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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诗人,拒绝相亲:我要扭住,厄运的大腿

李志华 知音真实故事 2023-12-30


这是知音真实故事的第 1208个故事
字数:7685 阅读 :20 分钟


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这里是知音真实故事编辑部。


不能正常行走、没有上过一天学,山东女孩李志华一出生就遭到命运无情围攻。她跟着妈妈学认字、跟着字典学写诗,时光在她不屈的意志中,渐渐展露惊喜和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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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那个画面:父母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他们一左一右坐着,在哭。父亲抱我坐在他怀里,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跟着一起哭。


我脖子上系着一条边缘有棕色条纹印花的手绢,用来擦口水,我清楚记得自己的眼泪掉进了手绢里。


当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后来在听大人聊天中得知,他们带我去看病,医生告诉他们这个病治不好了,我将终身残疾。


我患的是先天性腰脊膜膨出,腰部有一个大包,下肢自膝盖以下萎缩变形,双脚严重畸形。


小时候,父母带我四处求医,当地的医院几乎跑遍了,外地的大医院,就写信拜托亲戚帮忙搜索信息。有一次打听到一个治疗腰脊膜膨出的专家,父母带着我直接去了专家的家里。


他们抱着我在楼梯上走了很久,我只觉得楼梯走廊的窗户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边。专家的模样记不清了,但对她家里摆放的几十个洋娃娃印象深刻,最高的和我差不多高,最小的是琉璃的,有核桃大小,摆放在桌面,排成一排,令当时的我惊奇不已,也羡慕不已。


我吵吵嚷嚷,没完没了地诉说着自己多么想要那些娃娃。


那位专家一把揪掉我的袜子,查看我的脚,冰冷无情地对我父母说:“也就是在农村,这样的孩子能让你顺利生下来,在城市,即使生下来也给你绞死了,你们养着她干什么?家庭的累赘,社会的负担!”


母亲当时很受打击,不过她没有勇气反驳,只是在以后的许多年里仍然对那个专家的话耿耿于怀,反复说着:“我的孩子我自己养,怎么成社会的负担了!”


看病那天,正好是我三岁生日,一走出专家的家,父母就带着我去了滨州最大的商场,在那里买了一个拍一拍肚子会发出哭声的洋娃娃。


八十年代初期的农村,买一个那样的洋娃娃是极其奢侈的行为,所以,当洋娃娃抱回家,引来村里人的围观,他们几乎是排着队来我家观摩。我在他们面前表演拍娃娃肚子,娃娃哇哇大哭,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爷爷和小叔看不惯父母如此宠溺我,讽刺道:“惯得没有人样儿!”


在爷爷和小叔他们的观念中,大概认为一个残疾孩子是家族的耻辱和灾难,生下一个残疾孩子不仅会遭到周围人的歧视,还会在经济上蒙受损失,养大了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不值得投入这么大的感情以及财力。


我母亲早已捕捉到了这样的恶意,她可能在隐隐担心,我父亲受那种观念的影响,以后会对我不好,时常给他打预防针,“咱的孩子残疾,就越要对她高看一眼,咱们不高看她一眼,别人就更看不起她了。”


她不仅仅是要求父亲高看我一眼,对邻居她也是这样要求的,在村里没有人敢欺负我。


四岁之前我没有下地走过路,去哪儿都是父母抱,他们很爱惜我的脚,医生曾经叮嘱,不要让我下地走路,防止脚变形,一旦有了治疗技术,没有变形的脚治愈的可能性更大。


在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一天我能有机会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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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在晚饭后,父亲或者母亲抱起我去串门,一家三口人一路上欢声笑语。


母亲弯腰站在初春暗蓝色的夜空下,和邻居姑姑冗长地闲谈,背上背着我。我在她背上看到了高悬在夜空,尖尖的月亮,它像一把小小的象牙梳,仿佛伸手可及,于是我突发奇想:“娘,我要月亮!”


母亲和邻居姑姑被我歪缠,不胜其扰,邻居姑姑跳起身向着天空做了一个捞起的动作,慌忙塞到我手心里什么东西,借着月光打开手心看,是过年时用来写春联的红纸,已经被揉成一团,皱皱巴巴。


月亮是这么皱巴巴的吗?还这么苍老?我顿时对月亮有点失望。


我对童年的感触没有实感,只是一些暖融融软绒绒,悠悠荡荡的光和影,从这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毫不费力地切换着,这和自己不走路,整日被抱来抱去有很大关系。


1987年,我五岁,这一年弟弟出生了。母亲怀里抱着弟弟,背上背着我。她一个人照看两个孩子,时常顾不过来,我想去什么地方,就匍匐在地爬着去。


我的爬行速度很快,手脚并用,很快就能追赶上前面的人。以这样的行走方式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我一点也不觉得丢脸,甚至非常得意:你看,我发展出了这样一项技能,但这刺痛了父母的心,他们去市里买了一辆三轮童车回来,做我的代步工具。


童车我不会骑,他们就在座位后面绑上一根直溜溜的棍子,有人在我背后推木棍,我在前面掌握方向,配合前行。坐上童车,戴上爸爸给我买的塑料小手表、塑料墨镜,我是街上最靓的仔。


大概在我六岁的一天,我站起来了。事先没有为站起来做过训练,没有预兆,没有心理准备,不讲道理,简单粗暴,我站起来了。最近和朋友谈起这段经历,仍然觉得莫名其妙。朋友解释说,不用莫名其妙,是你体内的钙达到了一定水平,你站起来了。


最初扶着墙根走,后面胆子大起来,不用任何辅助工具,横冲直撞地走,歪歪倒倒地走。我从一个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如同动物般爬行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可以直立行走的人,我的视线和小伙伴在同一水平了!


多年后,读到孙悟空学人走路,形容他走路一拐一拐,我马上联想到了自己。


学会走路以后,鞋子的磨损率大大提高,母亲为做什么的鞋适合我的脚,伤透脑筋。


刚开始她坚持认为我应该和正常人一样,穿正常的鞋。鞋底是平的,鞋帮是在鞋底上面的。她做的正是这样的鞋。但正常的鞋子穿到我的脚上,没办法发挥作用。我的脚一只足内翻,一只足外翻,两只脚都是脚踝着地,正常人的鞋子穿到我脚上没一会儿鞋底就会绕到上面,鞋帮绕到下面。


穿这样的鞋走路不仅不方便,还容易磨破脚。


她日夜冥思苦想,一会儿拿着布料在我脚上比划来比划去,一会儿又怒不可遏地把做到一半的鞋子扔出去很远。她在生自己的气。


在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后,她终于设计出了我能穿的鞋。怎么描述她做的鞋呢,那有点像现在的船袜,鞋底鞋帮都是软的,这算是鞋的主体部分。主体完成后,另外再纳一双附加鞋底,将附加鞋底缝到鞋子接触地面的那一侧。


妈妈设计的鞋


这双附加的鞋底其实也是软的,用她平时拆旧衣服的布料纳在一起,在纳的过程中要给它塑形,使它形成弧形,这个弧形就刚好贴合我的脚踝。


冬天的棉鞋也是她反复试验,反复修改,最终做出了适合我穿的棉鞋。她一次做三四双,一是因为我穿鞋磨损率高,二是她想多做一些存起来,担忧以后她老了,做不动了,我没有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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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到上学的年纪,一起玩的小伙伴纷纷背起书包去上学,当经过我身边时,他们竟然表现出不认识我的样子,我也低下头,故意不去看他们。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了被同伴抛弃的滋味。


在父母面前,我表达了想要去上学的愿望,满怀期待得到他们的支持,结果遭到了拒绝。


我因为无法控制小便,上厕所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经常尿湿裤子,父母认为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愿意接受我这个样子,老师不会愿意接受,同学更不会愿意接受。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的判断是对的。


我不顾父母反对,跟着弟弟去上了学前班,那年我已经九岁了。走在校园里,立刻遭到别人的嘲笑谩骂,有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男生,他读小学了,和妹妹一个班,妹妹每天背他上学。他在妹妹背上嘲笑我走路怪异:“快看这小家伙,这样走路!”


一名一年级的男生,专门在下课时间等我出现,在我去厕所的路上朝我吐口水,大声骂我身上有异味。


学校大门两旁有两段很矮的围墙,孩子们都喜欢爬到围墙光滑的水泥截面上坐一坐,我用手扶一扶围墙,也会遭到他的咒骂。看他的意思,把我骂没了,骂消失了他才痛快。


学前班里的女生对我也不甚友好,她们当中有一个中心人物,号称学习最好的,所有女生都喜欢围拢在中心人物的课桌前,说说笑笑。每天,我一走进教室,她们立刻安静了,像按了暂停键,她们的面孔立刻板起来,像棺材板一样严肃,阴沉,嫌恶,一言不发。


那个中心人物,有一次我不小心闯入了她家附近的路段,她的“地盘”,她带领女生们围观我,那是名副其实的围观,她们六七个人围成一个圈,审视我,我在圈的中心,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副认罪伏法的模样——她们的圈子,我终于融入了一次。


中心人物说:“都这样了,还出来干什么?”我没有勇气为自己说话,也没有勇气抬起头。从那以后,我惧怕见到她,惧怕一切注视,惧怕成为别人视线的对象。一切注视都是不友好的。


在外面的这些遭遇,我不敢回家告诉父母,他们不会理解的。


那些孩子升入小学时,还会从学校捎来辱骂我的纸条,并在村里的电线杆上写满针对我的脏话,尽管那时我已经辍学在家了。


父亲看到了,回家斥责我:“肯定怨你!”他不问青红皂白,认定是我的过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父亲变成了现在这样,他的情绪总是消沉阴郁的,充满冷暴力。


不去上学前班了,母亲注意到了我的失落,决定在家教我读书识字。她读过高中,加上早年有过在小学代课的经历,有信心教会我掌握常用字的使用。


她对我的期望很低:认识自己的名字就够了。


我们为在家自学忙碌了一阵,母亲买来了文具,向亲戚上小学的的孩子那里借来了课本。她教我熟记26个字母,并说,学会了汉语拼音就能认识所有汉字。


语文我掌握起来相对轻松,数学却无论如何学不会,乘法口诀能够背诵,却不懂怎么去运用它,并且永远停留在了这一阶段。


母亲后来瞒着父亲买了一本《新华字典》,现在我还记得那本字典花了五块钱,这让父亲发了脾气。花钱使他怨毒。


母亲忙着干农活,抽不出身辅导我学习,她说,以后字典就是你的老师了。


电视、广播、字典支撑我学完了小学课程。渐渐地,我喜欢上了看书,书在农村是罕见的,没有书,就只好拿语文课本当成书看,一本课本反反复复看,小学语文课本看完了,舅舅把他的高中语文课本装了满满两大纸箱,全部送给我看。


等他读了大学,又把大学室友看完的小说杂志带回家送给我。


十岁左右的我,已经“生吞活剥”式地读《收获》《当代》《小说月刊》这样的刊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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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阅读不是徒劳,它在暗中为我积攒能量,这点能量在伺机寻找一个出口。


1997年,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电视节目中介绍了一个小女孩,她是一个诗人。这个小女孩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出版了她的第一本诗集,她朗读了自己的诗。


她的诗,不同于我在语文课本上读到的诗,那样高深莫测、高高在上,她的诗“主观”,自我,随性,对我来说,就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诗还可以这样写,写诗好像一点也不难。


她可以写,我也可以写。


因为年少无知,所以无畏,凭借这份无畏反倒能够做出超出自己经验的事情,我写出了人生第一首诗,尽管它充满了模仿的痕迹。


那一年香港回归,围绕这个主题,我还写了格律诗,那天我要求母亲帮我买信封邮票,我要向报社投稿。


她跟父亲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村孩子,随便划拉两笔,报社是不会刊登的,最后以不够浪费邮资为由打发了我。


这种消极的态度令我沮丧,我感觉到写诗这个行为也许是可耻的,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以后的时间里,我都在半夜起身偷偷地写,写好藏起来,没人看到,也就没人能伤害到我。


如今我能够理解,他们不是有意要伤害我,他们只是被生活、被现实,打败了,不再相信神奇的事情。


当我进入青春期的阶段,母亲也进入了更年期,她每天都处在盛怒当中,我和她几乎每天都会歇斯底里地吵一架。那时我还看不懂她的绝望,那是她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我以为她情绪的宣泄都是冲我来的,都是因我而起。我像一只刺猬那样,竖起浑身尖刺,怒视她。她也越来越看不懂我,她认为我日益陌生,甚至认为我恨她。


与此同时,父亲性格中阴郁、暴力的部分也更加突出,我持久地封锁在一种压抑的状态,乌云压城城欲摧,在父亲面前,我变得像个犯下滔天大罪的人,忘了什么原因,我被打,被他一脚从屋里踢到屋外。


我像一只扬起的皮球,落在了门槛的另一边。


他扇我的脸。


村里来了走街串巷卖雪糕的,我偷偷鼓动弟弟买,被父亲识破,他说:“肯定是你挑唆的,就是不给你吃。”买了雪糕只给弟弟吃,我在一边看。


只要他在家,我就不敢说话,不敢笑,说话和笑都是有罪的,他会劈头盖脸训斥我,甚至吃饭也是有罪的,他会讽刺我胃口太好。


我和弟弟一起玩儿,不能表现得无忧无虑,他会像天要塌下来那样叹口气,说我:“你真不知愁”。我开始怀疑父母对我的感情,在那几年当中,我和他们的关系变得很矛盾了。


初冬的一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忽然飞来了一只蝴蝶,它小巧别致,有橙色、圆形的后翅。在这样的季节,木叶凋零,小院一片枯槁,景象如同灰烬一般,怎么会出现蝴蝶呢?它的鲜艳和生动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多么像不肯妥协的意志。


为了记住它,我写下一首诗。


十月的蝴蝶


我在钢灰的十月

见过一只蝴蝶

那时天空树木呈现休戚

这偶至的流光

双翅携带一幅美景

那是成千上万只蝙蝠

围攻了

淡赭色的太阳


那时,我开始做手工赚点钱补贴家用,在心灵上能减轻一些罪恶感。


每次领到工钱,我会留下一点,总在心里计算着,存够一定数目,我要买一张去远方的车票,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们的管制,离开他们越来越乖戾的性格,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这样的境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它有一个很清晰的节点。节点出现的时候,父亲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剧烈变化。


我倒不认为他是势利的,试着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大概他看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他意识到这么多年的悲观可能是多余的,或许,像我这样一个孩子,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糟糕?再或许,还有一点点希望也说不定?


这个节点就是我的第一首诗在当地的报纸上得以发表,随后,报社对我的经历进行了报道。


记者到来的那天早上,父亲折了一束石榴花,用久违的温和语气对我说:“给,插到瓶子里吧?”


多年的疏离,使这一刻的好意显得特别不自然,释放好意的人不自然,接受好意的人也不自然。我不安地接过石榴花,他大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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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面临的是婚姻大事。


首先,是弟弟的婚姻大事,一再受到我的影响。每谈一个对象,女孩都要顾虑他有个残疾姐姐,担心将来嫁过来,要养我这样一个累赘。


她们惯例会问:“你姐姐不打算找个人嫁出去吗?”


我弟弟如实回答:“我尊重她的想法。”


他尊重我的想法,女孩们却不尊重他的想法,往往见一面就不再有下文了。有一次,一个女孩对弟弟的各方面条件都满意了,但唯一的条件是要我嫁出去。看她迫切的样子,我前脚嫁出去,她后脚就会嫁进来似的。


父母拜托媒人和女方去沟通,电话里听到女孩的态度十分坚决,遂放弃了这门亲事。他们从媒人家回来的路上商量好,不要告诉我真相。


后来弟弟结婚生子,生活平静下来了,母亲才告诉我,那时担心我知道了弟弟退婚的原因会想不开,出现意外。


陆续地,也有上门为我提亲的了,母亲十分振奋,甚至自豪,提亲是正常人才享有的权利,居然也有人把这份权利交到了我的手上,那些人分明是把她的女儿当成正常人看待了嘛。


她端茶递烟招待着媒人,热忱地、事无巨细地询问男方的情况。


这次介绍的是一个烧伤的男人,除了形象不佳,年纪比我大点以外,物质条件是优厚的,职业是政府部门某领导的司机,在县城有房。


父亲一听这个条件心花怒放,大言不惭地对媒人说,自己的女儿就适合住楼房,楼房用水方便,洗洗涮涮不用那么辛苦费力了。楼房有暖气,冬天她再也不用怕冷了。


他还对媒人说,他的女儿脾气不好,好吃懒做,晚睡早起,气焰却很嚣张,在家人人让她三分。他希望以后嫁给别人,别人也让她三分。


他激动地跑到我的房间,做我的思想工作,哽咽着对我说:“我现在还有能力养你,过几年呢?等我养不动你了,跟着弟弟弟媳生活,看人家的脸色,你这个性格也不接受不了哇。”


我当场就哭了:“那个人要是丑得没法看怎么办?我接受不了。”


他说:“丑点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就很好看吗?万一人家不丑呢?”


我说:“怎么可能呢,但凡不是丑到没法看,以那样的条件,找个正常人也是可能的,不会找我这样的。”


我正准备展开大规模、长期有效抵抗时,他到处打听男方的情况,终于得到了可靠情报,那些优厚的条件全是虚构的,对方也是农民,和我家一样需要种地。


他的心凉了一大截,假如他的女儿嫁过去,坐在高高的玉米堆前剥玉米——她在家都不干这种活,跑到别人家剥玉米,想到这样的画面,他的心都碎了。同时,他也为男方不诚实的行为生气,当男方提出想要进一步了解一下,见个面什么的,他摆摆手回绝了。


第二次有人上门提亲,他冷静了许多,只有母亲热情不减,忙前忙后。


男方的情况,媒人叙述一部分,母亲就跑我面前复述一遍,我一反驳,她就有抑制不住的愠怒冒出来,恨不得按下我的头强迫我答应,好像随便一个男人都是有可能性的,都是曙光。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世上所有的女孩一样,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有那样,她才不会为不可预知的未来感到无止尽的迷茫和忧虑。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观念还是起了冲突,我看到的是她动摇的一面,心思这样活泛,一点都不坚定,但或许,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吧。


这次介绍的是一个弱智,俗称老实人。在媒人“谦逊”的叙述过程中,父亲把这人的形象和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对上了号,他终于辨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傻子。他痛苦地制止了媒人:“不用再说下去了,愿意在这里玩会儿,你就喝杯茶,别的不用说了。”


父亲的这一举动,感动了我很久。这么多年,我打怪兽般,苦心孤诣地想要去打败那些上门提亲的人,打败那些对我的独身主义指手画脚的人,怪兽被我一一打败了,唯一不能当成怪兽去打的人,是父母。


我担忧他们一时糊涂,把我推出去,推给随便哪个人,一了百了。


好在担忧,也只是担忧。对于我任性的生活方式,他们选择了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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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在诗人雪松老师的推动下,当地政府筹措资金,印制了我的第一本诗集《打口》。



雪松老师亲自设计诗集封面,并别出心裁地以诗歌的形式写了序言。


雪松老师和诗友长征兄力邀五个城市的作家、诗人等好友,为我举行了诗集发布会,发布会现场就设立在山东滨州我家的小院。


发布会当天,父母面对这么多诗人,手足无措,他们内向,不善表达,只是紧张地说着,谢谢大家,谢谢,谢谢。


记者问父亲知不知道我为他写过诗,为什么只为爸爸写了,没为妈妈写?母亲呵呵笑着,说她要好好问问我。爸爸则表示,他知道。实际上他不知道,他只是被记者问得心慌意乱。


在记者的要求下,他戴上老花镜,翻开诗集,翻到我为他写的那一页,记者问他看懂了吗,他点点头:“嗯,看懂了。”



(献给我的父亲李海廷)


滥觞的雨

交迫仿紫色夜花

和紫苏

狂草宿醉

神志独清的正楷树木


降罪的我

祈求饶恕的我

眼望你朱红刺字

烈性而遁世的生活


不辩

你戴上老花镜

陶渊明式的退避生性


不辩

你漏雨的紫砂壶坯胎式的房舍

你烟瘾不变


我看到父母脸上有动容,随即又恢复到往常的平静中。


我希望他们没有看懂,希望他们永远也不知道,长久以来,我为不能替他们分担生活的重担,抱有的愧疚。



本文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作者 | 李志华

编辑 | 茜茜

编辑邮箱:34621933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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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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