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亮| 花谢香犹在
花谢香犹在
霍文亮
丑丑死了。听到讯息的人们,从三乡五里跑来烧纸祭典,真情悼念他的溘然长逝。
这些赶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人,大多对他心存感恩,吃水没忘挖井人。
事情还得追溯到先前――
(一)
丑丑原本也有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妻子贤良,勤勉持家,儿子川川机灵可爱,嘴巧得像八哥。一家三口过得虽不富裕,但天天荡漾着生活该有的欢声笑语。
自古男儿都是家庭的太阳,寄寓着父母晏享晚年的希托。川川幼年的乐土就是丑丑的臂与背。不论干完农活多么疲累,丑丑回了家都要俯首甘为驴与马。一切唯儿子的快活是瞻!似乎陪儿子游戏是他消乏减压的不二法门。
他模拟着驴马四肢着炕,儿子志得意满地骑在他的肩头,“驾嘚”“驾嘚”地赶着他来回转圈。儿子若嫌慢,便动用家法,以扫帚疙瘩捶腚惩戒。上面“作威作福”的儿子高兴成了花,下面“吃苦受累”的老子喘息如牛。父子俩满足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川川童年的幸福跟幼年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可以说,大多数时间是在牛背和马车上度过的。佳肴美味就是羊奶和煮豆。丑丑做过生产大队的饲养员。哺乳期山羊的奶水多,羊圈里不缺儿子的奶娘,用于给羊补营养的熟豆想吃就吃。他面色红润,骨骼强健。哪像别家的孩子尖嘴猴腮,面黄肌瘦的。
令同龄孩子羡慕的远不啻于此。那时候,丑丑还担任赶车的要职。在当时,这绝对是不易抢到手的香饽饽差事。他的车赶到哪,心肝宝贝肉尾巴似的跟到哪。马车运输种子肥料时要坐,拉庄稼树梢时要坐。秋收季节,川川端居在捆绑牢实的车垛上,对周围的风物一览无余。悠哉悠哉,居高临下,他感觉比坐轿还舒坦,真有点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派头!那个牛气劲,村童们往往流涎三尺,眼红得着了火。丑丑偶尔开恩,让川川的玩伴坐坐车,孩子们会高兴得夜里呵呵笑。那些耍恼翻脸,得罪了川川的小子们,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沾光,心里像有百足在抓搔,痒不可耐。
丑丑对儿子的爱无以复加,那真是合了那句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飞了”。每当村人夸奖川川可爱,丑丑总会满脸堆笑地摩挲着儿子的头,不无自豪地说:“米面柴炭,全靠川川!川川,川川,我的心肝”。川川眨着两只聪慧的黑葡萄看着父亲,一副领悟默契的表情。
(二)
造化总是弄人,现实常见残酷!丑丑做梦都没想到,一场疾病突袭川川,猝不及防地夺走了他那金子般的小命。
没过两年,遭受丧子重创的妻子也撒手人寰,丢下他一人伶俜而居。家庭变故犹如五雷轰顶,丑丑一下子被击得精神奔溃,整天耷拉着脑袋,百事不为。曾经的乐天派,一下子颓废成了闷葫芦,逢人没话。 看他这样,村人无不喟叹。“米面柴炭水,川川变成鬼!能不难过吗?”一个说话一向口无遮拦的大老粗,语带同情地说着。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回忆过多少件悲喜之事,流过多少次痛苦之泪,终于有一天,丑丑像得到高人指点似的,从深重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脱胎换骨成一个新人。
他待人比原来更厚道,喜欢替未婚青年男女和鳏夫寡妇牵线搭桥。凭着一张巧嘴撮合成不少婚事,足迹踏遍十里八村。短短几年之间,丑丑摇身一变,成了闻名遐迩的名人。对于媒人钱,他是给也行,不给也行,多也行,少也行,从不做行规性的要求。他似乎在以这种形式行善积德,又像是找到了一种别样的精神寄托。
他本着高度负责的态度说媒,始终笃守“门对户对,实事求是”的办事原则,缔结的婚姻满意度十之八九,在当地口碑良好。
为了表示忱谢,逢年过节总有村里村外的人登门送礼,端午粽子,中秋月饼,春节花馍,甚至还有送熟扁食(饺子)的。
(三)
本村姓贺的一户人家,嘴巴多,劳力少,生活十分拮据,光儿子就有五个。五儿一周岁了,还没有一件足够蔽体的像样衣服,因为吃不上饱食,整日饿哭,瘦得浑身没几两肉。
有好事者根据两家的情况,说合丑丑将五五收养。最初,丑丑果断拒绝:“你的好意我领谢,可我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怎么能带好孩子?我怕对不起人家!”
后来,那人设身处地地帮他分析,并且又有贺家主动提请,态度诚恳得令人感动。丑丑一来虑及自己的养老送终,二来看孩子可怜,便半推半就地应承下来,并很快办理了过户手续。
时间骑上了火箭,一晃就是十几年。五五噌噌地往大长,往高长,像当年的川川那样茁壮。丑丑对其视如己出。人常说,瓜要自种,儿要亲养。孰料儿子长到二十好几的时候,跟亲爹亲娘偷偷相认,难免冲击了对养父的感情。
对此,丑丑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后来,他还把家里的所有积蓄拿出来,帮五五娶妻成家,光景越过越好。
(四)
再坚强的汉子也战胜不了无情的岁月。曾经靠着两条腿走遍村村寨寨的丑丑,脊背一天天佝偻起来,腿脚也一天天变得迟缓。渐渐的,他想成人之美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人一旦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便会加速衰老。
生命犹如易碎的琉璃,说没就没了!饱经风雨的丑丑,早已完全认可了命运的一切安排。他去了,去得从容坦然,去得了无遗憾。五五虽是养子,可他一口一口地叫自己爹。他还有了儿子,自己这一支的香火毕竟有了延续,不辱宗族使命。所以他很知足!
出殡那天,五五念及爹的养育之恩,哭得很伤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显然是发自肺腑的难过。
黄昏时分,身心疲惫的五五不自禁地倒头成眠。爹慈眉善目地坐在他跟前,对他说:“五啊,爹没本事,给你留不下啥值钱的。正面那顶红柜里的木匣,是爹唯一值钱的东西啦……”
不等五五问个究竟,丑丑倏然不见。他“爹”“爹”地急着喊,梦哗的一下醒了。
五五翻身下炕,找到那个匣子。打开层层紧裹的纸包,里面是一沓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五块、十块面值不等的钱,总计二百一十五块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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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霍文亮,网名南山石,朔州市山阴县人。红尘不老书香沐,欲藉扶摇上岱宗。最喜岩松长翰墨,盘虬笑看四时风。偶有涂鸦之作,遣兴自娱,发表在多家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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