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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

北京的大熊猫 黄琦宇
2024-08-23

离家

        这是他第六次离家远行。坐上前往火车站的车,外面又飘起了南方的毛毛细雨。是的,此时正值家乡的雨季。

       他很喜欢下雨。小时候逢上下雨,他喜欢穿个雨衣,或者打把黑伞。初中时逢上下雨,他喜欢让雨轻抚脸颊的触感。高中时逢上下雨,他喜欢打把伞一个人亦或与好友漫步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

       他和他的挚友阿擎的友谊开始于一个灯光昏黄的大桥上,深化于一个暴雨滂沱的骑行路上。那天,他陪着阿擎骑车去了距县城二十一公里的一个小镇。阿擎是去为一个女同学送行的,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同学。这个女同学即将去市里念高中,而阿擎将留在县城念高中。雨是在返回的路上开始下的,没多久便变为如泼水般。此时他俩都摈弃了一切顾忌,拼尽全力在雨中全速飞驰,任由大雨拍在身上,任由地上的积水顺着车轮在天上画一道圆弧。

       吴英奇在《故乡》中写道:“自从离家求学/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前几日在县城的河堤上漫步时,阿擎却说他说:“应该是再无春秋与冬夏”。他问为什么。阿擎说:“先是远行求学,因此再无春秋,只能寒暑假回家;毕业后在外拼搏,甚至很大概率定居他乡,因此冬夏也不复得尔。”他说:“是啊,只把他乡作故乡。”

       有时候他在想:“故乡到底是什么?是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上的亲人、朋友、同学、老师?”自从上学开始,课本上的诗词除“仕途不顺”、“爱情”、“友情”等主题外,出现得最多的就是“乡愁”了。有李白的《静夜思》,有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还有余光中的《乡愁》。静下来想想,故乡也没什么好的。否则,怎么会选择在外拼搏、定居,而非偏安故乡一隅?

       但是,又不能盖棺定论,认为在故乡没有任何前途。他去年去福建支教时认识了一个毕业于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硕士,姓林,因此尊称其为“林老师”。林老师在福州创建了一个公益组织,致力于通过农村的妇女来帮助营造乡村社区,助力乡村振兴。林老师先从自己长大的村开始,进而逐渐拓展到福建全省。林老师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尽管如此,但是大概率来讲,仍然是在北上广等大城市更有发展潜力。

       他已经在北京待了三个年头了。北京的雨没有故乡的雨多,下得也没有故乡的雨那样婀娜、活泼、轻巧。从十月国庆节之后到次年四、五月,北京有整整半年滴水不下,甚至基本见不到去北方前所期待的漫天飘雪。干燥、劳累、思乡,这是常态。每当口干舌燥、嘴唇干裂、心急胸闷之时,他便怀念故乡的湿润、温和、舒适。

       “故乡到底是什么?”他有时感觉没办法解释,可能是一种生物本能,可能是一种情愫,也可能是一种习惯。在外三年了,他每年的感受都不一样。此次离家,他又有了新的感受。他感觉到,故乡就是亲人所在之地。在家十八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陪家人,他愈发感觉到家人胜于一切,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在长大,家人在老去。外公八十多岁,身体一直很好,走路生风,结果一夜之间就走不动了。这给了他以很大的触动:“有时候失去可能不是逐渐的,而是突然的。”有一天吃饭,他对他妈妈说:“不管怎样,我每年一定要回家两次,寒暑假各一次。”他下决心,不能让自己以后后悔,珍惜每一天,不管余生之长短。

       家人所在,即为故乡。故乡啊!家人啊!出生至今所见之每一滴雨啊!

       此刻的他,只愿家人健康、平安、顺遂。



2019年7月17日

于G1282高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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