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笔谈▏从罗永浩成为“老赖”，谈创业者的试错成本
近日，锤子科技CEO罗永浩被丹阳法院下了限制消费令，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俗话称“老赖”，引爆了媒体关注。正和岛撰文时用了“罗永浩真傻”的标题，令我想到另一篇曾经的爆文“不懂球的胖子刘国梁”。人们在用这另类的方式感叹，当今这个世界为什么连试错的机会都不愿给，或命运为什么如此折磨人？
对于“老赖”的定义，在这里先做个说明。所谓“被执行人”，是指在原告胜诉后，被告在法定时间内未完成赔偿而被法院强制执行赔偿，则称该被告成为强制执行的被执行人。而失信被执行人（即“老赖”）则是指被执行人具有履行能力而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义务，即法院有充分证据证明被告有偿还能力（比如住着豪宅、开着豪车、进行高档消费），但通过各种手段（比如转移财产等）使法院无法进行强制执行，那么这样的被执行人就会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即“老赖”。
多数都是普通人，所谓优秀的人，只不过是他们在关键的时间点更少犯错。每个人都会成长，所谓长大是指懂得从顾虑重重的角度去面对人生，忧虑是人生的常态。以罗永浩为例，从雄心壮志到资不抵债，从创业明星到上“老赖”名单，他的创业故事如同一场勇者的真人秀。巧合的是，福耀玻璃董事长曹德旺在某论坛上早一步发声：“人家破产了，有赖的，也有没有赖的，但赖的毕竟是少数，对多数企业家请不要再用“老赖”这个词。企业家的事业是风险事业，要鼓励他们继续努力奋斗，要从人格上尊重他们。”
创业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个人做事的态度、对待人生的态度，站在人生的竞技场上，脸庞沾满灰尘、汗水和鲜血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罗永浩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他2006年创办了牛博网，并立下“四不”原则：“不低俗、不炒作、不宣传、不删帖”。为了理想主义，他随时可以翻脸，并不惜跟多年好友方舟子和菜头等人绝交。其实只要罗永浩申请破产，这笔能压死人的巨额欠款，就和他无关了。但他偏偏不那样做，一个如此爱惜羽毛的人，为了还债，曾卖起了电子烟，挣起了快钱。从去年到如今，几乎不发声不解释，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填上了3个亿的窟窿，如今还差3个亿。
对此，读者们留言感叹道：“说真的，从个人角度来看，失败了又如何，重要的是能一次又一次为理想奋斗，同时还不忘承担责任。老罗确实傻，但是值得我们敬佩，尤其是像那种，连谈梦想都不敢的人”“中国这个社会总是对奔向真理的个人充满讽刺和挖苦，罗永浩值得所有人学习，至少他是真实的，不虚伪。我们虚伪，还要挖苦别人，何必呢？”“敬佩老罗，失败，不代表什么，难能可贵的是，一次次地站起来！我们这个社会对于创业者必须要懂得包容，冒险事业的经营者或组织者才是企业家。成功人人向往，但失败也不是可耻的！”，等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失败成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人们崇拜成功，害怕失败，甚至嘲讽失败。是啊，创业者来说，一旦创业失败就成了“老赖”，这样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其实，人生的许多机会，甚至峰回路转的转机，可能就源自于一次勇敢的试错。而被保护得太好的人，一般连试错的机会都看做是沉重的负担，如此，社会又如何进步呢？
三毛曾说过，当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你就不配拥有幸福，也永远不会得到幸福，伤过，痛过，才知道有多深刻。但说说容易做做难，现在社会的容错率很低，一步走错，过几年再想回头，可能就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很无奈，多数人觉得无趣的那种一眼看得到头的体制内生活，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恰恰也变得非常奢侈。有些人连“熬年头”的机会都没有，必须非常拼命，才能勉强平庸。当下年轻人所承受的生活压力，其实一点也不比中年人少，甚至都能将大好青年提前逼进中年危机。
众所周知，几乎所有的创新都需要经历犯错才会找到正确的方向，几乎所有的科学技术进步都需要有犯错的试验才会成功。因此，一个提倡全民创新的社会，首先要做的是建立容错的社会机制和观念，要容忍过错和失误才是社会的正确观念。在法律方面，容错要表现为对各种创新行为的过错追究方面的宽容，不应该产生刑事责任，而只承担民事责任，在民事责任中也应有充分的免责条款，除了不可抗力外应有试错的免责条款。
墨菲定律表明，只要存在某种犯错的可能，就一定会有人犯错，就会存在一定概率的犯错事件。现今社会上流行的所谓终生责任追究制，零事故管理，对负面事故的零容忍等观念和做法其实是违背常识的极端做法。再聪明的管理者也不可能终生保证每项决策都永远正确，除非他能掌控事物的未来并排除一切不确定性，再优秀的人也无法确保所有的创造都会永远盈利。动辄对过错给予道德批判，不承认过错的客观性，迷信惩罚的绝对作用，不理解试错也是成功的必要成本，是当今社会的悲哀。
当然，容错不等于无限度的宽恕，创业者必须懂得管控好风险，并且要有远见。重庆力帆的尹明善在用自己一生的经历来诠释什么叫“人生永远没有太晚开始”，在他耄耋之际，成功的天平没有再次向他倾斜，本该安享晚年的他，不得不开始学习如何拯救一家濒临绝路的企业。“不可让政府不高兴，不可让银行不高兴，不可让国企不高兴”，是他曾经总结过民营企业生存的“三不”法则，如今有一条他没有做到，那就是让银行不高兴了。在15年前砸下20万元进军乘用车行业时，尹明善远不会想到，力帆会走到靠变卖资产度日的这一步。重要的是他没有管控好风险，也缺少远见，在国六标准已经实行的情况下，力帆还未能推出符合国六标准的车型，原来积压的国五车型面临无法上牌的尴尬境地。
同样，罗永浩也不是完美无缺的。纵观他的创业历程，“追风口、被淘汰”的模式贯穿着始终，作为并无技术优势的追赶者，若只会拙劣模仿，任何错误都有可能被放大甚至致命。如果拿马云来说事，同样不成立，马云尽管不是技术出身，但他有敏锐察觉互联网兴起大势的能力和敢为天下先的魄力，汇聚了技术人员并充分尊重他们的专业能力。
到当前经济环境下，当国内低层次增长红利逐渐耗尽，且大国科技博弈日趋激烈时，怀揣真技术和真愿景搞研发、做产品的科技企业，推动了所在行业的进步，带动了消费的升级换代，这样的创业者自然越多越好，但罗永浩显然不在此列。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下，投资眼光与专业能力两者不可或缺，不能用情怀来代替对技术的尊重，“蹭个好热点、讲个好故事”的融资方式已经越来越不切实际了。
对罗永浩来说，就算投资眼光不够老辣、创业技能仍待提高，至少他在一门心思做实业。更为难得的是，即便负债也未逃跑，体现了他的责任担当。创业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出发就没有退路。创业能坚持下来不容易，能坚持做对、做好更不容易。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有的关系和情感都变得那么脆弱，没有人会体会到你深夜时的孤独，创业者所有的一切都会围绕着三个字：活下去。
创业的过程是不断自我调整的过程，是不断试错的过程，也是不断自我修正的过程。收益越高风险越大，越是创新，越要承受风险。路还终归得自己走，教训还是自己经历过的才深刻。社会要允许和包容失败，创业失败所产生的风险与主观故意欠债不还，不是一回事，不能一概都定性为“老赖”，唯有如此，才能酝酿出真正的进步和成功。要正确审视失败的力量，建立起容错机制，是我们需要反思的痛点和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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