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访谈▏华测导航总裁朴东国：深耕测绘地理信息产业，打造中国民族品牌
对于上海华测导航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称华测导航），记得去年协办过我们组织的“多波束测量技术培训班”，期间也进行了参观与交流活动，培训活动进行得很成功，华测人高效的组织和出色的保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次利用在上海临港参加“海洋高端装备自主化趋势探讨高峰对话”的机会，在活动间隙完成了对华测导航总裁朴东国先生的访谈，收获颇多，从中也感受到在测绘地理信息产业华测人打造中国民族品牌的信心与底气，大家能从以下的采访交流中读出。
○溪流：非常感谢朴总，利用这么一个短暂的空档来做交流。自我介绍一下，我自己一直在从事海洋测绘方面的工作，已经在海洋测绘领域深耕多年，对这个行业是有感情的。也很关注测绘地理信息产业，毕竟海洋测绘也属于测绘的一份子，许多都是相通的。大家都看到了，华测导航这几年的业务发展很迅猛，尽管出道较南方测绘和中海达要晚一些。那么，首先请朴总介绍一下华测导航的业务分布情况。
○朴东国：华测导航的业务主要分这么几个版块：第一个板块是空间地理信息，主要包括：①常规测绘RTK；②GIS移动终端；③无人机航测系统；④三维激光移动测绘；⑤海洋测绘；⑥地灾监测；
第二板块是精准农业，目前主要是农机自动驾驶；
第三个板块是数字施工，包括工程机械的自动控制等等。
第四个板块是导航应用，主要是在板卡、模组和黑盒子。（插话：这个黑盒子是不是飞机上的黑盒子）这里的黑盒子不是指飞机上的黑盒子，而是指卫惯组合导航的黑盒子，是高精度实时定位系统，现在国内做机器人、自动驾驶都要用到。为什么用组合导航呢？主要是要在卫星失锁等情况下，通过惯导技术持续提供高精度导航定位，这两年随着无人机、机器人、无人艇等业务的兴起，这方面的需求越来越大。
这几年公司不仅在系统解决方案上花了较大的力气，而且在基础的核心技术，包括高精度卫星导航的算法、芯片、板卡，自动控制技术等方面投入还是比较大的。
○溪流：随着科技的发展，这几年国内对高新科技的研发普遍越来越重视了，华测导航这几年在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在卫星导航中，北斗应用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那么，在北斗应用这块，咱们华测导航是如何布局的？
○朴东国：全球卫星系统目前有美国的GPS、中国的北斗、欧洲的伽利略和俄罗斯的格洛纳斯四大系统，现在都商用化了，从技术本身来讲，没有特别大的差异，我们现在所有的设备对这四大系统都是兼容的。
在卫星导航领域，我们这几年沉淀还是比较深的。前面我讲的几个板块业务其实都涉及北斗高精度厘米级定位，另外，北斗系统有一个其它系统不具备的短报文功能，在海上船只、海上石油钻井平台等移动通讯覆盖不到的区域进行应急联络，在偏远山区应急与地灾监测都会用到。
○溪流：这几年测绘地理信息产业领域很多人在谈转型升级，其中南方测绘的马总在多个场合都在谈如何进行转型升级，我的感受是，马总的转型思路是往技术服务方向转型，他认为测绘地理信息设备供应商如果仅靠买设备，不足以支撑整个公司的发展，所以他们这几年加大了测绘地理信息产业市场服务的比重。那么，华测导航对此是如何考虑的？
○朴东国：其实测绘工程服务我们几年前就开始在跟踪和调研了，这个业务利润比较高，但普遍现金流不是很好。作为华测导航这样一家企业，我认为应该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对于技术服务市场，我们会顺带做一些，出发点是与客户交流的时候，需要给他们展示成果。比如说无人机航测、机载雷达，比如无人艇等，你的产品好不好，需要为客户进行演示，测几平方公里，把成果做出来，让客户看得见。
另外，我们也需要通过做一些项目，了解用户作业流程及需求，慢慢积累经验，便于我们更好地改进产品，让产品更贴近客户需求及操作习惯。
现阶段，我们还是会专注于产品及解决方案，为什么？因为这个市场本身已经足够大。国内RTK增长放缓甚至略有下降，但无人机、机载雷达等新型测绘装备，已经逐步随着测绘测量从二维到三维而快速被认可，越来越多有实力的客户在购买，市场增速非常大。包括在无人艇领域，我们着力于水下、水上一体化测量，实际上是在构建三维的数据空间。未来自然资源部的两统一、土地确权、空间规划等等各方面，新型测绘装备还是有很大市场空间。
每个企业的发展与未来规划都会有差别，有所为、有所不为是我们所主张的。我们的定位就是把这些装备做好，特别是系统解决方案，而不仅仅是单一设备或终端。系统解决方案提供给客户，这样产品的附加值也很高，我们华测会专注于这一领域的发展。对于行业内低价竞争，我们比较少参与，相对来说，我们华测导航的产品会贵一些，是基于我们服务必须到位，产品要做得好。产品价格的高低，很重要的因素是产品附加值的高低，这就需要我们在技术研发上加大投入。
○溪流：产品的技术投入占比是决定产品品质的重要因素，那么，请您谈谈华测导航在研发投入方面的有关情况。
○朴东国：我们2019年的研发费投入，占销售收入的比例约15%左右，这个比例在行业内是比较高的，我们基本就是跟华为在看齐。
○溪流：嗯，华测导航在设备研发领域15%左右的占比，是非常高了。另外，现在讲创新中国，从创新角度如果没有研发就没有未来。那么，从设备的研发角度请您谈谈，有关国家对中国的这个高科技企业打压，对你们研发有没有影响？
○朴东国：我们目前还没直接影响，或许以后会有，比如芯片这块，美国对华为的打压，就是一个信号。前几年我们已经开始布局芯片研发，未来影响应该不会太大。某些芯片或器件，我们也在找替代品，美国的不行，就找欧洲、日本、韩国的，可替代的选择方案我们也会做一些备份。
○溪流：去年在多波束培训班期间，我到过华测导航，感觉华测导航在国际市场这一块做得风生水起，您能不能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朴东国：全球的测绘地理信息市场很大，华测导航的产品已经在100多个国家销售，去年出口额大概2500万美元，东南亚、南美、中东等地区份额多一些，但相对来讲，欧美的市场还是比较难打入的，基本上像天宝、徕卡还是占据绝对优势。
○溪流：现在国际上蔓延的疫情，对华测导航的出口应该会有影响吧？
○朴东国：今年一、二月份影响不大，一、二月份我们比去年同期还有增长。但是到3月份就明显感觉到压力了，随着国外的疫情蔓延，我们的人也出不去，客户也不再干活，这些对今年的海外业绩会有比较大影响；好在国内市场目前已经回暖，而且势头很明显。
○溪流：国内市场按我的理解，可以分国企的市场和民企的市场，你们华测导航在这两方面的市场占比如何？
○朴东国：我觉得是基本差不多，大概在6:4左右的比例吧。这两年其实在测绘装备这一块，民营测绘企业的上升势头还是蛮快的，他们从成本、效率等方面还是更具竞争力。民营甲、乙级资质单位的增长比较快，特别是传统的RTK产品这块；而国家队对高端产品的需求大一些，比如无人机、无人船、机载雷达等。
○溪流：现在企业的现金流是现实的问题，相比来说，国企好一些，民企艰难一些。那么，对你们来说，现在民企的违约风险大不大？
○朴东国：有一些，但是还算好。我们会对任何一个客户建立信用评价体系，进行评估，并且在合同条款上作一些约束。
○溪流：国家的产业政策，会决定我们整个行业的走向，比如三维实景、土地规划和确权，这些对测绘企业来说是很大的机遇。但市场也分刚需的项目，比如建筑物的变形监测是建设部要求做的；也有一些软性的、并不急需的政府规划项目。那么，华测导航项目跟踪的重点会在哪里？
○朴东国：国家重点项目我们都会积极的跟，大的项目都与国家的产业政策紧密相关。比如基建项目一上马，RTK的销量就会上升，基建少了，RTK销量就会下降，有一些传统的基建如铁路、公路项目，未来增速会放缓，但是，近两年也有些新项目，比如房地一体化，比如湖河边界确权等会是很大的市场空间。
就城市的发展，刚才在交流中谈及了智慧还是数字的问题。其实，上海和武汉在搞新型基础测绘的试点，实际上就是要把一个城市所有的全息、全要素三维实景建起来。建立数字化城市三维地理信息模型，包括其中的要素和分类，然后给各个城市管理部门使用，满足未来智慧城市管理的需要。
像上海市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我们与上海市测绘院进行非常紧密的合作，做试点。未来每个城市都会有建模的要求，这需要庞大的数据采集，需要各种新型测绘装备、新的软件、新的平台，需要投入很大的资金，这些都是商机。
○溪流：您知道，我是从事海洋测绘领域为主的，会更加关心海洋测绘产业。海洋与陆域还是有较大区别的，仅探测手段而言，陆域测量以光学和电磁学及卫星遥感为主，而海洋测绘探测手段以声学和地震波为主，光学手段在海洋上的作用会减弱。目前，华测导航已经在涉足海洋测绘行业，也成立了海洋事业部，与此同时，国家也提出了海洋强国建设的口号。那么，请您来谈谈华测导航在海洋领域未来有哪些考量？
○朴东国：目前，我们在海洋上的产品线包括无人艇和单波束测深仪等，属于我们完全自主知识产权开发的。华测无人艇在测绘行业不仅已经站住脚，而且处于领先地位，测绘市场容量还有挺大空间，我们也在拓展环保领域。未来我们会在更多一些海洋传感器，包括多波束测深仪、ADCP等产品方面进行重点布局。
○溪流：我们知道就水声领域，目前领先的仍然是中科院声学所和哈工程，许多相关研发公司都是基于这两个团队孵化的。多波束测深仪属于海洋高端装备，目前还是以欧美产品为主，国内成熟的产品极少，要实现国产替代，客观地说还有较长的路要走。海洋高端装备从研发到产出的周期比较长，因此回报周期也会很慢。那么，华测导航未来在多波束测深仪产品研发方面有什么考虑？
○朴东国：现在处在前期的调研论证阶段。我是从二个维度来思考：第一，整个市场容量还不够大，目前欧美品牌无论在市场还是认知度上遥遥领先，国产装备的市场被挤压得较小，这是实现的状况。第二，海洋装备相对投资的周期会比较长，在这块华测肯定要做，什么方式做，是通过合作还是并购？只要大家能把事做好，都是可以采用的。我们的优势是与客户群接触多，对客户的需求很了解，我们也有很好的市场渠道。
○溪流：在海洋研发领域，我们现在动不动要对标国际一流，感觉有些口号提得其实不那么脚踏实地。我是实用主义者，有些产品还是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比如码头前沿的扫海测量，需要面状测量装备，但不一定就要用500多个波束的多波束测量设备，只要能达到全覆盖探测的要求，找到码头前沿的浅点，确保靠泊的船舶航行安全即可，也不需要有太高的作业效率。那么，是不是可以从研发条带测深仪开始呢？我的意思是，先降低研发难度，分期开发，控制研发成本，再慢慢去发展完善，您认为呢？
○朴东国：我赞同您的这个观点。就产品研发领域，一开始从仿制起步也没有错，毕竟人家欧美国家已经积累到这个程度，为啥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同时要把客户作业场景、作业成果等各种需求考虑进来，结合我国的国情进行研发，有人称之为微创新，微创新其实也是创新。能解决客户具体问题、痛点，给客户创造价值就是对的，而不是先去考虑你的技术有如何的高大上。
当然，当有了一定的市场覆盖面和品牌影响力，到了那个阶段，再去分析判断你的核心技术是什么？你的技术关键带在哪里？你的控制点在哪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精了，专门去研究两三年，或许开始时不赚钱，就每年1000万往里投，相信会慢慢渐入佳境，达到你预想的结果。
比如无人艇，一开始华测导航也没有什么优势。但是我们搭载上卫星高精度定位，搭载上载荷声呐采集信号，再研究与惯导的关系，水流影响如何控制，这些都需要算法支持。通过实践，我们不断去完善，才有了如今的市场规模。
○溪流：对于海洋测绘市场，目前我正在组织力量写《海洋勘测与地理信息产业发展研究报告》，是由中国海洋发展研究会委托的，有来自全国各界的一百多家从事海洋测绘及海洋地理信息的单位共同参与撰写。如果这本报告写好了，对行业从业者都有参考价值，咱们华测导航也参与了。从我们目前调查的情况看，全国从事海洋测绘的单位并不算太多，市场规模也并不大。但从另外一个维度来看，尽管目前的市场规模不大，但海洋很大，而且海洋不同于陆域，每年都有变化，比如海底地形各港口航道都受淤积或冲涮等影响，需要进行周期性检测，光这些就够大家忙了，何况未来还要走向深蓝。因此，从长远看，从这个意义来说，海洋测绘的市场还是很大的。另外，海洋测绘的外延也在不断扩大，比如海洋地球物理探测，海洋地质，海洋水文测验，等等，未来海洋将大有可为。国内的一些设备厂家也在布局，如中海达就在南京成立了江苏中海达海洋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他们通过并购或其他方式也在不断丰富自己的海洋产品线。对此，华测未来将如何去开拓海洋产品线？
○朴东国：华测在海洋测绘近几年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每年的复合增长率很高，下一步，如果有好的团队，跟我们有良好的互补性，特别是有核心技术的，我们会考虑的合作。
○溪流：咱们再另外换一个话题，谈谈关于人才。从企业角度来看，人才是第一位的，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下面就请您来谈谈华测导航在人才的引进和培养这方面的有关情况。
○朴东国：我们人才引进和培养力度应该还是蛮大的。每年都会从社会招很多优秀人才，比如算法、传感器、软件方面的各类专家，包括海外的人才。我们在英国有一个研究所，就是专门为几位海外算法专家团队设立的。
还有就是校招，每年我们都会去武大、同济、东南等30来所高等院校招兵买马，有测绘、地理信息、计算机软件、电子信息、自动控制、市场营销等各类专业。新员工入职后我们会有系统的培训及培训后的导师，以便让他们尽早适应工作岗位。
另外，公司努力让员工获得同行高的薪酬，包括对一定职级的骨干员工配股票期权。
○溪流：跟华为这样体量的企业你们也敢抢？
○朴东国：是的，有些关键岗位比如算法人才，该抢就跟他抢。
讲到底，中国的科技未来还是靠人才，你如果没人才，一切都是空谈，这方面华测导航肯下功夫引才。实际上，我们研发人员的收入比同行高不少，我们的研发占比在销售收入的比例是15%左右，您也知道我们的研发费用大部分是人员费用，我们研发费用占比从几年前的10%，到现在的15%，每年增加一点，舍得投入，长期坚持，逐渐优势就会体现出来。
○溪流：这几年与你们的销售团队接触比较多，你们的销售团队挺不错，很有狼性，他们很能拼，他有什么需求都会向我反馈。他们敏感性非常强，行动力很强，做事心很齐，给我留下印象挺好，应该与你们企业文化有关。
○朴东国：我们这个团队总体比较年轻，年轻人敢拼，华测导航的文化总体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像一个大家庭，推崇奋斗的文化，中高层骨干能够以身作则。如果我们今天晚上9、10点钟以后回到公司，研发那层肯定是灯亮着的，当然，和华为比还是有差距的。
同时我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文化是分享，也就是大家这么拼，钱一定要给到位。愿意和公司一起奋斗的，为客户创造价值的，为公司做出突出业绩的，这个业绩不仅仅是当期的销售额、利润、回款，也包括为公司未来做了哪些事，做得好就要有高回报。当然，我们对员工能力要求会更高，成果要比别人多，效率要比别人高。我们要通过给客户创造价值，去打造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这几年，我们谈企业的未来规划，就会对标好的企业，比如咱们行业内的天宝、徕卡。天宝去年收入人民币200多亿，我们和他差距很大，那具体差距在哪里？市场的、产品的、技术的，如何一步步缩小差距？如何赶上他，我们会思考并确立目标，然后大家一起奔着那个目标去拼。
总的来讲，我觉得整个测绘或地理信息行业，高精端的产品与国外相比还有差距，需要迎头赶上。一步一步脚印，踏踏实实地往前赶，总会有机会。要成为世界一流企业，就需要一群人奋斗，付出更多的心血。我深信我们可以，大家都在拼，也是中国企业的底气之所在。
○溪流：感谢今天朴总接受访谈，您的分享不仅对我有启发，我相信对读者朋友也会有很多启发。同时，我深信，中国的测绘地理信息产业明天一定会更好，期待华测导航未来能成为国际化标杆企业。最后，除了感谢还是感谢，谢谢您！
○朴东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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