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群|人间有味是清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立群

农谚说，小雪来，出白菜。小雪不出菜，难免受冻害。这里说的“出”就是“收”，意思是说小雪节气到，是收获大白菜的时候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白菜就遭殃了，受冻的白菜不好吃了，遇暖还会慢慢腐烂。所以，黄河岸边的老家，小雪前后，菜园子里最要紧的活，就是收获大白菜。

这几天，微信圈里，同在阳光菜园种菜的菜友们都在大晒特晒收获白菜的美图了，那热闹的场面感染着我，诱惑着我，让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周末，我们和四妹一家，整装出发，准备了装白菜的编织袋和砍白菜的菜刀，开车直奔县城外的小菜园。菜园里，正是最热闹最繁忙的时候，大概有三四十人分散在自家的菜地里收获白菜，有的人早已大汗淋漓，脱去了棉衣，也有不明就里的人转来转去，在看热闹。有活泼的孩子，也许是第一次来菜园，看啥都新鲜，有一个小男孩抱一棵白菜跑来跑去，笑个不停，他的妈妈忙里偷闲，拍下孩子与自然亲密接触的精彩瞬间。

收获大白菜我是第一次，砍倒几棵之后，我找到了窍门。先是把白菜双手用力一推，白菜就连根拔起，歪倒在地了，然后用菜刀削去多余的菜帮和菜根，一棵新鲜如翠玉的大白菜就收获完毕。我们先收长得好的，一棵有七八斤重，菜心包裹得结实紧密，托在手里沉甸甸的。长得差一点的一棵也有三四斤重，个别有“烧心”现象，也舍不得丢弃，摘掉干叶，还是可以吃的。几十颗白菜不到一个上午，就打包、装车，轻轻松松运回了家。

回想几十年前，每年生产队会种一大片大白菜，小雪之后生产队收白菜、分白菜，家家户户晾晒白菜，储存白菜，要忙活好一阵子。先是生产队集中劳力，把成片的大白菜收割下来，在白菜田里按人头分成一家一堆，队长敲响生产队门口挂在树上的破铁钟，各家各户就大人小孩齐上阵，肩扛、手提、包袱背、小推车载，七手八脚地往家里运，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这可是整整一个冬天的蔬菜，不可掉以轻心，要精挑细选，分类储存。

在我们家，先要把白菜心包得紧实、分量重的归到一类。这些白菜，要放在院子里的向阳处，地上先垫些玉米秸、高粱杆之类透气干燥的柴草，把白菜摆上去晾晒几天，收敛一下白菜的水分，然后放进上房比较干燥又暖和些的角落存放，隔几天翻动一遍，检查有没有脱帮和腐烂的，如发现脱帮就在太阳好的时候再晾晒一下，这些白菜要留到冬天有客人来时吃，春节做蒸包或水饺也用它做馅。另一类是不那么结实，还有些绿叶子的，就存进院子里的地窖里，不会冻坏，还能保持水分，吃着新鲜，随吃随拿。第三类就是那些根本没长出白菜心，只长了一蓬绿叶子的那种，难存放，又不好吃，只好采些嫩一点的绿叶子，切碎，撒些黄豆面、绿豆面，做几餐菜豆腐吃。其他的就散放在院子里，任由鸡、鸭、鹅、小猪、小羊们慢慢蚕食，直到剩下一个个圆圆的白菜疙瘩，被日子风干，在寒风里滚来滚去，最后被扔进灶膛，化成一簇火苗。

过去，大白菜是冬天的主要蔬菜，可以生着吃，也可熟着吃，虽因为缺少油水而味道寡淡，却也百吃不厌。但白菜遇到猪肉就不一样了，味道会立刻鲜活起来。特别是寒冷的雪天，能吃一碗热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儿或是羊肉汤炖白菜，就更是难得的美味了。我们也变着花样吃白菜，将白菜丝、胡萝卜丝混合，凉拌，颜色悦目，吃起来清脆。把白菜与豆腐皮均切成细丝，再把豆油烧开，放红辣椒、葱丝、食盐、酱油爆锅后淋上，拌匀，入口香、辣、咸、鲜俱全，很是可口，好像还能吃出一些荤素搭配的味道来。我们还会把一些白菜帮扔进咸菜缸，与白萝卜、红萝卜、地瓜、小茄瓜一块腌，白菜进盐容易，几天就咸了，切成细丝，滴几滴香油，是下饭的好佐菜。母亲蒸窝头的锅边，蒸一碗咸白菜帮，可一条一条撕着吃，别有风味。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考入师范学习，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冬天可以吃到芹菜和菠菜了，但白菜依然是最常见的。再好的菜，天天吃、月月吃，难免有些厌倦。特别是早饭，永远是白菜咸粥，也不知是不是用昨天的剩菜做的，时间一长，我竟然害怕起吃白菜来，以至于我毕业后好几年，不喜欢吃白菜。

这些年，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就算寒冬腊月各种新鲜蔬菜也应有尽有。可每次买菜又犹豫了，生怕买到农药残留超标的蔬菜，担心饱了口腹之欲，伤了身体健康。不知不觉间，很多人又青睐大白菜了，甚至开始自己租菜地种起菜来，特别要种植过冬的大白菜，就图吃着放心。

中医认为，白菜性味甘平，有清热除烦、解渴利尿、通利肠胃的功效，经常吃白菜可防止维生素C缺乏症。美国纽约激素研究所的科学家发现，中国和日本妇女乳腺癌率之所以比西方妇女低得多，是由于她们常吃白菜的缘故。有人还说，冬季吃白菜能养颜护肤，白菜中所含的果胶，可以帮助人体排除多余的胆固醇。吃白菜的好处如此之多，我们菜园里大白菜，岂不是更宝贝了。但种菜谈何容易？

也许是因为白菜没什么特别刺激的味道，平和之气吸引了各色的小虫子，飞的、爬的、带壳的、软体的应有尽有，这下菜园子里有的忙了，喷点杀菌药，飞蛾走了，甲壳虫不见了，但身体柔软的菜青虫还有残存，对白菜极具破坏性，只能人工捉虫。捉虫时，动作要轻，要极其小心地搜寻每片叶子的正反两面，只要看见有虫子的粪便，或是菜叶上有破损的小洞，就肯定有虫子在，但有时候却翻来覆去抓不到“罪犯”。原来，小虫子的感觉是灵敏的，机警得很。它一旦感觉到叶片轻微晃动，就迅速将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圆球，顺势滚落，有的落在白菜的根部，有的会落在菜下的草丛里，虫与草一样的绿色，难以分辨，捉虫者恨不得长出火眼金睛来。我们家种菜，四妹夫是主力，他种菜像养花一样仔细，勤快又有耐心，捉虫子的技术也好得很。

说来奇怪，自家种的白菜与超市、集市买来的就是不同，味道差异特别大。自家种的白菜无论炒、炖、熘、蒸，都能做到软烂，有一股自然的清新之气。做猪肉白菜蒸包、水饺更好吃，我们找回了一些久违的自然之气、平淡之美。

我喜欢北宋苏轼的诗词，更喜欢他“人间有味是清欢”的人生况味。人间清淡的欢愉，让人还原一份本真，活出一种豁达，更不失为一种人生智慧。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苏立群，笔名一笑而过，在高青县委党史办公室工作，高青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2016年被评为市青作协“十佳”青年作家。2017年，获“海河杯”全国文学大奖赛优秀奖。喜欢散文、诗歌，有作品发表于《淄博日报》、《淄博晚报》、《淄博工作》、《民族与宗教》《淄博纪检监察》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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