又大又呒没鋬，乃末倒马桶个人两只手掇仔马桶，放辣辣两腿之间，左右脚依次来回挪步，马桶就像旋转个钟摆来回转动着一眼眼往前头走。手里向呢，还要拿仔个马桶豁捎、抹（此处朗读者读音有误，应为“meh”，不是“ma”）布啥个，也真个是蛮难个。乃末七高八低、曲里拐弯个路浪向，啥人会得到侬此地来倒马桶呢？

    （所以）僻静也邪气重要。乃末马桶搿个物事啊，毕竟是不登大雅之堂，侬一淘，哎呀，交关个臭味道就扩散，影响别人勿讲，就是倒马桶个人辣车水马龙个地方啊，撅着仔屁股刷马桶，也讲勿过去。

    还有末，粪坑一定要涴放辣辣河边有水桥个地方才是。洗刷马桶是必定要用水个，以前又呒没自来水，离水源忒远了就勿方便。乃末埃个辰光呢，陆浪运输勿发达，粪坑满了哪能出货呢？一定是要用船来装。乃末，有得水桥是最最方便个。

    有了搿能样子个好处，方圆一两百米个妇女们侪会到侬此地啊，来倒马桶。

    为了招揽更多个倒马桶个人，大粪个主人往往会辣辣粪坑边浪向另外呢再做一个清水缸，为洗刷马桶提供方便。乃末阿宝是一个勤奋个粪主，伊自家呢，会从河里向挑个几担水倒辣缸里向。但是更多个妇女啊，是勿领伊个情，伊拉嫌之缸里向个水忒龌龊，往往直接辣辣河里向洗刷。只有懒惰、勿讲究个女人得仔年龄实在忒大个老婆婆，就辣清水缸里向呐，将就个刷马桶。

    为仔生意，大粪个主人有辰光蛮辛苦。除仔刚才讲个挑点水倒辣缸里以外，到仔热天，一直勿落雨，迭个粪水啊忒个浓了，为了赚头，要去挑眼水啊，倒辣迭个粪坑里向；乃末到仔冬天严寒，粪坑冻裂，岂不是又要少了赚头呢？乃末钱阿宝个粪坑大多是半埋于地下，周围呢再培上一圈土来防冻。以前冬天好像要比现在冷，粪坑结冰是常有个事体，肚皮大于口个大肚子缸更加容易冻裂，所以阿宝对搿一种缸呢，邪气是忌讳。等到大雨天，粪水外溢，迭个是粪主最为焦急个辰光。阿宝为了脱满缸个缸加盖，缸满缸浅就用粪勺呢来匀匀。平常辰光呢，伊会辣辣粪坑个周围啊，收作收作，迭面呢填眼土，埃面呢放块垫脚石啥个，方便埃些倒马桶个。

    乃末听钱阿宝讲啦，卖粪得仔买粪个人有判别粪水好坏个“三字经”，就是“看、淘、尝”。看：发酵以后个粪便啊会氽辣上头个，体积变大，缸面厚厚个一层，有粪水邪气浓个假象。所以，要以发酵程度来判别迭个粪水个浓度。淘：新鲜个大粪一般是沉辣辣缸底，用粪勺淘动迭个粪坑，就是看看大粪个实际含量。尝：就是拿少许个粪水来尝尝伊个咸度，因为我伲人个排泄物有一定个盐分，据讲啦老个粪主人闭上仔眼睛，就能够尝出粪水个浓度。搿能样子极致个方法，真是不可思议。

    从互助组、初级社到人民公社，集体所有制清洁所拉粪车个横空出世，使得个体农户啊一眼眼个消失，粪主人个生意也逐年减少。大规模个开展消灭钉螺、禁止设粪坑，使得个体粪主个命运就搿能样子彻底个完结了。

[原文]

    把卖粪这档子事作为营生，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亲身做的人少之又少。碰巧，我就认识一个叫钱阿宝的，那是上世纪50年代大跃进时候的事儿了，嘉定城北有个“蔬菜组”，在蔬菜组的田头地间会经常看到他。一次小憩，钱阿宝向大家聊起了他的卖粪生涯。他有八、九个桩脚，二、三十口粪缸，散落在北门的弄堂河边。一年下来也有上万担粪的进帐。使用汪伪储备券的时候，好粪、浓粪、腊粪3角钱一担，其余的看成色，2角、2角5分一担不等。

    卖粪这行当，什么时候开时的，现已无法考证了，也许从封建社会有商品交换时就开始了，民国时肯定是个鼎盛期，衰落于土地改革，垂死于人民公社集体化，砍去了资本主义尾巴，寿终正寑于消灭血吸虫病。

    卖粪这档子事，说白了，就是把别人倒掉的大粪收集起来，再卖给种田人。说不难也不难，差人支几个粪缸，找好买主，谈好价钿，银货两讫就行了。说难也难，什么码头都有个主儿，想在这地盘上把这档子事做妥做下去，主儿是万万不能忘的，地面上有头面的人也是不能忘的。做好了这，生意才算真正开始。

    倒马桶的人是“货”的源头，粪缸安在什么地方，是很讲究的。要选择出入方便又辟静的河边。出入方便很重要，有攀的拎马桶还好说，可那时有很多端马桶，又高又大又没攀，主妇们双手端了马桶垂在两腿间，左右脚依次来回挪步，马桶就象旋转的钟摆来回转动着前行。手里还要拿个马桶刷子、抹布什么的，够难的。七高八低、曲里拐弯的路，谁上你这儿来？

    僻静也很重要，马桶这东西毕竟不登大雅之堂，你一搅和，不雅气体扩散，影响他人不说，主妇们在车水马龙处撅着腚刷马桶，也说不过去。

    还有，粪缸一定得安放在河边有水桥的地方才是。洗刷马桶是必定要用水的，以前又没自来水，离水源太远了不方便。那时也没陆运，粪缸满了咋出货？必定是水运下岸上船，又得水桥最方便。

    有了这样的好处，方圆一、二百米的主妇们都会到你的粪缸倒马桶。

    为了招揽更多的倒马桶的人,粪主们往往会在粪缸边另设一个清水缸，为洗刷马桶提供方便。阿宝是个勤奋的粪主，他自己会从河中担水入缸。但更多的主妇们是不领情的，她们嫌缸水脏，往往直接在河中洗刷。只有懒惰不讲究的女人和年令实在太大的老太婆，就在清水缸中将就了。

    为了生意，粪主们有时蛮辛苦的。除了刚才说的担水入缸之外，夏天久旱不雨，粪水太浓稠了，为了赚头，去担桶兑水。冬天严寒，粪缸冻裂，岂不又要少了赚头？钱阿宝的粪缸多是半埋于地下，周围再培上一圈土防冻。以前冬天好象要比现在冷，粪缸结冰是常有的事，肚子大于口的大肚子缸更易冻裂，所以阿宝对这种缸很是忌讳。大雨滂沱，粪水外溢，是粪主最为着急的事。阿宝会给满缸的加盖，缸满缸浅的用粪勺匀着放。平时，他也会在粪缸的周围拾掇拾掇，这儿填一个坑洼，那儿补一块垫脚石什么的，方便那些倒马桶的。

    听钱阿宝说，卖粪的和买粪的主儿们有判别粪水好坏的三字经，即“看、掏、尝”。看：发酵后的粪便浮在上层，体积变大，缸面厚厚的一层，有粪水很浓的假象。所以，要以发酵程度判别粪水浓度。掏：新鲜的大粪一般沉溺于缸底，用粪勺搅动粪缸，意在判别大粪的实际含量。尝：取少许粪水尝其咸度，人的排泄物有一定的盐分，据说老粪主閉上眼，就能尝出粪水的浓度。如此极致的方法，令人咋舌。

    从互助组、初级社到人民公社，集体所有制清洁所拉粪车的横空出世，使个体农户逐年消失，粪主的生意也逐年减少。大规模地开展消灭虰螺、禁设粪缸，使个体粪主的命运彻底完结。

作者简介：

笔名“嘉定一叟”，名如其人。随性写文，快活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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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简介：

化名“天亮”，一位有30多年经验的沪郊著名沪语播音员，也是嘉定方言研究及保护积极分子陈夏青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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