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一线 | 那个陪我散步的张奶奶去世了

前言

精准扶贫，谁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其实，许多这样的基层一线干部在倾情付出！谁说群众不懂感恩？！那毕竟是极少数，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完全走进他们的心坎里！谁说干部除了压力就是压力？！其实在这场战役中，淬炼了干部，提升了干部，融洽了干群关系，如婆孙，如兄弟，如姊妹……真如鱼水！

扶贫一线，和作者一样许许多多的龙山基层扶贫人，都在默默的付出着，虽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带伤病痛坚持者比比皆是，流血牺牲者时有发生，真是令人心痛！一场旷世未有之革命，一场前所未有之改变，需要更多的共产党人，更多的热血青年前赴后继，为之付出，为之牺牲！每每想到，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都禁不住热泪盈眶，激情澎湃，催人奋进，致敬我们亲爱的战友，亲爱的同事，可敬的扶贫人！还有自强不息的贫困群众！

——陈忠耀

 扶贫一线那个陪我散步的张奶奶去世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张奶奶的手机关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赶紧给张奶奶的儿媳田阿姨发微信，清晨才收到回复，却得到是张奶奶凌晨四点多离开了人间的噩耗。

悔恨和眼泪交织在一起。我为什么昨天工作结束不直接去奶奶家呢？为什么偏偏只打了个电话？我竟然错过了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张奶奶是我所驻社区44户贫困户里面的一户，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外出务工了，她就成了孤独的空巢老人。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她家的场景，奶奶坐在那把靠背断了一半的椅子上，那把破椅子的面上还用布条绑着一些旧衣服，充当坐垫。她斜斜地倚在靠背上，阳光洒在她脸上，把她没有牙齿的牙床照的闪闪发光，她笑嘻嘻的说着自己的情况，她说我虽然现在生活还挺艰苦的但是比以前过的好多了，感谢共产党，感谢现在的好政策，我想再多活几年。对，就是这样一位，一周都吃不上一次肉的小老太，却笑得无比灿烂。

后来我们相处的日子就很美好啦，我们时常相伴在一起，“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夕阳西下、晚风习习，我和奶奶一老一小手挽着手散步在田埂上；遇上坏天气，奶奶也喜欢叫我开车带她兜风，她总是把窗户开到最大，咯咯的笑声都飘出了窗外；我们时常去半寨村，看农忙时地里的人们收烟叶，看烤烟房冒出的缕缕青烟，看农家院子里的柿子挂满枝头，奶奶像孩子似的瘪着嘴、翻着白眼，说这柿子一看就不甜，我则打趣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寒冬时候，大雪把奶奶种的小菜都盖住了，我和奶奶争着在菜地扒白菜，奶奶乐呵呵地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小菜会多的吃不完；赶集的日子，我会尽力抽空和奶奶一起出摊卖菜，我坐在板凳上负责吆喝、奶奶负责称重；不赶集的时候，奶奶喜欢打牌，有时候为了几毛钱，奶奶和几个老姐妹还互相怄气，嫌弃对方耍赖，我在一旁看的不亦乐乎；我还和奶奶还做“交易”，我请奶奶收拾我的“狗窝”，我给奶奶开“工钱”，为此我去银行换了一叠新钱，现在都还没给奶奶发完；我还不守“规矩”，让奶奶不方便时去岔路口的面馆吃面不用给钱，我一个星期去结一次账；奶奶还爱给我“八卦”，张家是什么情况、赵家的小子昨儿结婚了、王家马上要添了孙子了……我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每次看奶奶眉飞色舞地吧唧着嘴巴，我就觉得温暖又踏实……不知不觉中，奶奶带我融入了茨岩塘的生活，帮我习惯了驻村干部的身份。

奶奶以前一直对我说，“感谢你啊，小杨，自从你照顾我以后，我现在每顿可以吃一碗饭了，以前我每天躺在床上，下不了床，你看，现在我又年轻了不少”，奶奶每次还配上标志性的大笑，我一直以为奶奶使用了夸张手法，在逗我开心呢，没想到奶奶说的都是大实话。

春节放假回政府后，我第一时间去看望奶奶，却扑了一个空，打电话得知您在外地医院住院，我虽然很担心，但是您声音洪亮有力，旁边还有家人照顾，我以为就是小毛病，就和您约定好，等您回来，我再来看您。

日子过得很快，一周后我正在土城坝看易地搬迁集中安置区的房子，我收到了您空白的短信，我笑了，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您不识字、也不太会使用手机，每次想我了，就会给我发送空白短信，我就会给您回电话，可是这次“加急”的连续三条空白短信，让我有些奇怪。那天我也回了电话，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您第一次主动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说，“您稍等，我明天来，我今天在城里看房呢”，您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一直不肯挂电话，直到我答应今晚就去看您，您才挂断。我心里有些隐隐不安，但思绪很快又被房子的事带走了，后面您下午又来了几通电话，同样的话说了好几遍，我心事重重。完工后，我赶回了茨岩塘，摸黑来到了您家，儿媳已经回家照顾您了，您躺在床上，脸已经瘦得没有肉了，要不是那件我认识的大花袄，我真的不太敢确定，我轻轻喊了一句，“奶奶”，您没有回应，儿媳把您扶正，我再喊了一声，您抬起头，望着我哭了，我急忙过去给您擦泪，握着您的手，您嘤嘤地说着，“我感觉自己撑不住了，我舍不得走啊，你对我那么好，我想多活几年，我好怕我今天就走了，看不了你最后一面，我没有影响你工作吧？”，我强忍着泪水，撑开笑容，说“您瞎说什么呢，您都出院了，好日子还多着了”，儿媳说您就是老毛病，还抱怨您不好好吃饭，我反反复复的对您说，每天争取喝一大杯水、吃一个鸡蛋，就算再不舒服，每天也要趁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多走两步，您答应了。隔了一天，我再去看您，您躺在床上正在输液，您气色看着好多了，脸上的肉好像又长回来了一点，我悬着的心落地了，陪了您一会儿，又嘱咐了几句，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我就匆匆离去，我真是太大意了。

等我再去探望奶奶的时候，房间里已满满都是人，不仅仅是儿媳在家，奶奶的儿子、孙子孙女等都回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奶奶不再平躺在床上，而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像一只晒干的虾米。我喊您，您费力地想把头抬起来，却没有成功，嘴里一直叨叨着什么，我趴在床上，凑近您，您说，“我好疼啊”，我泪水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急急忙忙问止疼药吃了吗、要不要再去医院，您无力地摆了摆头，半响后您又说“麻烦你了，自己的奶奶都没时间孝敬，还来孝敬我，以后多回家”，我忍住泪水，当做没听见，我是来看望您的，不是来听您说这些的。我像往常一样握着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已经冰凉了，我来回地替她搓着，用自己的手温暖着她的手，我说，“奶奶，您平时都说太冷清了，今天大家都回来了，多热闹，您开心吧”，您点点了头，就不再回应我。这次我才知道奶奶患的是癌症、真的病的很重，您也不是痊愈出院，而是医生觉得没有治疗的必要了，您们一直在瞒我，我真是太大意了。

再来就是今早我收到噩耗，整个人强打精神把手头事处理完，再次走向去您家的路，明明是大太阳，我穿着羽绒服，却在发抖，巷子门口摆的充气灵台，一直强调着这是真实的。走进门，奶奶就躺在进门右手边的一块门板上，奶奶换上了新衣，穿戴整齐，一如往常的整洁，就是整个脸瘦的变相了，脚上穿着漂亮的绣花鞋，再不是那双打满补巴的解放鞋了，我好后悔啊，我一直说给奶奶买双新鞋，奶奶一直拒绝，到现在我都没买，现在我没有机会了。我呆呆矗立在一旁，用单音节的字回答着大家的话，我怕自己多说一个字，我就忍不住哭出来。

奶奶睡的房间已经清理完毕，只有奶奶那件大花袄、垃圾堆里面捡的那件法兰绒的睡衣、我送给奶奶的橙色坐垫从包裹里无助的露出个角。田阿姨说，奶奶给你泡的酸萝卜可以拿走了，泡久了就不好吃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压抑的厉害，匆匆告别，回到办公室，泪水啪啪掉在桌上，我安慰自己，张奶奶走了对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生前被病痛折磨的已经够难受了，现在天堂应该舒适极了吧。可是，我却止不住眼泪、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我像失去了活力。奶奶可能是茨岩塘最关心我的人了吧，以前天天给我做我喜欢吃的炕土豆，做到我都吃腻了；我夸了一句奶奶包的包面好吃，就给我包了好多让我放冰箱冻着；下雪天，冒着路滑摔倒的风险，步行到政府看我；听见别人“非议”我，明明比我自己还激动，还安慰我不要往心里去……奶奶啊，你以前总说，舍不得我、舍不得我，现在您去了天堂，我去哪里，您都可以跟着了。

闭上眼睛，我仿佛看见奶奶已经痊愈，我们又手挽着手，一起散步，现在大地一片春色、生机勃勃，在这田埂上，我陪了您一个夏、一个秋、一个冬，现在春天来了，我们继续吧。

以前我天真地以为是我是以驻村干部的身份陪伴了这个空巢老人，是我给了她爱与关怀，现在奶奶的离去，我才真的明白，是张奶奶用奶奶这个身份无时不刻的关心着我、陪伴着我，是她给了我爱和关怀，我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心里只剩无限的遗憾,希望张奶奶在世界的另一边吃得饱、穿的暖、睡的香、远离疾病、幸福快乐！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后天我就提上一大串她最爱的葡萄去参加张奶奶的葬礼，让她热热闹闹地去另外一个世界吧。

——此文谨纪念我亲爱的张奶奶和时刻提醒自己珍惜当下、不留遗憾、无悔青春。

作者简介

杨苗，2018年湖南定向选调生，毕业于天津大学化工系。现任湘西州龙山县茨岩塘镇扶贫专干，专抓易地搬迁工作和担任茨岩社区驻村队员。

文章转自微信公众号湘遇选调

【作者】杨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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