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传统武术，所有追求“好看”的样子货，最后都会死得很难看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枫叶君评 Author 作者枫叶君
打开网页，看到一条新闻，袁隆平、李子柒等6人受聘担任首批中国农民丰收节推广大使。除了他们二位，还有申纪兰、冯巩、海霞、冯骥才。
袁隆平是农业专家，申纪兰是农民出身。冯巩、海霞、冯骥才，大约分别演过农民、播过农民、写过农民。而李子柒是新人，网红，把农活儿搞成了央视纪录片，可以叫“地头上的中国”。
我不是不赞成李子柒做节目，只是看到，她把农村弄得那么美——其实，祖国农村没有那么美，把农活儿干成了艺术——其实，农活儿就是土里刨食，辛苦得很，把农村户口衬托得比北上广深都有吸引力——其实，农民大都想进城赚钱，尤其是大城市。否则，哪有每年一次的壮观春运呢？
在欧洲旅行时，每次看到他们的雕塑和绘画，我都由衷赞叹。觉得他们搞得非常美。可是我又觉得，有些东西可以很美，因为本身就是为了欣赏，而有些不行，因为首先要实用。如果把实用的东西搞得让人产生错觉，奔着“好看”去了，那就适得其反。
如果你是一个从未到过中国的外国人，看看李子柒的视频无妨，因为画面很美，制作精良。但如果你以为中国的农村都美成那样了，农民都舒服成那样了，农活儿都干出了汉朝或《清平乐》的韵味了，并且情难自已，被吸引得甚至到中国农村安家落户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很失望。
心胸狭隘的外国人，还会埋怨李子柒，说这个中国女人让他和其他国际友人上了一当。
这和追星一个道理，千万别看着女明星漂亮就往前拥，等拥大发了，拥进后台化妆间，看到卸妆后的女明星，你觉得自己还不如坐在家里看隔壁开小超市的大姐。
凡是把本来应该实用的东西，搞成了看着养眼，并且觉得这个东西的拥有者和使用者很牛叉的，最后一旦碰上较真的人，或者较劲的时候，都会死得非常难看。
武术大师们最近很是尴尬。一个令很多中国人无法接受的事实，正在残酷地一幕幕展开，中国武术真能打吗？按照从事搏击的人，如最近风头狠劲的北京格斗狂人徐晓冬的说法，肯定能打，但是要在“能”和“打”之间加要一个字，挨。
一段时间来，好像挨打的很多。壮的就剩一身肉的太极雷雷，与徐晓冬交手，不到20秒就被打倒在地。完后，太极大师不服，说自己没敢出重手，如出重手，徐晓冬命就没了。
练咏春的丁浩还算可以，但也被徐晓冬打趴下。
自称“浑元形意太极门掌门人”的马保国就输得更惨。上个月，在山东淄博，马保国被年近50岁的民间搏击爱好者王庆民在30秒内连续击倒三次，最后一次倒地，昏迷长达两分钟。
从视频看，如果那个镜头上了电影，绝对逼真无比。其实就是逼真，因为是真打。马保国倒地，干净利落脆。这也让人有一秒钟心疼，都快7张的人了，明明知道要挨揍，还去干什么？
不过，不去不行，一是自己又是门又是功，自己的小花卷脸和中华武术的大饼子脸，已经合二为一，浑元形意太极门的名誉受损事小，可是中华武术呢？不去挨揍，看来是不行。
可是，光说挨揍也不准确。哪有人愿意送上门去挨揍？只能说，练武时间长了，马保国，或者说马保国们，真以为这武术世界中确有什么能打且胜的“门”或“派”，可以让一些看武侠小说着迷，相信年轻少女真的能把男人一拳打飞，即便中国人身不大，力也挺亏，照样能用出神入化的功夫，置不知深浅的西洋壮拳师于死地。
马保国并不认输。在今年初展示一段鼻青眼肿的视频后说，年轻人的招数很容易化解，自己只是点到为止，“如果发力就把他打骨折了”。这话听着耳熟，太极雷雷也曾很神秘地告诉采访者，为什么没对徐晓冬下狠手？因为要讲武德，更要对群众的生命安全负责，这叫“术高莫用”。
看来，练武术之前，应该把健身和表演忘到脑后，只想着自己有多么可能草菅人命，只有这样，下手的时候才能心有余悸。实在怕对方性命难保，自己就抢先倒地，最后等裁判来查证情况，虽然倒相难看了些，但是毕竟不会令对方有生命危险。
徐晓冬、王庆民，那怎么说也是两条小性命，万一出了事儿算谁的？中华武术的武德就彻底毁了。
中国人对武功的迷恋，让自己很嗨了不知多少年。甚至还专门有了武侠小说，金庸塑造了无数的武术大师，各类门派，连尼姑派都有，让人感觉，人间匡扶正义就靠他们这些练武之人了。如果不是他们手下留情，朝廷都要被他们掀了。
在金庸之前，山东、河北一带也有武术人，舞刀弄棒，很想干一番大事业。最后觉得杀洋人和信外国教的二毛子是个事业，于是进京保家卫国。见领导要表现自己的能耐，这在电视剧《走向共和》中有很精彩的表现。
义和团的大师兄们在慈禧面前表演了各种“神功”。慈禧让人赏了他们，说他们很辣害，将来能够承担起保卫大清的重担。可是回头就跟荣禄说，都是些糊弄人的把戏，骗不了我。不过汉子一条条倒是很精壮，如果洋人打过来，他们倒是能消耗洋人炮弹的好引子。
可见，老佛爷眼里不揉沙子。点出两点，一是蒙事儿，二是可当炮灰安排到各重要岗位。
如果太极雷雷、马保国们听到老佛爷这背地里的评论，恐怕心都要碎成八半了。不过没办法，因为你不行还要保国，结果只能是这个结局。
要说练武术的，没几个人比李连杰名气更大。当年的《少林寺》让他一夜成名，不夸张地说，当时听说武术冠军，不要说小孩子，就连大人都觉得武术就是功夫，冠军就是把谁都能打趴下，而且还得注意别失手，失手就会出人命。当年，谁不认为李连杰“打架”全国第一？
可是，当《少林寺》红遍祖国大地，中国人以为真的“天下功夫出少林”的时候，外国的拳击、自由搏击等职业比赛早就不知道进行了多少茬，技战术也已经不知道切磋过多少回了。而我们中国人呢，把表演当功夫，并且通过功夫电影，将其表现得出神入化，让无数人觉得，真功夫在中国，外国人到中国打擂台纯粹是找死。
不光是武术和功夫电影，生活当中也是应用自如。侯宝林的相声《关公战秦琼》中说，过去北京戏园子里，夏天热，伙计扔手巾给观众擦汗，那也是花式繁多，扔的来个“张飞骗马”，接的回个“苏秦背剑”，如果没扔好，那自然成了“天女散花”。
三年前徐晓冬打趴太极雷雷后，王思聪说了一句话，“相对于太极，我更相信物理。”类似的话，袁腾飞也说过。他说，太极里有很多流传甚广的所谓玄妙，什么四两拨千斤了等等，其实四两就是四两，千斤就是千斤，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可是，中国人就信这个，而且觉得这才叫厉害。
外国人也有他们的“四两拨千斤”，他们通过试验，在认识到浮力的原理后，就敢不用木头而用铁去造船，而且船还不会沉底。义和团正好相反，义和团从未敢想坐着大铁家伙下水，但却自信地认为，洋枪的子弹打不透他们的肉身。
原因就在于，从希腊的阿基米德到意大利的伽利略，从英国的牛顿到法国的巴斯德，西方人也会相信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但是他们无一不是依靠严格的反复的实验，并最终得出一个规律性的认识。所以，当义和团大师兄们觉得，自己的胸肌就是大清的钢铁长城时，洋枪兵们却知道，物理学常识告诉他们，世界上没有子弹打不进去的肉。
所有人都知道“身大力不亏”的道理，以李连杰和成龙那种跟一般人比都不算高的身板，就算有点功夫，真能打过那些比他们高一两个头、强壮更多的人？现在想来是笑话，可是当年很多人都相信，为什么能？人家有功夫呗。
可是，李连杰依靠功夫电影成名并赚了很多钱后，终于在一次接受杨澜采访时说了实话：传统武术并不具有实战价值，它就是表演，是一种花架子，可以用来健身，但是千万别指望用它来格斗。
有人不相信，比如《马大帅》中范伟扮演的大保镖范德彪，跟上门找事儿的黑社会交手，结果被揍得鼻青眼肿。经理问他，你不是练过，挺能打的吗？范德彪说，他没按套路打。这大概是武术在影视剧中，通过练武之人之口的首次破产。武术者，套路也。
徐晓冬到处喊着打假时，李连杰已经老了。而且李连杰也比较自律，只把自己局限于史上的全国武术冠军和功夫影星，并没有到处夸口说自己真能打。否则，那个时候赶上个徐晓冬，真无法想象，如果李连杰也上台，被某个搏击选手打成了仰面直挺挺摔倒的马保国，或者鼻青眼肿的丁浩，那练武之人、武术谜、金庸迷们的心要被伤成什么样。
其实，不光传统武术，很多东西，中国人都太注意所谓“好看”了。为了“好看”，为了样子，似乎这个东西原本是干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们能到处看到站得笔直的门卫，穿得跟明星似的导购小姐，走起来如豆腐块的士兵队伍，还有更滑稽的，据说有些女服务员练习倒茶水的时候，几排的女服务员动作要划一，逐排倒水时要站成一条线。
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吗？
当很多东西都成了表演，其中的水分就可想而知。这也深深影响到了官场，领导虽然不是门卫，也不是走队列的士兵，但是毕竟要比，一是比政绩，二是比廉洁自律，结果经济数字造假，个人也跟着造假。就像《人民的名义》中的贪官赵德汉，明明钱多得都可以当床垫用了，却非要告诉检察院的人说，自己吃碗炸酱面就满足了。而且振振有词，老百姓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除了追求样子的“好看”，自己装相，中国人还有个最悲哀的地方，那就是出于各种原因跟在骗子身后，哄抬骗局。太极还有个女大师闫芳，当年吹乎得神乎其神，电视上，她一拽手，一个大男人就原地触电般地又蹦又跳，然后倒退出老远；她一推手，几个壮汉立刻东倒西歪，好像来了几级地震。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骗人的不脸红，帮着骗的不羞臊。
其中有一个镜头，闫芳和几个人在一个小广场上演示太极神功，几个男人被“电”得站不住之后，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徒弟也上前，被闫大师单臂一拽，女子边连续后退，不但后退，而且原地连续干蹦，好像踩到电门一样。此时，视频中，闫芳和徒弟们，包括那位蹦个不止的女弟子，都开心地笑起来。
这样的骗子在别的国家，特别是在公民素质高的发达国家，能骗得如此顺畅吗？不管别人信不信，他们自己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骗吗？从马保国被打倒之后，面对镜头那说大话不脸红的样子，我知道，中国人的亏还没吃够。
相当多的中国人不知道，西方人看到这种东西，心里大多是在耻笑。他们未必明说，但你作为一个民族群体，到底几斤几两，人家是清楚的。他们不说，心里却有数。自嗨的，其实始终是我们自己中的某些人。甚至，是大多数人。
有些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只有样子，比如我们的军队，虽然他们走队列很漂亮，也已经四十年没经过实战，但是，我相信他们很有战斗力，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则必胜。我相信他们，所以才会这样想。如果我怀疑他们，那么，我就真的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有哪个有验证癖的人或国家会想，实情可能并非如此吧？要不试试他们？
希望不是这样。当然也不必担心，金教授他们都觉得不必担心。那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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