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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杰 || 记忆老西安:西大街(四)

2017-07-04 朱文杰 老西安记忆


 8、西大街的废品收购站

  

  西大街路北桥梓口东,离西大街派出所不远,有一家莲湖区废品收购站,此店两间门面,房子较简陋,在一地势稍高的台阶上,进店要上三四级台阶。我母亲七十年代中曾在这里当会计兼营业员。

  

  好像当年报上宣传过“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我母亲本是城市街巷居民,担任过居委会妇女主任,还担任过扫育夜校的业余老师。她曾经毕业于西安市省立第二实验小学,即夏家什字小学。虽是小学文化程度,但她老人家好学爱读书,博闻强记,知识面宽,上五十岁的人了,还破天荒地被西大街公社安排参加了工作。开始两三年就是在社办企业的西大街废品店。

  

  我曾多次在这里淘过不少旧书和古钱币什么的。书籍中较难得的有俄国演员,导演,戏剧教育家、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自传《我的艺术生活》和仅一本的《斯坦尼全集》。这让我初次认识了什么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还有夏衍的《写电影剧本的几个问题》,当年我正在铜川歌舞团编导组当创作员,这书无疑是及时雨,为我后来创作两部话剧和两部电影剧本提供了营养。

  

  再就是残缺的《左传》和《普希金诗选》,老版繁体字杜鹏程的《保卫延安》,还有东北解放区一本1948年文艺期刊合订本。另外,就是一次去废品站正巧碰到才收进一堆古线币的老麻钱,有几十斤重,我花了几乎一月工资的三十多元原价买下,放回西安家 46 32311 46 14940 0 0 1581 0 0:00:20 0:00:09 0:00:11 2830中老板柜低层。可没过两年,又被我当年十一二岁的小弟搜出来当铜卖了换糖吃,仅有百十枚锈的麻钱,收破烂的不要,才留了下来。其中有贝币、秦半两、大观通宝、五铢、贺泉等。看来我没这个命,记得中间还有刀币、布币呢!碰上个金错刀、空首布什么的上级别文物,价值肯定不菲。

  

  到了1975年前后吧,我到废品店寻旧书,一次碰到四本封面贴的是《李自成》《欧阳海之歌》的书,回来一打开内页竟是被撕了皮的雄文四卷《毛泽东选集》。这才知道这社会竟有把《毛选》当废品卖呢?想着1969年我曾给萧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包上《毛泽东选集》的塑料红封套以掩人耳目偷着读的事。怪咧!才五年,林彪事件后竟反过来了。

  


  还记得当年毛主席像章泛滥,不知制作了多少亿枚?浪费了大量制造飞机的铝材,把毛主席气得说:“还我飞机!”而印《毛泽东选集》《毛主席语录》《老三篇》《毛泽东诗词》以及各种单型本等著作,人手一册,有些能达到人手五、六册,最少也该有几百亿套。记得我1985年朝西安搬家,有关毛著等红色读本,各种只留下一套,其余处理给收废品的就有两麻袋。十年“文革”浪废的纸张可能是天文数字,无法计算啦。如果那位老一辈国家领导人了解这方面的事,逝世后能汇报给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定会气得从棺材中蹦起来,大喊一声:“还我森林”了。

  

  再胡联想一下,当年全国各地各处都塑巨型毛主席像,到“文革”末期,毛主席让拆,说:“你们都躲在屋里,让我一个人在外面风吹雨淋太阳晒……。”当时我想:毛老人家六十年代中期让知识青年、学生去经风雨见世面。咋毛老人家自己却不想去经风雨呢?又一想,明白了。西安有句俗话“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而他老人家从小闹革命,什么世面没见过?!人老啦!当然不能一辈子都去经什么风雨,够啦!

  

9、舌尖上的西大街

  

  西安的西大街曾经辉煌了很多年,随着中国政治中心东移,西安已衰落成故都旧城。但西大街1949年以后仍属西安的名街。辉煌过后现疲倦,西大街逐渐褪色而暗淡无光了。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西大街和南院门尚属西安的商业中心,当年的民谣有:“南院门热闹繁华,西大街店铺百家,东大街乱倒炉渣,中正路(今解放路)狼能叼娃。”

  

  曾经位于西大街的西安地标性建筑钟楼、西安最有名的饭店西安饭庄。还有陕西省图书馆、陕西省戏曲剧院的实验剧场、陕西省戏曲剧目工作室(今之陕西省艺术研究所)等,都纷纷迁移离开这条大街。让人嗟叹时势变迁的无情。

  

  现在,有几个人知道以陕菜正宗、陕西风味大全闻名于世“食领三秦”的西安饭庄,就创建于西大街。1929年,于西大街24号开业,清末军机大臣赵舒翘的老师邢廷伟先生题写店名。西安饭庄当时是西安最高级的餐馆之一,军政要人都曾在这里设宴。杨虎城将军给母亲在这里办过寿诞。西安饭庄建店不久就划出招牌,市民中就流传有“东钟西鼓、青龙白虎,香菜热汤、西安饭庄”的民谣。1958年才搬到东大街菊花园口。

  


  现在留在这条街上的百年老店还有以水晶饼扬名四方的德懋恭,慈禧太后闻老童家腊羊肉之香而停车的辇止坡,还有钟鼓楼广场的德发长饺子馆、同盛祥羊肉泡馍,以及回坊的小吃街。这些,都让西大街变成一条吃货街。

  

  西大街西头柴家什字与桥梓口之间路南有老关家甜食店,流传着有点滑稽的故事,把元宵称烧心蛋。是说有一河南逃荒到西安的小伙子到老关家要饭,店主施舍一碗元霄,饿极了的小伙子一口囫囵吞下,没咬,烧得直喊:“啥元宵?烧心蛋!”还有,逃荒的小伙子吃了元宵,过十多天又登门要饭,老关家店主正下饺子,给他了端上一碗,逃荒者说:“俺的娘呀!这烧心蛋(元宵)咋长耳朵了?”

  

  在西安食品餐饮业中,老字号占据着重要地位。有鲁迁先生收集的民谣为证:“古城西边飘彩霞,吃香吃鲜没麻达,西大街一家赛一家,像节节高的芝麻花。”

  

  西大街中段广济街口朝东有名“麻食张家”的小铺子, 张家的后代张一冰先生给我说起有关“麻食张家”的故事,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听母亲说:“麻食子姓张,越热越香。”意思是麻食做好了,煮不透,放一下闷一会麻食就软和了,咬着还带筋头,更好吃。麻食姓张的“张”,即指膨胀的“胀”。这也可能是从“麻食张家”流传出的。因为西大街还有 “苗老二油泼面馆”,这一带的民谚有:“苗老二的油泼面,吃咧还想把碗舔。”

  

  西大街社会路口有一家大众小吃部,日夜服务的食堂,可能是西安少有的二十四时营业的食堂。我参加工作后在铜川歌舞团,经常来西安演出,一般都住在西大街上的省文化局招待所,演出完,或排练完,都是夜里十一点后。这物美价廉的日夜食堂就成了我们的夜宵店。记得便宜的有三分钱的稀饭、五分钱一角子的锅盔馍、八分钱的阳春面,还有稍贵点的肉包子、馄饨。

  

  记得当年有这样的顺口溜流传:“七十年代五毛钱,逛趟西安花不完,粉汤羊血一毛五,鸡蛋醪糟八分钱,两毛五的羊肉泡,没有凳子人急躁。买个搅糖疙瘩剁,西安饭庄也敢坐。”

  

  当然,要吃好馄饨,则是桥梓口的大麻子馄饨馆,大麻子的馄饨,号称鸡丝馄饨,汤是鸡汤,鲜而香,油又汪,那真正是绝味。如口袋有钱,再来上半个烧鸡,那更是绝味中的绝味了,钱不多嘛!还想喝两口酒,就要上半斤卤鸡瓜子,七十年代一斤才三四毛钱。那年月讲究吃鸡大腿,一桌酒席上,上个囫囵鸡,那两个鸡大腿,一个给最年长者,一个就给小娃娃了。而鸡瓜子不值钱。但时势变得快,我1992年到深圳闯荡,发现单位食堂供应打工仔的盖浇饭都是放一个鸡大腿,鸡瓜子被称为“凤爪”,则成一道凉菜,价格翻了好几番呢?!说起这个话题,有人说:如今养的鸡,叫饲料鸡,三个月就催肥了,你吃鸡就好像吃饲料,什么大腿,还是爪子?都一样。

  

  大麻子馄饨馆,通霄营业不关门,这种日夜通霄营业的食堂唯有西大街才有。

  


  西大街路北边桥梓口到鼓楼一段,称回坊。回坊小吃闻名全国,都知道的有牛羊肉泡馍,再有羊杂碎泡馍、水盆羊肉、灌汤包子、肉丸胡辣汤、麻酱凉皮、卤汁凉粉、韭饼、牛肉饼、黄桂柿子饼、绿豆糕等数十种。当然炒菜办宴会也有不少大店,民国年间桥梓口西边有天锡楼,现有钟鼓搂广场的同盛祥,鼓楼街的楼北楼。老百姓当年给同盛祥牛羊肉泡馍馆编有民谣:“西大街,长又长,东头有个同盛祥,牛羊肉泡馍真个香,咥了半夜敢撵狼。”这里还有个称“一间楼”的牛羊肉泡馍馆。现在请客说进酒店,当年则说下馆子。

  

  鼓楼对面的竹笆市有汉民名小吃樊家腊汁肉夹馍和南院门春发生葫芦头泡馍,都是百年老店。樊家腊汁肉始创于清末光绪年间(1904年)。传说其创始人樊炳仁先生偶得慈禧御膳房秘方。葫芦头泡馍,还跟唐代名医药王孙思邈攀上关系,说经药王给下了几味中药,一下变成了美味,经营者门头挂上药王的药葫芦,名闻天下了。这两家至今都是顾客盈门,饭点时还要排队占凳子呢!我有一老西安朋友最爱吃上面这三种泡馍,早晨羊杂碎泡馍,中午牛羊肉泡馍,晚饭葫芦头泡馍,被戏称为“三泡”,让人佩服。

  

  有外地朋友到西安,我一定请他到西大街吃个遍,否则,就不算来过西安,诚可谓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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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链接

朱文杰 || 记忆老西安:西大街(一)

朱文杰 || 游记:啊!太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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