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什么级别,没有职业自尊就都是某长之“家奴”
老魏评论,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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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这个级别那个待遇,若不讲职业自尊,不辨是非曲直,只看职务尊卑,那你就不是百姓之公仆,而只是长官之家奴。
老魏最不喜欢的一种人就是,一上来就给人做“格式化”处理,譬如你什么级别,什么职称,享受什么待遇,相当于哪个档次的“人才”……
也正因此,什么“享受.正处待遇的副处长”“副局长(排名第一)”“副主任(主持工作)”“副院长(院长空缺)”之类的名片才层出不穷。在别人看来可笑,在当事人却俨然第一件大事。
最新的版本是“副省级(享受正省级医疗待遇)”,而且还是出现在讣告上,不知道阴曹地府中的牛头马面会不会因此而高看他一眼。
“格式化”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迅速将人分出三六九等、高下尊卑,从而对应地调整好面部表情和内心倨恭。哪怕双方之间八竿子打不着,但因为有个统一的尺度,也就可以无障碍地完成身份尊卑的换算。
譬如,一个正处级的厨子就可以在副处级的司机面前神气活现,而东北的一个正科级就可以傲视海口的一个副科级,“长江学者”就可以保持对任何一条江“学者”的心理优势……
读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文上就有一篇这样的文章,说是一群孩子玩游戏作弄其中的一个孩子,他们命令这个“中尉”坚守岗位,然后一个个逃之夭夭。天黑了,好心人劝这个孩子回家,但忠于职守的“中尉”坚持说没有上级的命令他绝不会擅自撤退。好心人没办法,最后求助一个真正的少校军官。少校命令“上尉”说,你已经完成任务可以回家了。孩子这才如释重负,临走还要敬礼说“服从命令”。
这个故事肯定是为培养孩子们的“责任意识”和“等级观念”服务的。但在心智健全的人看来却多么可笑:人家明明就是作弄你,你却虔诚地予以信仰,如果这都不叫做二傻子还有什么叫二傻子?
被耍也就算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恶作剧,但居然还有不要脸的人用这样的故事来教育下一代,并且用同样耍弄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个毫无必要的困局。莫非这就叫“讲好某某故事”?
有些教育从来不是教人遵循逻辑、辨别事实、厘清道理,而是教人放弃独立思考,学会无条件服从,还要心悦诚服,从灵魂深处敬服。
曾经一度,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建立、完善和巩固这样一个系统性评价闭环。在这一闭环之中,不仅个体化的存在被严格等级化,譬如一个月多少斤猪肉、多少尺布票、多少两煤油,都有一个量化的级差,而且就连职业行为都被赋予浓厚的行政化色彩。
有心人不妨查看一下各个城市的单位布局,最重要的民生机构基本上都是围绕某些部门分布的,譬如幼儿园、学校、医院、银行。越往早先的地图查看,这种布局越大大咧咧,不加掩饰。最值得玩味的是,不仅受益的“公仆”们自认理所当然,千千万万的“主人”们也没谁觉得有何不妥。
我们无数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地之乡长到处指导,无论什么行业,也无论什么专业,无不形成指导性意见,发布指令性要求。一会儿教人怎么养鸡,一会儿又指导人怎么耕田,等到得种猪场做报告,居然可以比“扬翔”还专业。很自然地,他亲自去学校听课,无论什么课程的老师无不战战兢兢,生怕稍有差池。
当然,乡长和他的家人也可能生病,这时候卫生所各个科室的医生护士就都该围着他转了。甚而至于他的家就成为全乡最高水平医疗专家的汇聚地,就连兽医都以为他家的猫狗诊断而骄傲到写进家谱。
这次美国大选,谣言四起的原因当然多种多样,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根本不相信人家那里的人有职业自尊。
我曾经于某次会议上灵感大发,写诗一首:
打铁佬的愤怒
打铁佬愤怒了
他脸红脖子粗地
在大街上叫骂:
狗日的
老子的锄头打得再不好
也轮不到你
一个劳什子镇长来指导
从街头走过的我
羞愧难当
他妈的
我们多少所谓的文化人
都活得不如这个
大字不识的打铁佬
这个打铁佬之所以让无数人汗颜,是因为他有起码的职业自尊:老子就算社会地位低下,但打铁这事还真不敢信你一个狗屁乡长的!
而诸多行业之所以没有尊严可言,是因为从业者首先放下了最起码的体面与自尊。有奶就是娘,是官就跪伏。自己骨子里是官本位,也就拿所有人都当官本位者。
殊不知大洋彼岸那个腐朽堕落到“变态”的国度里,市长与州长,州长与总统,并没有我们理解意义上的隶属关系。至于行政官员与专业技术人员之间,更很可能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无论是党派操纵各行各业,还是总统“在下一盘大棋”都属于痴人说梦。
不是拜登或者川普有多自律,而是他们根本就不具备碾压所有专业人士的能力。就好比老板命令他的司机加速到两百码,就算这司机是拿你工资的,他也会说“去你妈的,坐牢你能代我不”。这,就是职业自尊和职业操守。
司机如此,记者,医生,教师,保安,法官,社区人员,公司职员,乃至于随便什么行业从业者,都不太可能仅仅因为是“领导”“上司”“权威人士”“有影响力的人”就轻易受人摆布。
白宫甚至出现过保镖揍总统的“奇闻”,仅仅因为无聊的总统多次用小棍子去捅保镖的耳朵。愤怒的保镖说:“我可以为保护你而死,但绝对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人格。”后果是什么呢?大不了走人啊,你还想怎样?
有人说“别给我说什么法治社会,美国一样有做假账的”,是的,但人家做假账的代价过于沉重,就只可能是相当少的一部分人铤而走险。绝大多数职业人士是绝对不会去踩那根红线的,道理很简单,一是自己正常的薪酬就很不错,犯不着去冒险。二是即便总统也只有四年的权力,我不可能为了讨好你这样一个“短命王朝”而搭上一辈子的声誉。
一个社会,如果大多数人乃至于绝大多数人都具备了起码的职业自尊,则这个社会再怎么看上去乱糟糟,也绝不至于会荒腔走板到丧失常识和理智。“亩产三万六千九百斤”这样的新闻背后,是多少人放弃了最起码的职业常识与职业自尊,屈从于权威和形势,宁左勿右,宁可犯常识性错误,也不犯“方向性错误”。与大伙一起跳泥坑,那泥坑看起来似乎就不那么可怕。
最后说两则轶事:
邵宏志在人民出版社下属的《美国研究》杂志做小编辑,改动了该出版社社长李慎之的文章,李大为不满,训斥她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没想到邵宏志不但没有点头哈腰地对“绝对权威”认错,而是不卑不亢地回复说:“我们现在说的是文章,而不是过桥与吃盐吃饭的问题。”
李慎之一时无言以对,从此对这个“小编辑”刮目相看,视为“畏友”。
另外一个小人物就更牛了。他叫王惠,是中南海的专职理发师,经常为毛泽东理发。由于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动作也慢,一剪下去,退出两米外仔细地左瞄右看,然后才又是一剪。
一天毛有个会议要出席,催王师傅抓紧点时间。但王师傅根本不理睬,一手按着伟大领袖的头,一手轻轻地拍打,像哄小孩似的说:“听话啊,还有时间,你的发型是给全国全世界人看的呐,理得不好,别人不要笑话我吗?”弄得毛泽东都哭笑不得。
邵宏志和王惠这一小一老,不卑不亢地维护着自己的职业尊严,无论面对的是有恩于自己的单位领导,还是万人仰视的“红太阳”。事实上,正是他们的不通融、不迁就,不猥琐,赢得了所有人的敬意,包括当时气恼不已的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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