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青春换一个答案：我是不是最丑的女孩

主播：宋婷婷

最近跟编辑部的几位女孩聊了聊各自成长经历，她们都提到了一个话题——“容貌焦虑”。
她们意识到，似乎大多数女孩曾被父母、同学、朋友打击过：长相不佳、穿着落伍、化妆没水平……以至于，她们开始相信自己真的“不好看”，无法自信面对生活。
当然，有一些“容貌焦虑”是源于疾病。今天这个故事的作者，从十年前开始长痘痘，因为那张长了痘痘的脸，她曾被人称作“最丑的女孩”，也曾因此失去恋人，甚至起过自杀的念头。

“我们可以做朋友，但男女朋友就算了。”喜欢的男生坐在我对面，喝着奶茶，语气如此平淡。

我是在大一下学期开学，19岁生日那天喜欢上他的。他是酿酒专业，我是食品专业，虽然专业不同，但同属生物工程学院，有很多课程在一起。

那天，他和室友一并走进教室，皮肤白净、长相很有书卷气。

他坐在我前排，穿着印有小黄人的体恤衫。回宿舍后，我也下单了一件同款。

我在学校论坛找到他的微信号，加了微信，没想到很快就通过了。

他喜欢打DOTA，不上课的时候会在宿舍打一整天。我从未打过游戏，但为了和他有话题，我也开始学着打。

聊了三个月，我们还没有见过面。我很想告诉他，上课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后排，但是不敢。

2013年，我到自贡读大学，脸上开始长痘痘。最开始只是满脸疹子似的红点，后来就变成了成片的红肿脓包，摸上去硬硬的，不管说话还是笑都很疼，一蹭到就流血。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是谁。

为了治疗痘痘，我试过白醋、盐水、艾草水洗脸，敷芦荟胶，都没有用。为了省钱买护肤品，我每天早晚只吃一个包子，中午吃最便宜的菜。

网上说，涂抹茶树精油有用，我就买了来。点涂的确有用，在红肿的痘痘上连涂几次就干瘪了。但是一颗还没好，又有数十颗冒出来, 没完没了。

我开始像苦行僧一般要求自己，不吃甜食，拒绝和同学室友聚餐，不晚睡不熬夜，每天跑6公里出汗。因为害怕被人说是不爱干净才长痘，我每天都洗头，洗衣服，被套也是一周一洗。

就这样努力了三个月，痘痘终于有好转迹象，虽然满脸都是痘印，但红肿痘痘主要集中在两侧靠耳朵和下巴位置，可以用头发掩盖。

2013年4月，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上映，里面的郑薇主动追求她喜欢的男生，给了我很多勇气。

一个周六中午，我给“小黄人”发消息，约他下午三点在校门口的奶茶店见面。他回我：“一会儿见。”

回到宿舍，室友们七手八脚帮我打扮。把宿舍能用的遮瑕，粉底都拿了出来，试图把痘痘掩盖起来。

但那些痕迹实在太重了，像月球表面一般的皮肤卡粉又脱皮。最后只能把头发梳成中分，两边的脸用头发挡住。

化了妆，我又试了十几套衣服，最终还是借室友新买的裙子和高跟鞋才出门。

到奶茶店时，他已经坐在那里了。还是穿着小黄人的白衬衫，比在教室里看着更特别。我把眼睛睁大，嘴巴上扬，表现出很自信的样子。

他看见我，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了。问我要喝什么，我说喝白开水。

他开玩笑地说：“减肥吗？你又不胖。”

我笑着说：“没有，我就是不喜欢喝太甜的。”

奶茶店的风扇在我对面，是旋转的，吹到我这边，我生怕把头发吹起来。但他一直在流汗，自贡的4月末，温度已经很热，我不知道该怎么提出关掉风扇的请求。

我一直用手撑着脸，把头发压住。好巧不巧，他把奶茶杯打翻了，我下意识去拿纸擦桌子，头发被风扇吹了起来。

“你脸怎么了？过敏了吗？”

“哦，就是，水土不服吧。你晓得自贡菜太辣了嘛。”

“有点严重哦。”

“唉就是，我都在想办法治疗了。”

气氛静默到只听到风扇的声音。大概过了十分钟，他说：“我和室友还组了局，要打游戏了。”

“哦哦，好。”

“我们可以做朋友，但男女朋友就算了。”临走前，他丢下这句话。

大二，我们搬了校区，我脸上的痤疮更严重了，烂得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

我不敢去参选各种社团，也不敢穿太好看的衣服，甚至不敢上讲台讲PPT，尽管内容全部是我做的。

一天晚上11点，宿舍已经熄灯。电话突然响起，是一个男生打来的。

“你好同学，可以认识你一下吗？”一个温和的男生声音。

“你是谁啊？”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呀。可以和你交朋友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袋里回想着白天穿的衣服，举止是否得体。

“可以啊。”我说。

“好，那明天见。”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想认识我。难道他喜欢我？我激动了一晚上。

然而第二天，几个其他专业的男生笑着打趣，说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就要给认识的最丑的女生打电话。而那个女生就是我。

他们的话像一把刀子，刺痛了我的心，我是流着泪上完那一节课的。

我开始问家里要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我的脸。但爸妈在工地打工，每个月只能预支3000元生活费，他们用一千，给我一千，给妹妹一千。

“你就是乱用那些护肤品脸才烂的。”我妈在电话里说。

“我没有乱用护肤品，我也不晓得为啥子会烂成这样。”

“你这个年纪就是要长青春痘，正常的，以后年纪大点就好了。”

“你们都说正常，正常，但是谁正常会长满脸，会长这么多。这就是病，要去医院治。”我哭了。

“你这个娃娃，遇到点事就哭，有啥子大不了的嘛？去美容院、医院贵得很，哪有钱治这个嘛。”

挂掉电话，我把自己甩到床上，把一个枕头哭湿了。

为了赚钱，我去做兼职，去校门口的餐馆打工。在微信上聊得好好的，去面试时男老板看见我的脸，嫌弃道：“之后上班要带着口罩哈，免得客人以为是什么传染病。”

我头皮一颤，试图解释：“痘痘不会传染的。”

“那囊个晓得？保险点嘛！”

从餐馆到学校门口有一家美容店，每次走过那儿，总是会被拦住问我要不要治疗痤疮。哪怕我和室友们一起，对方也会精准地把传单发到我手里。

虽然事实如此，但还是给我留下了阴影。后来，我再见到有美容店的地方，都会绕道走。

学校的熄灯时间是晚上11点半，但我都是11点睡。有段时间，下铺的室友每晚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经常煲到凌晨两点。

我对她说：“你能不能早点和男朋友打电话？”

她说：“不行，他晚上要学习，只能这个点打。”

“那不能去外面打吗？你打电话，我睡不着。”

“外面蚊子好多哦，你买个耳塞嘛。对，你脸上烂得那么凶，是不能熬夜。那我之后小声一点。”

她说的话听上去是让步了，但是那句“你脸烂得那么凶”，让我对宿舍失去了安全感。

在她又一次煲电话粥到凌晨两点，我和她大吵一架：“你长得好看，你不长痘，你有男朋友，你就可以这样不顾别人吗？你早点打电话会死吗？”

她回我：“你管我啥时候打，要你多管闲事。你要这么能管，把你脸弄好撒。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别人。你烂脸又不是我造成的，有病。”

“是啊！我就是有病，我现在都要疯了，要疯了。”我夺门而出，跑到宿舍走廊的阳台上，真想就这样跳下去。

另一个室友连忙追出来，一把抱住我。

班里传遍了我要跳楼的事情。我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也不想再追究了。

那段时间，脸上只有眼皮是干净的，其他地方，痤疮像兵马俑，成行成列分布在左右脸颊。

每天在睡觉前我都会许愿，希望明早醒来脸就好了，可惜一次也没有实现。

兼职工资15元/小时，一个月30个小时。攒够1000元，我从自贡坐6个小时绿皮车到成都，去成都第二人民医院皮肤科，花60元挂专家号。

一位和蔼的女医生接待了我，她说这是痤疮杆菌感染，给我开了夫西地酸、克林霉素等药膏，还有可复美面膜，花了1400多块。

钱不够，我又问妹妹借了400元。

我每天在镜子前花三四个小时，除了涂药，其他全是观察。

观察每一颗的变化，比做实验还认真。在镜子前呆得越久，人越自闭。好像所有人都会贴近我的脸来看我，还会在心里嘲笑我。

我想证明自己并不差劲，在图书馆找了个角落，每天做完兼职就去那里。

学累了，就站起来看看窗外。有时候会看到穿“小黄人”的男孩，我依然喜欢他，但完全不敢见，有他的课我都不去上。

药膏也像一堆没有效果的垃圾，不管我怎么按时涂，一点也没有减少红肿程度和生长速度。

网上有人说，长痘是妇科病，激素分泌失调。我攒够钱，去省医院看妇科，查激素六项，都在正常范围。又去看了中医，开中药调理。

我甚至听说，有人脸上长痤疮是感染了脚气，要求医生给我做个细菌检查。医生像是听了什么不可能的玩笑，告诉我：“不可能是脚气，放心嘛。”

我问医生：“那为什么不管涂药吃药喝中药，它都不好呢？”

医生说：“痤疮也受基因影响，后天只能控制。”

可是我问了爸妈，他们年轻的时候不怎么长痘，家族里也没有像我这样的。

大三下学期，我准备考研。图书馆的位置被人抢走，我不想争吵，只好算了。

这天早上去晚了，我没有抢到位置，正不知所措，我们班的柏娇看到了我。她漂亮高挑，让我坐她对面的位置。

不管我的脸烂成什么样，她都没有主动提痤疮的事。

“你的五官很好看，双眼皮，眼睛又大，鼻子又挺，嘴巴也好看。”

“是吗？可惜皮肤不好啊。”说到“皮肤”二字，我就像提到什么见不得人的词，觉得很羞耻。

“会好的呀，肯定会好的。”她安慰我。

辅导员得知我要考中国农业大学，专门把我叫到办公室。我坐在离她两米远的沙发上，都能感受到她眼睛里的惊讶和质疑。

“压力太大了哇？咋个长这么严重的痘痘哦？”她眯起眼睛，看上去十分心疼。

“一直都这么严重的。”我强撑着。

“要学会给自己解压哦。不要没考上，还整抑郁了。农大对我们学校的学生来说，有点高了。考研还是要脚踏实地，不要心比天高。”她说。

我心想，我早就抑郁得想死，要不是不甘心人生就这么完蛋，我还考什么研，我选中国农业大学不是我心比天高，是我想抓住这根绳子，把自己救出来。

“可以考本校的，这样压力小点，说不定你脸上的痘痘就会好。”

“我考不上，就出去工作了。”我拒绝了辅导员的提议。

备考是艰苦的，早上7点去图书馆，晚上11点回宿舍，洗漱之后我还会去楼道借光背政治。脸上长出乌青的大脓包，一碰就会冒血。一天下来，一张卫生纸都被浸红。

拍毕业照是冬天，那天我直接从图书馆过去，没有化妆，又只穿着一件大衣，冷得脸色发黑，嘴唇更是像吃了毒药似的乌紫。

其他人叽叽喳喳地说：“会不会拍的太丑啊？”“我想重新拍一下。”我却像个木头人一样，拍完后站起身就走了。

11月25号，考试那天，气温很低，正好赶上生理期，肚子揪心地疼。考英语的时候，填空题还没做，就只剩15分钟了。我硬着头皮完成。

回到宿舍，没有一个人。她们都不考研，忙着别的事情。我给一个曾经考研的高中老师打电话说：“我考砸了。”

她给我讲了很多，告诉我如何准备二战，如何考公务员。她越说，我越想哭，哭自己不争气。

高中时，我成绩是班上第一名，年级前三十名，我有很多值得自豪的东西。可是现在，我在一所二本学校，满脸痤疮，没有爱情，考研也失败了。

挂掉电话，我在宿舍大哭一场，把衣服两个袖子都浸透了。晚上室友们回来，才告诉我今天班上聚餐，因为我手机关机，错过了。

考研进了初试，在我意料之外。

那段时间我们正在自贡一个食药局实习，复试时间很仓促。

录取名单出来的时候，我和另一个女生正在鼓楼大街骑单车，两个人突然抱着蹦蹦跳跳。路过的人看向我们，我朝他们微笑，那是我第一次没有闪躲。

夜晚，我站在北京的天桥上。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人们说着好听的普通话，好像你来自哪里，你有什么样的过去，你家境如何，都不重要了。

北京的天气和我老家茂县一样，都是干燥的、晴朗的，有人会觉得干，但我觉得很舒服。

在开学前，我拿做家教赚的4000元，去诊所看了脸，又买了全套化妆品。

研究生班上的同学，大都是211、985，三个室友不仅本科学校好，身材好，皮肤也好。为了掩盖那段过去，我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化妆。她们说我很精致，我苦笑着说没有，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她们是不是觉得我那么用心打扮，皮肤还是那么糟糕。”

于是，我起得更早，在她们起床前就出门了。

英语课上有个课前演讲。一个同是四川的女孩，个子只有1.5米，长得不漂亮，发音也不标准。但她语气高昂，目光坚定，很自信地讲完了。

我很惊讶，问同学乐乐：“为什么她长的不漂亮，却那么自信呢？”乐乐说：“谁说只有漂亮的人才能自信啊？”

是啊，我早就把漂亮和自信挂上钩了。

乐乐是个北京女孩，可爱又温柔。一天做实验到夜里12点，实验室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俩在等待的过程中聊到以前的事。

她从小在富裕家庭长大，但在她六岁时父母离婚了，后来又都再婚。她很后悔当时没有在爸妈闹离婚的时候，尽力维系。

“要是我说不想爸爸妈妈离婚，他们肯定就会和好的。”她眼圈红了。

为了安慰她，我也说了自己的事情。我告诉她，我在四川山里的农村长大，家里穷得连作业本都买不起。父母总是打压我，我大学长了很严重的痤疮，又疼又丑。

我说：“要不是考研，我真的已经完蛋了。”这是我第一次在新学校向新朋友诉说我的过去。

在乐乐的鼓励下，我参加了学生会的面试，应聘上宣传部副部长。

2017年11月，中农、中科院和清华大学组织了一个联谊活动，我和部长负责去拍照。

那天，我在宿舍捣鼓了一整天，第一遍的粉底不服帖，洗了重新涂；把齐腰的头发烫卷，把柜子里所有衣服试个遍。等到了现场，活动已经开始了。

活动结束，我和同学在路边等车。灯光昏暗，过来一个男生，他礼貌地朝向我们，问能否加一个微信。我没有说话，他又走近一点，朝着我说：“同学，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我这才确认是问我的。

后来我们经常聊天，那种感觉，很像初恋。但这次我很克制。

他本科985，现在又是清华，个子高，皮肤白，五官秀气。我样样不如他，还满脸痘痘。我怕再次重演失望。

即便是见面，我也选择在晚上。每次见面前，我都换三套以上衣服，上厚厚的粉底。尽管这样，我也绝不和他对视。

“你好可爱啊。”“你好漂亮。”“你很优秀啊。”每次他见到我都这么说。可越是这样，我越不敢让他看我的脸。

这天晚上，我们走在鸟巢附近，灯光很美，他拿出相机给我拍照，我却像被扒了衣服似得难受。

“谁让你拍照的，你都没有经过我同意？”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一直道歉说对不起。“我就是看灯光很美，你也很漂亮，想记录下来。”我没听，气愤地跑了。坐在出租车上，我忍不住流泪，心里却很懊恼。

确定关系那天，他带我去五道口吃火锅，想着我是四川人肯定喜欢。但其实我已经很多年不吃辣。

在一起后，我更加在意自己的脸，把生活开销降到最低，省出来的钱拿去买祛痘产品和化妆品。

出去玩，我一定要分开住，免得他看见我素颜的样子。就连接吻我也要在灯光昏暗的地方。

2019年跨年那天，凌晨十二点，我们撞了学校门口的大钟。我试探性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丑，或者脸上长满痘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说：“痘痘有什么，长痘痘说明还年轻啊。”

研二，实验进展不顺利，我连续熬夜做测试，额头和下巴开始冒痘痘，大概有五六颗。

我马上去北京第三人民医院皮肤科看病，医生给我开了阿达帕林等药膏。我还去了雍和宫祈祷，愿意少活两年换不长痘。

实验室有个女孩去美容院刷果酸治好了痘痘，我要了地址，偷偷去做治疗。

接待我的女顾问三十多岁，皮肤又白又嫩。她说：“你这种严重的痘痘肌，不仅要刷果酸，还要做针清，红蓝光抗炎，后续做黄金微针。”

我问要多少钱，她说大概2万。我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先做二次针清，果酸和红蓝光，交了2000元。

皮肤检测出来，我很多数值几乎是百分之一，意味着皮肤没有好的地方。

女顾问歪着头问：“怎么会差成这个样子？”

我很不好意思：“之前一直在治疗，总是反反复复。”

做针清的时候，原本就疼的肿块，在医生用力挤压之下，疼出一身汗。清完之后，整个脸又红又肿，像个猪头。

在我坚持治疗，又去学校心理站做定期心理咨询之后，痘痘的情况有些好转，我的心态也比之前乐观很多，甚至去参加了一次北京大学组织的演讲比赛。

上台前我摘掉眼镜，假想下面都是木头，最后拿到了三等奖和500元奖金。算是小小地战胜了痘痘。

2020年6月，我研究生毕业。男朋友出国读博，我回四川工作，我们分手了。

因为恋情积累起来的自信又垮塌了。我去食品厂工作，每天要戴口罩、帽子，穿工作服，捂得严严实实。

在车间，有阿姨好心地给我整理帽子，我身体会下意识一躲，或者连忙走开说我自己来。

我的发际线和两侧脸颊又开始发红，冒出鲜红的脓肿痘。我查到吃泰尔丝有用，让医生给我开泰尔丝。医生说：“这个药有严重的副作用，还有致畸性，不建议吃。”

我说：“给我开吧，只要痘痘能好，我愿意付出一切。”女医生叹息一声，终究是开了。

医生开的药

泰尔丝真的很有效，痘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但皮肤却越发干燥，起皮，嘴巴也干得冒火，这些都是泰尔丝的副作用。

我在网上关注了好几个瑕疵皮博主，她们也都有多年战痘史，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经历这种苦难。

吃了泰尔丝，有两年时间没长痘，那两年我换岗位到了北京，在工作上积极活跃，交往了很多朋友，也和有好感的男孩约会恋爱。

2022年10月，我从北京回到成都。皮肤又开始失衡，先是长了很多闭口，然后闭口发炎，变成红肿的大痘痘。之前在一篇报道上看到，长期长痘可能是多囊卵巢综合征，这次我去了生殖内分泌科。

躺到检查台上，把私处敞开，冰冷的仪器探入身体。

“你的抗谬勒管基数（AMH）高出正常水平2倍了。是多囊，该吃药吃药，不然影响以后怀孕。”问诊的中年女医生，边说边放下我的化验单。

医院确诊多囊卵巢综合征

“那还有的治吗?”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崩溃。

“这个病就像感冒一样，好多女性都有这个病。赶紧吃药调理，不要害怕。”她说。

“医生，那我长痘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啊？”我问。

“多囊的表现之一就是长痤疮，你这么严重的痤疮，就是多囊导致的。但是别担心，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我走出医院，成都刚下过一场雨，秋天的天气十分阴郁。我看着诊断说明和药，眼泪啪啪地掉。我想起来这些年我在治疗痤疮上面所花的精力、金钱，我内心的痛苦和绝望，但更多的还是释然。

就像一个寻找多年的秘密终于揭晓，我知道了问题的最终答案。这不怪我，不是因为我不爱干净，不自律。我羞耻提到的东西，真的是病。

我从网上查到资料，多囊卵巢综合征是因为内分泌紊乱导致无法正常规律的排卵，那些卵泡堆积在卵巢中，从而堆成密密麻麻的多个囊泡。

2021年，中国女性多囊卵巢综合征的患病率已经达到10.01%，相当于平均每五六个年轻女性里，就有一个病人。

如今，我28岁了，战痘十年，也有了新的恋情。我对男友说以后不想生小孩，他以为我怕生孩子经济压力大，实际上我是害怕遗传，不想孩子将来再承受一遍我的痛苦。

但谁知道呢，比起生死，长痘真的不算什么了。我青春的痛苦，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 End -

作者：刘白
编辑：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