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纵横▏凛冬将至,民企如何突围?
2015年,中国经济增速“破七”,为6.9%,这是1990年以来的最低增速。2016年和2017年,增速分别为6.7%和6.8%。到了2018年,只有6.6%。
有人认为,经济正进入“存量时代”。当增速放缓,绝大多数产品和服务的销售市场将同样面临增长放缓,甚至萎缩。在中国,还必须考虑到资产泡沫对内部消费的极速挤压,而泡沫还可能愈发趋于“刚性”。于是,企业面临的形势剧变,恐怕不可逆转。
当然,“存量时代”这一说法,可能言之过重。但不可否认,在不可预测的时间通道中,可供企业分食的蛋糕,其膨胀速度将慢下来。那些所谓“新的需求”,已经被一长串坠落风口的故事所证伪。能改变消费者,能创造新需求的乔布斯,只有一个。
竞争将更加残酷,更加短兵相接。在金融要素、人力要素的等多个层面,企业家或将面临从未遇到的紧缩和挑战。一时间,他们很可能发现时代早已不再那么慷慨。
壹
中国企业,跨越外资的“技术代差”
1991年,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那个特殊时段的普通一年,孙振耀由台湾惠普公司调派大陆,被任命为中国惠普有限公司计算机系统事业部总经理。从此,他在世界500强企业的职业传奇进入加速通道。
那是跨国企业在中国内地的“黄金岁月”。之所以“黄金”,在于两个原因:一是90年代的最初几年,国内外形势比较特殊,中国迫切需要外商投资。1990年,中国外储刚刚超过百亿,为110亿美元。为吸引外商投资,中国推出了诸多政策优惠。
二是外资企业在内地还缺乏足够强大的本土竞争者。这时,92派的企业家还在校园和社会的边界摸索,而深圳的任正非还在简陋的厂房中研发自主的交换机。
于是,跨国公司们依靠“技术代差”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彼时,外企入华在地域选择上分为两派,一派将中国总部设在北京,一派设在上海。前者主要是技术公司,如惠普、IBM和Intel等,后者主要是快速消费品巨头、医药公司和工业企业。
孙振耀对《南风窗》记者回忆,当时,内地存在着严格的技术进口配额和外汇使用管制。技术公司驻扎北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里靠近批文发放的部委。而快消巨头选择上海和广东,则是这些领域管制较少,所以中国总部设在富裕地区或消费市场的腹地,才最为经济。
跨国公司的“黄金岁月”延续了十多年,直到2007年“两税并轨”,内外资企业在税率等方面一视同仁,统一为25%。此前,外资企业最低税率可降到15%,并有“二免三减半”等优惠。
在IT领域的跨国公司中,惠普与中国渊源最深。中国惠普是邓小平与基辛格牵线搭桥,从而奠定合作基础的企业,也是第一家中美合资高科技企业。2007年是外资企业在华发展一个转折年,也是中国惠普的高点。此时,孙振耀担任惠普全球副总裁暨惠普中国区总裁,管理中国区近1万名员工。
但孙振耀在最高点离开了惠普,并以一篇离职感言,引发了一代中国人对外资企业热的反思。之后,孙振耀又担任海辉软件(国际)集团公司董事长,并带领企业于 2010年在纳斯达克上市。这是中国首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服务外包企业。
显然,跨国企业的明星高管是国际资本市场上一张闪亮的信用证。但那一代精英,还给中国企业界带来了更重要的东西—管理和技术的外溢。
在珠三角和苏南的工业地带,港台以及欧美日韩资本带来了国际标准的工厂运营和制程管理,中国崛起为全球最大的IT硬件生产国,有赖于此。在企业治理上,他们也与有力焉。任正非就承认,从1996年开始,华为累计支付给外部机构的咨询费高达几十亿美元,提供这些服务的公司主要都是外资。没有他们,就没有华为的管理现代化。
同样,孙振耀在惠普也做了一件事,就是培养人才。他在中国惠普设立了“首席知识官”和“领导力发展中心”,并成立“惠普商学院”,还为万科、腾讯和联想的早期团队培训提供帮助,门生遍布业界。
孙振耀
现在,孙振耀又重启“树人大业”。2012年3月至今,他出任领教工坊1202组、1830组领教,带领两组企业家不断自我挑战与突破。
领教工坊是中国优秀民营企业家终身学习与突破成长的顶级社区,总部位于上海,2011年成立以来,一直在践行管理学大师亨利·明茨伯格的实践管理教育理念,即在领教的带领下,让学员自我教练,并向同僚(学员之间)学习。这种独特模式让这家机构独树一帜,蜚声业界。目前,已有学员超过300位,相当部分为细分行业龙头企业的掌门,即隐形冠军。
孙振耀说,中国企业正走过资源型生意的时代,过去,抓住政策和机会比什么都重要。但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是真正的市场竞争,当没有竞争,那么就没有必要谈管理,更不需要研究企业的组织。
但这种情况已经是历史。
贰
两种红利,正消耗殆尽
如果说外资曾经的一骑绝尘,是因为“技术代差”,那么民营企业的崛起则很大程度有赖于“政策红利”和“资本红利”的双重推动。
政策红利是最老生常谈的企业崛起理由。在短缺的时代,国家政策一放开,敢闯敢干,就能赚钱。但政策红利必须与资本红利互动,才能做大做强。在规模经济和机会主义的时代,大即意味着强。民企的崛起之路,就是一条做大之路。做大,要么有充裕的信贷,要么有二级市场的输血。
在信贷领域,多数中小民企并非直接从银行融资,而是在资金“灰市”,通过对资金中介加价获得。但不可否认,“灰市”的资金最终依然是来自银行系统的信用创造。换句话说,银根松紧对任何有志于做大的民企来说,都是最关键的宏观变量,可能没有之一。
这种关键性,在2015年的信贷狂潮和2017年的去杠杆行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很多人认为,2008年的“四万亿”是信贷宽松的顶峰。其实未必。2015年,中国连续五次降息降准,并推出一系列提振楼市的措施,以及棚改货币化改革。它们最终指向了信贷宽松。2016年,一线二线三四线,房价全部大爆炸。
终于,房价呈现出对经济的“绑架”之势,它深刻地教育了监管层,很可能彻底改变中国银行体系过去的运作逻辑,即信贷过度膨胀开始朝着有节制的宽松过渡。实际上,除了对资产泡沫的顾虑,信贷大趋势转变的另外一个核心原因是外部约束,特别是外汇储备的下滑以及贸易战的阴云不散。
2014年二季度末,中国外汇储备达到3.99万亿美元,占到了全球外储总量的三分之一。但到了2016年11月,外汇储备降到了3.05万亿美元。外汇储备“蒸发”近万亿,以及随之袭来的人民币贬值预期,终于引发了2017年年底启动的去杠杆。去杠杆“凶猛”,不少民企被“误伤”。
不过,这何尝不是一次难得的企业家教育?外汇储备一定程度上充当着人民币基础货币发行的准备,以及银行体系信用创造的“硬性”外部约束,只要这个约束存在,那么信贷就绝对不会回到过去的宽松水平。
显然,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之下,约束恐怕会长期持续。
叁
领教们,浓缩40年商业智慧
除了信贷,资本市场的逻辑也在改变。肖钢和刘士余两任证监会主席任职都不到3年,后者还被留党察看,监管长官的频繁变动,只在20世纪90年代市场初创之时出现过。
这是信号,为什么?一方面,在国企需要降低杠杆率,银行需要补充资本金的时候,资本市场却无法发挥其当初设定的政策作用。同时,市场已经沦为少数幸运儿暴富的天堂,而他们暴富之后却转移资产。于是,监管转变,势在必然。对一些民营企业家来说,过去高超的资本财技,可能瞬间反转为让企业家个人陷入麻烦的风险之源。
可以预见,中国的金融体系将发生一个根本性变化,无论信贷还是股权融资,资金融出者过去的那种“慷慨”将一去不复返。中国金融体系面临的外部约束,绝非仅仅可以通过内部改革来缓释。在整体趋紧的时代,国有信用主体或大型民企更可能成为被选中者,而中小民营企业或将面临着未曾有过的资金约束。
但这种约束,对那些有着雄心和潜力的企业家来说,反倒是逆势胜出的机会。在资金充裕,流动性泛滥的时代,规模经济是企业胜出的不二法门,企业必须机会主义,而如今,专注主业,做现金流可以自我生长的“隐形冠军”才是赢得未来的选择。
“隐形冠军之父”、德国知名管理学家赫尔曼·西蒙(Hermann Simon)对隐形冠军的定义是,在某一细分市场领域处于绝对领先地位、年销售额不超过50亿美元,且隐身于大众视野之外的中小企业。西蒙多次表示,中国的中型企业可能成为德国“隐形冠军”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隐形冠军之父”赫尔曼·西蒙
西蒙的话有着深意。他经常透露出对“大国市场”的看好。他曾举例说,欧洲的空客和美国的波音分庭抗礼,但前者90%的电子设备均来自美国。西蒙希望用这个观点来论证全球化的魅力,但另外一层意思他却并没讲明—唯有美国这样的大国市场,才可以支撑电子信息技术领域的原创性研发,并联动日韩形成完整的产业链。而欧洲国家只是中等强国,没有美国的这个能力。
这个能力,中国有。换句话说,由于母国市场的局限,以及对信息技术变革的错失,德国企业的头上会有天花板,但中国未来的“隐性冠军”们则上无封顶。不过,中国未来的“冠军”们还必须在三个方面精进:
一是要为企业成长做准备,必须对大型企业治理有所了解,不能企业做大了才想到组织变革。二是要懂得与政府和国企打交道,懂得规则的边界。第三,必须懂得国际化。尽管中国内部市场巨大,但大多数产品和服务,最终都会在全球扁平的市场中竞争。因此,必须懂得如何在国际产业链中找到位置,并整合资源。
领教工坊的领教们刚好可以提供这些经验,他们有洪天峰、费敏这样的本土技术巨头高管,有王佳芬、徐建国这样的国企掌门,也有孙振耀、刘小稚这样的全球化精英。
领教工坊私董会
领教工坊联合创始人、CEO朱小斌对《南风窗》记者不无感慨地说,改革开放40年最大的成就之一,是培养了一大批企业家和管理精英,他们大多没有PhD学位,所以无法进入商学院任教。但40多年的商业智慧浓缩在他们身上,这些宝贵的头脑是中国企业界的共同财富,必须被发掘出来,去帮助和陪伴新一代企业家不断成长和前进。
那么,如何陪伴?
肄
终身陪伴,成就“企业的企业家”
中国企业家上EMBA早已蔚然成风,夸张一些,有的人甚至把国内前十的EMBA都读过了。读EMBA,以及对关系网的构建,其实是一个信息获取和利用的过程,企业家希望自己在特定的时间段拥有相对于竞争对手的信息优势,从信息不对称中胜出。
但EMBA的供需市场的特殊性,比如校友身份的过度开放性和可转换性,意味着这个信息市场很容易达到一种均衡,即市场参与者所拥有的信息优势终归会回归均值。你拥有的关系,我最后也会拥有,那么等于谁也没有关系。实际上,尤其是公费攻读EMBA被管制,政府官员和国企领导退出市场之后,这种趋势更明显。
但领教工坊走了截然不同的路。比如,它提倡终身陪伴,工坊最早的小组,领教和兄台们(企业家组员)已经一起走过了8年。朱小斌说,工坊一直践行明茨伯格教授的理念:一是商学院教育应该更向医学院教育靠拢,研究自己的实践,而不是别人的案例。二是教授绝不是管理教育的核心,企业家自己才是,必须向同僚学习。第三,企业的关键永远是一把手,必须解决“一把手瓶颈”。
领教工坊强调的一个理念是:必须向组织要红利。这种理念,既是基于中国企业组织建设的脆弱现状而考虑。另外,也与某些正在发生的隐秘趋势不谋而合。
当下中国,一个不容忽视的趋势是,资本相对于人力或者说股权拥有者相对于劳动者的“势能”正在瓦解。网络带来的公共话语权变革,以及政府力量介入的可能性,会让企业内部股权的超然地位,越来越多地被具有公共性的因素所制约。
另外,新生代的劳动者——不论是产业工人、白领还是职业经理人,他们已经具有了从未有过的权利意识。网易绝症员工“裁员”风波,正是以上趋势的截面之一。
显然,对于习惯于“中央集权”的大股东们来说,一切都来得太快。那么,解法如何?
领教工坊联合创始人、学术委员会主席、知名管理学教授肖知兴提出一个广为人知的观点:过去是“企业家的企业”,而未来是“企业的企业家”。必须通过组织变革,让中国企业走出个人控制的铁笼,将企业家“职业化”,企业才能成为“永动机、无人机、印钞机”。另外,就整个社会来说,一个又一个的新式企业组织又将成为社会进步的绿洲,最终连为浩瀚的森林。
实际上,对企业家个人来说,通过组织变革,将自己从“大股东”重新锻造为“企业的企业家”,既是应对大势变化,规避某些“非市场风险”的有效方式,也是带领企业重新出发,在存量时代不断胜出的凭借。
2017年下半年启动的去杠杆之后,不少民企充分感受到大环境变化的威力。但领教工坊学员们却闲庭信步,逆势而上。按照统计,工坊学员企业营收在2018年增加了29%。即便剔除规模影响之后的加权增幅,同样可观,达到17.8%。
这群“企业的企业家”,必定是一群眼里闪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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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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