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 | 我的弟弟是个古惑仔
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我是伯牙叔。
张晓倩的继父是个黑社会老大,为保护家人,他曾被削掉一根手指。血腥的场面,成了张晓倩一辈子的阴影。可是,随着同母异父弟弟张灵圣的长大,她仿佛又看到了继父的影子……
1
0
知音真实故事
从没想过,我会有一个当黑帮老大的继父;更没想过,我会有一个“古惑仔”弟弟,一个从小到大,只会给我带来无穷麻烦的烦人精。
1991年,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爸的命,我妈改嫁给兰州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男人,让我喊他张叔,那年我7岁。
张叔其实是我妈的青梅竹马,早些年因为家庭条件差,被我姥姥强行拆散了。我妈结婚后,他离开白银市,在兰州靠着帮派创业,摇身一变,成了老板。
那是个粗壮的男人,脸像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穿了条时兴的喇叭裤,讨好似地冲我笑。
可是,他一笑,眼睛、眉毛、鼻子全挤在了一块儿,比哭还难看。
他盯着我妈看,眼睛像有无数的勾子,要伸出来。胳膊黑黢黢的,露出半截纹身,时不时总想搭在我妈白皙的肩上。
我生出一阵厌恶。可我妈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会想象不到的难,家里没个男人,会被人欺负。
我妈再婚后,我们搬进了张叔在兰州的别墅,我也被他安置进兰州最好的小学。
在汽车流动的风景里,我见识了兰州夜市摊贩们的忙碌,那些裸着上身的汉子在街头,喝着啤酒撸着羊肉串;
我穿上白色的公主裙,跟着妈妈出入张叔的产业:歌厅、卡拉ok、赌场、餐馆,在《潇洒走一回》的曲调里,记住了张叔吹着口哨,在舞厅旋转球灯下,搂着我妈的腰,尽情摇摆的样子。
1993年,我妈给张叔生了个儿子。那个小东西跟他爸一样,眼睛、鼻子全挤在一块儿,皱皱巴巴的。
张叔倒是欢喜得很。他把那个小东西笨拙地抱在手上,摆弄着,笑着对我说:“看,倩倩,你妈给我生了个带把儿的。以后,肯定跟我一样,是条过江龙!”
我不懂什么叫“过江龙”,对突然闯进生活里的弟弟也没什么兴趣。
满月的时候,张叔在最繁华的张掖路摆了三十几桌,他的兄弟、手下全都来了,大多是些我不认识的人。他端着酒杯,昭告众人,宝贝儿子取名张灵圣,就像齐天大圣一样,灵光!
底下人起着哄。他更来劲了,喝得满脸通红,一把拽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他胸前的纹身,用手指着天,“都说‘猛龙不过江’,但我到了兰州,能有今天,全仰仗大家。以后,我的儿子,也是龙,也要仰仗大家……”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纹身的全貌,龙的身子从肩后蔓延到他长了毛的胸前,随着呼吸的起伏,张着四个爪,蠢蠢欲动,又在一堆横肉的挤压下,挤眉弄眼。
我一下没忍住,从鼻子里哼出了笑声。
果然,1997年前后,张叔失去了他生意上最重要的关系壁垒。他的那些生意,本来就与法律打着擦边球,很快暴露,加上国家大规模“严打”的风头,他的产业接二连三地关门倒闭。
债主们上家里来逼债,大白天也有人堂而皇之地进我们家,搬走值钱的东西。
妈妈开始愁眉苦脸。张叔一直用手在那条“龙”上挠痒,喃喃自语,“纹的时候,人家就劝我,说降不住的,我就不信邪……”
一天吃晚饭时,一大帮满嘴黄牙的地痞冲进我们家,开始随便搬东西。我妈上前阻拦,却被推搡到一边,最终他们在卧室里找到了保险箱,为了逼张叔交出钥匙,对方抓住了我。
在一阵混乱中,我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情况,只听“啊”的一声,张叔被一个地痞从腰后抽出的匕首砍掉了一个小手指,那带血的半截小手指只连着一层薄薄的皮,挂在那儿。
我用手紧紧捂住了眼睛。受到惊吓,我高烧不退,昏睡了整整三天,此后大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任何一点响动,都能把我吓一跳。
多年以后,我妈提起这件事,总说,张叔是为了保护我,才被人剁了小指,我每次都会和她争辩,要不是他混黑社会,怎么会害我被人要挟?
那过分血腥的一幕,让我变得敏感易惊,并让我过早意识到,人只要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比舔着血求富贵来得安稳。
两年后,张叔终于还了些外债,洗掉了身上的纹身,嘴上还煞有介事地嚷着,要转型了,咱得学点文化,要靠脑子。
他经营着几家饭店、卡拉ok,接受监管,老实规矩地过日子。
但他没想到,自己那股子不上道的痞气,却像基因一样,刻在了他儿子的骨血里。
2
0
知音真实故事
千禧年,我弟一入小学,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他自称大哥,给愿意当他小弟的人发零花钱;
遇到不合眼缘的小男生就在厕所里脱人家裤子,恐吓人家;
为了在喜欢的小女生面前炫耀,非要骑儿童自行车带人家上学,结果双双栽进了沟里。
无数次被请家长后,妈妈和张叔虽然明面上打过骂过,但弟弟看穿妈妈是雷声大雨点小,他那个爸爸,也只有在气头上,才操起扫帚,象征性地朝他屁股挥舞几下,就完全不在怕的。
对我,他倒是有几分忌惮。
我那时正值青春期,本来就莫名地烦躁,尤其是家里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可他就喜欢粘着我,没事就往我房间里面钻,打碎我折了很久的许愿星罐罐,撬了我的带锁日记本,还跟我妈告状说我早恋。
我和所有人冷战,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躲在房间里,在本子上一遍一遍写满了“张灵圣”,又一遍一遍用笔把这个名字涂成黑漆漆的方块——那是我看电视剧学来的,片尾的时候,会用方块把已故的演员名字框起来。
这种敌意,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记得暑假作业,老师要求他每天一篇日记,那本子俨然成了他的记仇本:
今天我姐姐又打我了,我的胳膊都紫了!
今天我姐姐又跟妈妈告状,说我偷跑出去打游戏了!
今天姐姐又让我洗碗拖地了,我要快点长大搬出去逃离她的魔掌;今天姐姐又在亲戚面前说我是个混子、是阿斗,我以后再也不会给她留西瓜了!
张叔看了,戳他的额头:“你小子,长长记性啊,有本事像你姐一样,学习好,人也硬气!”
等弟弟上初中,我已经快从兰大毕业了。他长到了一米八,嘴边也开始冒了淡淡的胡须,学习依旧是垫底,对我,反倒生分了起来。
每每我回家,他打个招呼,便一头钻进房间,戴着耳机,对着电脑,整个人有节奏地跟着晃动。
房间墙壁上,贴满了魔兽世界的海报,还夹着一张陈冠希,露出邪魅的笑容。
我以为他转了性,不再惹是生非。结果,初三那年,他突然带着一大帮学校的男生,将英语老师的新婚丈夫打进了医院。
这在学校引起了轩然大波,幸亏校长和张叔有些交情,出面把事情压下来了,才没有捅到派出所。问及缘由,他一言不发。
在我妈的央求下,我连夜赶了回家。审问了半天,他还是不肯说。
我烦了,脱口而出,“要不是我俩共用一个妈,你以为我稀罕管你。你就随你爸,无能的人才只会喊打喊杀!”
他不服气地抬起头,气鼓鼓地说出原委。
原来,这帮男生都喜欢他们的英语老师,但就在一个周末,他发现英语老师的新婚丈夫,搂着别的女人约会。
后来英语老师可能自己有所发觉,有天来上课时,脸色憔悴,额角还贴了块创可贴。
我弟当即就认定英语老师遭遇背叛,还被家暴了。当晚,他带着跟他混的小喽罗们,把英语老师的丈夫暴打了一顿。
他觉得,这是在声张正义。“姐,你知道吗?为了惩治那个渣男,我隐藏了好久的‘青龙帮’都给暴露了!”
我们这才知道,他死性不改,私下纠结了一帮小弟,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歃血为盟,还取名“青龙帮”。
张叔勒令弟弟解散社团。他却硬着脖子说那些人是“因义而聚”,“我从来没有强迫哪个,是大家死活要跟着我,这都是道上的兄弟给我的面子。”
这样的话,张叔听着耳熟,也觉得刺耳。他“呼”地举起了巴掌,那个高他一头的少年瞪着眼,死死盯着他。那只手迟迟没有落下。
这件事情,前后纠缠了快一个月,最后,张叔和我妈登门道歉,给人家赔了6万块钱才算了结。
3
0
知音真实故事
不让搞社团了之后,弟弟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作妖。
他仗着能吼两嗓子,又闹着非要去张叔的酒吧当驻唱歌手。张叔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关于儿子的未来,他也越发忧心忡忡。
我去酒吧看过一次,他一身金属元素,抱着个吉他,坐在台上,唱着些我听不懂的靡靡之音。台下唏嘘一片,但他丝毫不在乎,自顾自地唱着。
我那时大四,喜欢上一个叫陈煜的师哥。我把他的照片夹在书里,在电脑上ps我和他的合影,但他一直有个异地女友,所以,这份暗恋,我隐藏了三年。
弟弟发现后,他居然带着一大帮子人,跑到陈煜的宿舍楼下,拉着横幅,上面写着:“陈煜,张晓倩爱你到海枯石烂!”他手里的扩音器,还在不停循环播放着“陈煜,我是张晓倩,喜欢你很久了……陈煜,我是……”
陈煜被吓得不敢露面,我只能带着帽子口罩,跑过去把人揪走。
我们大吵了一架。他指着我的鼻子,教训道:“妈的,老子帮你表白,你还不谢谢我!藏着掖着,一点都没种!”
因为这件事,我在学校出了名。原本,我打算考本校研究生,但为了避免再和读研的师哥碰面,在报考前,我临时换了西安的医学院。
直到毕业后还有同学调侃,在学校最难忘的,就是见证了我的告白,真羡慕我有个弟弟。
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对他的嫌弃,远胜那一半骨血的亲情。
等我去西安读研,弟弟念了高中。张叔在这时查出了胰腺癌,弟弟却自作主张地办了退学,还上演了“父子情深”,说今后要一边照顾张叔治病,一边接手张叔的生意。
我妈直抹眼泪,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能干什么生意。
张叔做了化疗,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哀叹着:“你老子以前是没钱读书,我在你这个年纪,挑砖、杀猪、替人收账、卖盗版,什么没干过?两年一过,就独当一面,有了自己的地盘。”
话虽如此,但他再也支棱不起来了,只能哀求我多管管弟弟,日后多帮帮他。
弟弟依旧仰着下巴,叼着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最终,他还没来得及接手张叔的生意,仅半年,张叔就去世了。
走的时候,张叔冲着我,用力伸出少了一根指头的手,慢慢地,他又按下了一根指头,看看我妈,又看看我弟,闭上了眼睛。
4
0
知音真实故事
张叔火化那天,弟弟一身孝衣,跪在张叔的灵前,哭得满脸鼻子泡。他对着张叔一屋子的兄弟们承诺,会接过张叔的担子,照顾好我们。
张叔的结拜兄弟提出,可以帮忙,让他去读个技校。
我和妈妈打点好一切后,他又怎么都不依。“我那两个亲叔叔,还有结拜兄弟,在店面遗产分割上,还是笔糊涂账,这时候,我能走?”
张叔转型后,只做KTV、酒吧和餐厅,产业也有五六处,他自己经营不过来,就分给了兄弟们,他们每年给张叔上缴一部分盈利。
但打他有病后,几个兄弟开始哭穷,不再缴钱。
张叔也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方面他不忍心拿回兄弟们吃饭的营生;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日后,我弟再为了那点钱跟各路人打交道。
张叔临终前让那些兄弟签了协议,每家最后给他20万,完成产权转移,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不过,直到火化,那些他在意了大半辈子的兄弟们,也没拿出这笔产权转让费。
我弟不服气,在家摔了碗,嚷嚷着他们欺负人。但现实是,树倒猢狲散,我们孤儿寡母的,拿什么跟那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老狐狸们斗?
我和我妈嘴皮子都磨破了,“千万别冲动,鸡蛋碰不过石头,再说你爸给你留的钱,也能管你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结果,一个深夜,他还是带人将张叔生前的结拜兄弟,那个背信弃义的头头,捅了一刀,因为有目击证人和监控,他已满17岁,最终被判了两年。
在警察提供的监控里,我目睹了一头长发的弟弟,让手下牢牢控制住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猛踢猛踹了好几脚,随即右手做了一个动作,中年男人弓起了身子,捂着下腹,地上出现一片黑红。
那一幕,瞬间把我带回张叔被剁指头的那晚,惊恐和不安牢牢盘旋在我的大脑里,经久不散。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拽着我卷进了命运的深处,也愈发让我认清一个事实——我的弟弟,俨然成了另一个张叔。
弟弟入狱后,受害者家属不依不饶,要我们家赔偿60万的医疗费以及误工费,我妈只好拿了餐馆相抵,他们不满足,闹到我刚应聘进的兰州医院。
当时正值我转正的关键期,他们在医院楼下拉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横幅,大喊着“张晓倩,滚出来”,还和医院的保安发生了冲突。
院领导当着我的面,摔坏了键盘。
我战战兢兢地一个劲儿道歉,我妈最终答应交出张叔唯一剩下的酒吧,才算平息此事。
弟弟入狱,我妈病倒。为了保住工作,我下了白班跑医院,下了夜班跑转让……无助的时候,我深深地怀疑,弟弟就是我这辈子的劫数。
5
0
知音真实故事
2012年,弟弟出狱。他顶着个平头,沉默了不少。
有一次午休,送邮件的在外面喊“张灵圣”,他条件反射,从床上扑腾一下,直挺挺站了起来,答了一声“到!”
我妈受不了,一转身,捂着脸哭。
当时,我们家名下只剩下两套房,基本是坐吃山空。我经人介绍,和做外贸生意的李明强谈起了恋爱。
我看弟弟足不出户,成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也不是个事儿。就给他报了名,让他去考个驾照,想着也是一项谋生的技能。
李明强讨好似的,拍着胸脯表示,“我认识很多老板,以后介绍咱弟当司机,不成问题。”
弟弟态度也有了转变,满口答应,“姐,你放心吧。读书咱不行,学个车还不容易?”
我抽空偷偷去驾校看了两回,在烈日下,他老老实实等着练车。给教练买水买烟,倍起劲儿。
好景不长,两个月后,我发现他屡次逃课,借着练车的幌子,和他的跟班大刘组了个乐队,嚷嚷着“我有我的态度”,要当嘻哈歌手。
驾校那边也反映说,我弟练车的时候,戴着耳机听音乐,教练喊破了嗓子,他也听不见。有一次,他把油门当刹车踩,直接撞翻了驾校的围墙,路考考了2次都没通过。
我气得不行,李明强在旁劝着,“既然咱弟喜欢音乐,咱就支持他。”李明强说找了很多人帮忙,最后还真和一个制片人联系上,卖出了三首歌,挣了2万块钱。
弟弟嘚瑟了好一阵,索性成天不着家,跟乐队的几个人一起厮混。
我感恩李明强为我弟做的一切,我们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2013年,李明强老家拆迁,得了一百多万的拆迁款,他果断放弃了外贸生意,转行做餐饮,在兰州开了一家不小的海鲜餐厅。2014年,我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考虑到弟弟有案底,工作难找,我委婉地和李明强提了一嘴,想让弟弟到他餐厅工作。
李明强满口答应:“餐厅采购刚好需要个自己人,咱弟能去帮忙,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我有些不好意思,弟弟什么德性,李明强不了解,我却再清楚不过。
我和我妈反复交代弟弟,跟着李明强好好干,如果学好了,今后卖房给他开家餐厅当老板,也是可以的。
6
0
知音真实故事
欣慰的是,自打弟弟去了李明强那儿,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他还把他的好哥们大刘也介绍进去端盘子。
我有时会去店里转转,看见他们白天帮忙理货、卖货,晚上做服务员,点菜上菜,忙得脚底生风。
干了两年,弟弟跟着李明强,真的把餐厅经营得有模有样,还扩充生意,开了一家海鲜冻品零售的铺面。
我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由于婚后我一直没有自然受孕,婆家开始阴阳怪气。2017年,我走上了试管备孕的艰难道路。
一次次的化验检查,一次次促排取卵,一次次的失败,我那为人母的渴望,在肉体的撕扯中,一寸寸地被消磨,身心俱疲。
李明强虽然嘴上说,没事,慢慢来。但每次,他独自坐在阳台上抽烟的样子,分明在告诉我,有多失望。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为了避开我,总是忙到很晚才回家。
在又一次着床失败后,我心烦意乱地去找店里找李明强,却看见我弟和顾客在店里动了手,他一个拳头出去,对方鼻子直接喷出血来。
周围的同事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人分开。
我气得不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他,拽到了餐厅后巷。
“你吃了两年的牢饭,还没清醒?”
弟弟丝毫不觉得有错,还在那儿叽歪,说对方冤枉大刘端上去的帝王蟹里有苍蝇。又说这人肯定别有用心,保不准是李明强安排的,目的是要赶他走。
“姐,你真的应该睁大眼,好好看看你这个老公。他妈的,就是个伪君子,假模假式,克扣我的工资,一天到晚把我当驴使!”
我无语到了极点,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为了生孩子,我要看公婆的脸色,要应对你姐夫,还要一次次毫无尊严地躺在手术台上,就当我求求你,能不能为了我消停点?”
话音刚落,一阵天昏地暗,我直接栽了下去。
弟弟和大刘送我到医院,医生说我极度虚弱,需要输液。我背过身子,再无力气搭理弟弟。
他喊了我妈来,走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姐,以后我不在你跟前晃了。你好好养身子。”
望着他的背影,我抬了抬手,想要挽留,最终放下了。
2018年底的时候,我终于生下女儿安安。许久不见的弟弟也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公婆却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失望。
“我们李家,还是要有孙子继承家业的。你生个姑娘都这么费劲,真是指望不上。明强,你得要想想办法!”
我强忍着,望了一眼李明强,可他只有沉默。我弟的胸脯则开始起伏,拳头也捏了起来。我赶紧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去,弟弟认怂,哑着嗓子说有事,出去了。
没想到,两个月后,弟弟大醉一场,把李明强的店给砸了。他骂李明强人面兽心,说他和店里之前的大堂薇薇有染,这让店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个大瓜。
我私下把店里熟悉的员工叫来询问了一下,都说没有见过李明强和薇薇有过越轨的行为。
我又叫来弟弟接我下班,想问清楚,可我一看着他流里流气的样子,又生了一肚子气。他边开车,边悄悄瞄我。
在等红绿灯时,他尴尬地揉了揉脖子,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在店里这么些年,一天冷库里进进出出无数趟,颈椎都有毛病了!”
我原本想关心一句,但想到他去店里打砸,影响这么坏,还有平时的那些作派,最终什么都没问,也没说。
这些年,凭良心讲,李明强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他支持过他的梦想,没有嫌弃他有案底,过往,也从未在我面前主动提及弟弟的一句不是,反而在我满腹牢骚的时候,宽慰着我。
这两人既然干不到一起去,就别在一起掺和。
我让我妈劝弟弟辞职,让李明强重新招人。弟弟同意了。
7
0
知音真实故事
此后,弟弟销声匿迹。但我们家店里却没有就此消停。
李明强卖掉了婆婆家的两套拆迁房,然后又拿我们住的房子,办贷款抵押,原本一直由他出钱请的育儿嫂,也因为拖欠工资愤愤离职了。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才承认,店里经营不善,加上疫情,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我心里很着急,提前请了年休假,去店里帮忙。
海鲜店里一摊乱麻,服务员难招,招来的用不成还不敢辞退,公司兼职做账的财务出了一趟远门,就因疫情被隔离了。一切都要我自己来。
我在店里忙活了整整一个月,和李明强日夜相处,也渐渐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我发现店里的账目一团糟,每个月都有1-2万的账目对不上。李明强经常出去喝酒应酬,在店里的时候,只是例行公事般视察一番,员工之间协作出了问题,他也只会和稀泥。
我们多次激烈地争吵。李明强因为我的强硬,直接甩了脸子,不再去店里。为了资金周转,我决定辞职,并用个人名义贷了30万,提取了十几万的公积金,用于经营。
我妈坚决反对。“你在医院的工作,是你安身立命的依靠。这两年疫情反复倒闭的餐厅多了去了,为了你老公的店,把你终身的饭碗砸了,不值当!”
最终,我没舍得脱去那身白大褂,听从了我妈的建议。
四个月之后,让我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李明强找我摊牌,他亲口承认确实和薇薇出轨了,理由是,她能给李家生孙子,并要和我离婚。
至于和我弟的矛盾,他充满不屑。
“要摆平他那样没脑子的人,太简单了。我扣他钱,让人寻他的麻烦,就是为了弄走他。还有,你不会当真觉得你弟弟唱歌有天赋吧,他的那些垃圾唱片,是当时为了追你,我自己掏钱买下的。”
我这才如梦初醒。那晚,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在楼下,坐在车里,我仰头看着一盏盏灯亮起,婚姻里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一一铺陈开来——
就因为李明强和我亲生父亲一样,文质彬彬,说话温声细语,我就无条件地信他,从未防备,哪怕闻见了他身上不明来路的香水味,我也只当是他应酬的时候,沾染上的。
婚后,家里的开销各出各,李明强之前挣了多少钱,有多少积蓄,我一概不知。
我在翻查公司账簿时,发现近两年,弟弟的工资并不是李明强承诺的五千,而是只有两三千;
大刘事后告诉我,弟弟上次与顾客打架,也是因为对方挑衅污蔑在先,还说“李明强请的都是些阿猫阿狗,从里面出来的人,也敢招”,这样的话,刺到了弟弟的痛处;
负责供应海鲜的老板也曾对我说,“你那弟弟真实诚,干起活来,利索得很!经常晚上9点,我来送货,他还没吃晚饭!”
……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我选择了对弟弟的一切,视而不见。
现在,唯一明确的就是,我们夫妻因为店面,面临上百万的负债以及抵押贷款,一旦离婚,顺理成章地,我也要背上这笔负债!
8
0
知音真实故事
还没等我从这些千头万绪的麻烦中,理出个思路。2020年7月的一天,我妈却给我打来电话,带着哭腔告诉我,我弟被李明强给捅了,就在我们医院抢救。
我脑袋“嗡嗡”作响,忍不住在心里骂,“我和李明强闹离婚,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三步并两步,赶到三楼。手术室外,我妈正搓着手,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旁边的大刘穿着条嘻哈吊裆裤,不停挠着头。
“你们怎么闲得没事瞎折腾!你不是他的好兄弟吗,怎么不劝着点他!”
大刘看见我,“嚯”地一下站起来,“那也要我劝得动才行。你弟说,你要和那个‘狗杂种’走法律程序,吃亏的就是你。前脚离婚,后脚就背上了大几十万的债。
“我就建议,叫帮人给李明强点颜色瞧瞧,咱还怕他耍流氓不成!但你弟不肯,说要用正义的方式解决问题。尼玛,鬼知道,他说的正义是他妈的自残!
“他拿着刀,故意激怒李明强,让那孙子捅了一刀,目的就是让你顺利离婚。姐,不信你看监控,那刀都是他事先故意带进包厢的!”
我感觉脑袋“嗡”了一下,一屁股直直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妈也流着眼泪说,“你弟老早跟我说过,撞见李明强和薇薇开房的事情。我一开始不信,骂他乱讲。你弟后来气不过,就去店里闹,说要为你讨个公道。
“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弟把事情闹大,也怕把你婚姻搞散了,李明强如果只是一时糊涂呢?”
原来,这一切,我妈早有洞见。只有我不分好歹,被李明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我换上无菌服,让手术室的护士长给我开了门,隔着大玻璃,看到弟弟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的腹腔大开着,医生一边缝着脾脏,一边抽着胸腔内的充血积水,旁边的杆子上,还挂着输血袋。
我捏紧了拳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
弟弟出来后,我守在病床前,盯着他身上那道长长的疤痕,看了许久。
他从小喜欢动武,却在而立之年,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为我这个只有一半骨血的姐姐,讨回了公道。
这道长长的疤,是他追求的正义,也是他拿命去拼,为我付出的代价。
我感到心里一阵抽动,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翻滚着、不停撕扯。
弟弟苏醒后,还咧着嘴,冲我贫:“姐,我身上有了这玩意,那就是盖了个英雄的戳儿。人家见了,都要让着咱!”
我点点头,借口去找医生。还没走出病房,一抹一手的泪。
婆婆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来求谅解书。
我弟当即表示,“想要谅解,很简单,把我姐身上的贷款、住房公积金一次性还完,再一次性付清安安抚养费,签好离婚协议书,我姐要无债离婚!”
没一周,急于为儿子免去牢狱之灾的婆婆就拿着离婚协议书来了。
弟弟经过休养,已无大碍。他精神了一些,又指挥大刘去我和李明强的婚房里,把我和安安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了,等拿到了60万元抚养费和补偿,才慢悠悠地把谅解书给了他们。
十几天后,李明强被释放。我去领离婚证,弟弟非要坐车上同行。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弟弟摇下车窗,冲李明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喂,以后做个人吧!你要再招惹我姐,下次那刀子就捅你身上了。”
那一声哨响,我眼前立马浮现出张叔当年的样子。
本文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作者 | 禾风
编辑 | 妖儿姐
排版 | 茉茉
点击联系知音真故编辑
更多精彩请戳:
喜欢请分享,满意请点赞,最后点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