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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与生

2017-10-06 柏斯丁 太阳底下的旅程


死与生: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 XII


2016过年期间,有一个学术界和教会都震动的事情,就是学者江绪林的自杀。在基督徒学者,在知识界,江绪林的死讯引起很大冲击,这既是深深同情,也是深深内疚。江绪林的悲剧,是中国知识界的一个缩影,是对中国自由主义者和基督徒知识人的良知拷问。

我和江绪林素昧平生。他的学术有所风闻,却也不熟悉。听到他的死讯,很吃惊,这才读了一些他的文字,也没太放心上。世上的生生死死,和我有何干系?感慨伤痛,赞美追忆,和我没有关系;操办后事和种种关乎纪念的事情,更和我无关。川流不息,逝者如斯。慢慢发觉,这件事成了我理智世界的一部分。一年多来,若隐若现,这个事情不时在心底出现。为何这样呢?为何会放在心上?后来我想,也许我欠一篇文字,为这个悲剧写的一篇文字。为了不再想这个悲剧,我拿起笔来,写下这篇文字

江绪林的悲剧,其本质清楚明了,就是一个坚守内心、有操守的学者,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没有出路。和这个悲剧所相连的另一件事情,是江绪林对基督徒、对教会的深深失望。江绪林和一些文化基督徒不同。文化基督徒从来没有真正进入教会,从来没有团契生活。但江绪林曾深深进入教会,曾经整个身心拥抱教会。带他进入信仰并给他施洗的,是家庭教会的一位老前辈袁相忱。江绪林是孤儿。袁老弟兄的家就是他的家,这位老弟兄就成了他的爷爷。袁老弟兄去世后,他写过一篇深情的追忆文字。他后来远离教会,外人难以清楚是什么具体原因,但从他留下的文字看,他最不满教会的是假冒伪善,最厌恶法利赛。

一些追忆文字,强调江绪林所在的单位和同仁都比较宽容,也特意指出江的自杀不能一般理解,说这个事件更多是“形而上”的。当然,也有从抑郁症病理来解释他的悲剧。这些解读,江绪林地下有知,应该也是认同的,他不会愿意人们从生活层面解读自己的死亡。这些解读,不能说错,但恐怕是用形而上或医学的语言,刻意回避了一些庞大的事实。这些庞大的事实,如同眼前的大象,是无可否认的。

江绪林的死,展示出来的真实生活图景,是赤裸裸的三幅画,贫穷、失意和孤独。这就是一个坚守内心的自由主义者的真实图景。江绪林坚守内心原则,拒绝同流合污,在高校教书不做项目不捞钱,不拜码头,当然就清贫,也没有地位职称。江虽淡薄于功利,他却不是可以离开这尘土而生存。中国最繁华的上海,一所最好的大学里的老师,遗书上只有区区十万元存款。看到这个图景让人难以平静。十万元存款,在繁华上海是个笑话。没有房子没有家产,一贫如洗地住在学校公寓,还不时被后勤部门驱赶。他的遗嘱是这十万元全部给他还在农村的姐姐。令人唏嘘感慨的是,结果这十万元只够他姐姐给他买个最简朴的坟墓,不然他就死无葬身之地。这个事情,是他这个读书人不知道,也不会想到的。不管人们如何说他的单位待他不薄,那十万元的坟墓都是如此刺眼。

贫穷直接导致江绪林到四十岁还是独身。从他的文字和他人的追忆来看,他是个很有趣味的人,并不缺乏和女性的交往。但在这神奇年代的中土,知识女性和他一起找些乐趣,这是可以的。但没有家产也没有地位,要和这些女性谈婚论嫁则是水中月镜中花。今天帝都沪上火爆的相亲市场,精明的斤两计算中,江绪林这样的男人当然不入国人女性的法眼。这不能说中土女性们有什么过错。个人选择,何错之有?毋宁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残酷现实。

失意,对于江绪林而言是两方面的。一者,他教书七年,没职称没地位,没有学界承认,尽管体制外有不少认同。二者,他也理智上和学术上对自己失望,甚至绝望。这可从他的文字读出来。很多人没有留意到,有些追忆曾提到他很想在分析方法上加强,甚至想补一些数学的知识。毫无疑问,他的眼光是敏锐的,他所关注的政治哲学,和分析哲学、经济学等联系紧密,而这些领域对技术的训练要求很高。站得住脚的论证,如诺齐克等人的贡献,都是有很结实的分析甚至经济学的训练。江显然不满国内学界好谈家国天下的微言大义,自己却无法突破困局。这种理智的绝望,对知识人而言是最深层的。知识人的价值何在呢?不就在理智领域?一旦理智上对自己绝望,如果没有其他价值的支撑,比如家人的牵挂,这种绝望是会毁灭一个人的。悲剧的是,他刚好就是孤身一人,没有家人的牵挂。

孤独,对于江绪林并不陌生。他从小失去父母,有一个姐姐从小把他带大。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血缘纽带了。这唯一的纽带也是很弱的,这个农村的姐姐显然不能理解这个弟弟。他多年没有回家乡,逢年过节都是孤身一人在学校宿舍度过。他正是在过年期间结束生命的。没有人提到,恐怕也都忘记了,这是个很重要的细节。稍想一下就不难明白,一个中国人,孤单一人过年过节,这意味着什么。万家灯火,烟花飞舞的时刻,最孤单、最脆弱、最敏感的一个灵魂,终于不堪重负。

另一方面,江绪林在知识和灵性上也陷入绝对孤独。他是个纯粹读书人,本来就很少、也不懂和世界打交道。在这个全然败坏的世界,他和一般知识界也格格不入。他对功利的厌恶,对法利赛的厌恶,已经成为一种洁癖。这不仅是因为他对学术体制痛恨,他本来就曾深深卷入政治事件,对黑暗和恐惧的统治不仅是知识上的知道,而是亲身体会。

他对教会也深深失望,对基督徒知识人的法利赛和懦弱,尤其厌恶。他也就越来越少和基督徒学者联系。他唯一有些来往的,是体制外的自由主义读书人。这些体制外的自由主义者不乏真诚的人,这会使江绪林觉得亲切些。但他和这些人没有稳固的联结纽带。没有坚固的连接纽带,这本来就是自由主义者的特点,也是自由主义的致命之处。

这就是自由主义知识人的软肋。中国的知识人尤甚。他们以自由为旗帜,不屑任何共同体,把所有共同体都视为束缚。自由主义者以为自己很强大很独立,却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对抗孤独。而把自由主义者全部打散,让他们一盘散沙,这恰好是强权求之不得的事情。事实上,不少自由主义者都会洋洋自得宣告,凡事靠自己,凡事不求人,凡事自己搞定,还把这作为一种炫耀的资本。到头来,他们所谓搞定,无外是和这世界妥协投降,依靠成功厚黑学的伎俩抢几块骨头罢了。他们自己最终成为自由主义自身所鄙视的族类。真正的自由主义知识人,就是江绪林,但他的结局是灭亡。就这样,贫穷、失意、孤独,三座大山终于把江绪林碾压成尘。

江绪林的死,是中国士大夫传统的绝响。自由主义的追求,在中国是有传统的,这就是传统士人的气节。但传统知识人有独立的江湖。那时的知识人是有退路的,进则庙堂,退则江湖。1949以后,想要守住气节,没有出路,只有灭亡。很简单,1949以后的自由主义知识人,宗族、学校等共同体给完全打散,私产也荡然无存。在这样的社会,知识人是无路可退的。知识人要么投降,要么灭亡。投降的如周作人,灭亡的如傅雷。历史的细节是,周作人在1949以后给毛周写信效忠乞讨,让组织照顾生活,赏赐几袋米和几只禽鹅。傅雷在反右以后的日子,是典当度日,最终到了山穷水尽,无米下锅。傅雷没有选择乞讨,他选择了灭亡。江绪林就是傅雷这个悲剧谱系的一个强力音符。 

死者已死,活者苟且。“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江绪林曾留下一段文字,很能说明他心目中的知识人和基督徒。他引用但丁的《神曲》,在地狱门外有一群哀叹哭泣的灵魂,他们和天堂无份,地狱也不收留。“这是一群胸无大志的懦弱之徒,他们得不到上帝以及上帝的敌人的欢心。”他说自己拿起圣经时候,就是这种情形。这不仅是他在责备自己,他心目中的知识人和基督徒,就是这些胸无大志的懦夫。这里说的大志向,不是这个世界的功名,而是上帝的国。

江绪林的悲剧,很多知识人把这看作是个不可解的两难困境:要么向这世界投降低头,要么被毁灭。要求知识人都如江绪林一样灭亡,显然不合理。既然如此,向世界低头也就是一种不得已的、可以谅解的选择了。做项目搞发票捞些钱,混一混学界江湖,作几篇政治正确的八股文章,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且把这称为江绪林困局。那么,这是个走不出的困局吗?对很多知识人,这确实是困局,但却不见得是不可解。走出这个困局,就是既不向这世界投降低头,又能在这世界平安度日。这是可能的吗?对自由主义知识人而言,无疑这是不可能的。

江绪林困局,只有一个出路,就是信仰之内的共同体生活。这需要两样,一,向这个世界说不的勇气,just say no to evil。放下虚假和法利赛,放下这个世界的成功浮华。二,稳固的教会团契生活。中国这些年的进步,私产有了一定保障。和傅雷时代不同,江绪林不会弄到无米下锅了,但没有共同体、陷入完全孤独,这还是一样的,他们的灭亡也还是一样。一个例外,一个出人意外的奇迹,就是家庭教会的兴起。现在,很欣慰看到一些家庭教会的基督徒,既持受信仰不向世界低头,又生活得到安稳满足。

江绪林死后,有纪念文章谈论自由主义者的心力,意思是江绪林修炼得不够高深、功力不够。我不相信什么心力。相信心力的,无外是相信修齐治平可以达到圣人之境,可以达到不外求。是的,他们相信可以不外求。基督徒信仰的一个关键,是不相信自我可以达到不外求,而是相信若无来自上头的怜悯,若没有来自上头的恩典,人只有灭亡。一个向内寻求,一个向外寻求,这就是差别。向内寻求的,对人和自己有信心。向往寻求的,对人和自己彻底绝望,相信世人都犯了罪,都亏欠了神的荣耀。你相信可以依靠自己得救吗?yes or no?这就是终极的问题。耶稣说,我的担子是轻省的,我的轭是容易的。诚然如此。选择相信修炼心力的,选择离开信仰的,他们选择的不是容易的,而是艰难的道路。他们最终的结局,要么灭亡,要么向这世界低头投降。

自由主义知识人,和基督信仰有亲和力。自由主义所追求的价值,自由、正义和尊严等,本来就是从基督教传统生发出来的。所以,很多自由主义者理智上都认同基督信仰。但要他们信上帝又是另一回事。有一位基督徒知识人,说过一段颇让人思考的话。我把他的话修改了一下,大体是这样一个对话:一个中国的自由主义知识人,你问他/她,中国人不认真地信上帝,有望获得自由吗?没有。那么,你要认真地信上帝吗?不要。这就是自由主义者的非理性。

显然,江绪林和一般自由主义者不同。江绪林是认真地信上帝的,但他犯了致命错误。他的错误是,他以为自己看透了基督徒和教会的法利赛本质,却不知自己是戴上了一幅眼镜,这幅眼镜让他只看到自己愿意看的,其他的都视而不见。同样,上帝的恩典一直都在,只是他已经看不见。他已经没有勇气,也已经力气耗尽,他再无法向山举目,再无法向山迈出步子。江绪林的悲剧让人深深遗憾。他本来可以不死。

江绪林所厌恶的,不仅是知识人。基督徒向世界低头的,不在少数。这也就是江绪林认定教会是一帮假冒伪善之徒。听到一位生意界的基督徒,他们有个基督徒商人团契,他讲了一个基督徒为生意请客送礼的真实事情,请大家讨论一下,结果团契里没有一人回应。诚然,这是保罗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回响:没有义人,一个也没有。人确实是全然败坏的。但如路德所言,我们是蒙恩的罪人。既是蒙恩的,也还是罪人。江绪林的盲点是,他只看到了罪人,没有看到恩典。江绪林这样的知识人,也不明白耶稣教导的背负十字架是什么意思。和信众共同体一起,忍耐宽恕彼此的一切过犯罪孽和猥琐卑微,这就是背负十字架。

由于对教会和基督徒深深失望,江绪林后来交往的女性好像都是非基督徒。江既然拒绝教会,即使他能够和非信徒女子走入婚姻,他也会陷入项目、职称、学区房、补习班等等的重重包围。那时的痛苦焦虑恐怕也是他这样脆弱的人所无法承受的。和我交往多的人,不少都很有文艺情怀,都厌恶世俗。每当有人来和我谈他们婚恋的事情,我关心的都是两人是否一同信主。如果两人不一同在信仰之内,那就准备好在红尘打滚打拼,准备奔跑世俗的成功之路。而成功,正如一个学生说的,就是厚颜无耻地活着。

江绪林的死,还引起了不小的神学争议。他是否重生得救了?还是仅仅一个文化基督徒?即使他的信仰是真的,自杀的罪是否让他失去救恩?教会里不少人因此不愿称他为弟兄。我对这个没有犹豫。我愿意称他为主内的弟兄。尽管,神学上关于他的救恩,我没有答案。我只是相信上帝的爱始终没有改变,而江绪林已不再愿意接受这份爱。是的,他已不愿意接受。也许,从这点来说他确实已经没有救恩。

江绪林的悲剧,很多基督徒都为此深深内疚。基督徒和教会共同体没有看顾好自己的弟兄。如果寂寞的寒假有人问候他,如果有人邀请他到家里过年。如果,如果,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也许,如果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教会共同体有一杯上好的咖啡,他的生命也就是另一个故事。

我为何总记得这悲剧呢?这分明就是一位弟兄,就如至亲的弟兄。我们有共同之处,都是乡下背景出来的读书人,都比较早信主,都讨厌教会里的法利赛,都在大学教书,都不做项目不混学界江湖。差别是,在这冰冷的世界,他死了,我活了下来。这是一位好弟兄。这个高贵的灵魂,他配得这尘世的一次美好旅程。他配得一位美丽的妻子,他配得儿孙满堂。他也应该有师友生徒的陪伴,喝一杯上好的咖啡,开一瓶葡萄酒。

他试图证明,坚守内心,决不低头,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好。但他失败了。我知道,他没有失败,他只是已经疲倦。他疲倦是因为孤独。是的,这是我的弟兄。我要代替他活下去。每一杯咖啡,每一杯葡萄酒,都是向这位弟兄致敬。是的,我要代替他活下去,还要活得好,代替他去证明他所要证明的信念。

我和他不同的是,我相信一个真理,并仰赖这个真理。这个真理,就是使徒信经中的一句:我信圣徒相通。圣徒相通,这是一个奥秘。尽管每个主日都诵读,恐怕很多基督徒都不明白的奥秘。这是个显白的奥秘:孤身一人,必然灭亡;兄弟同心,就必兴旺。

是的,这是我的弟兄。他死了,我活着。我并不比他优秀。我只是比他幸运。我幸运地拥有庞大的宗族。我幸运地有姐姐兄弟。我幸运地碰巧少年时候就认识我的太太。我幸运地拥有上帝所赐的儿女。我更幸运的是,无论我到哪里,都有弟兄姐妹围绕左右。我很幸运,从小有共同体的观念,我不以共同体为耻,而以共同体为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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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绪林写过一段文字,谈他的死。他说,他想到死后人们如何处理尸体等等。不过,他向往的死,却是在一处海边悬崖,投入大海的怀抱。他说的地方我知道,在香港长洲岛,那悬崖边的小路转过去是一座修院。那个修院每年有一个神学的seminar,我参加过几次。江绪林也参加过,不过我们错开了。我参加的,他没有来。他参加的,我没有去。所以我们从没有见过面。由于他早年在北大的特别经历,学界和江湖都很多人知道他。我这样一个安静的人,估计他从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长洲岛那处悬崖,每次参加那个seminar,我最爱的就是到那里散步。有时三五朋友,切磋畅谈。也有好几次,我自己一个人走到那里。悬崖边上,巨石块垒。我总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思不想。偶尔在身边的松树上手折一枝,闻闻那松脂的芳香。海阔天空,天地无穷。悬崖下面,大海咆哮,波浪翻腾。

世上的水都是相通的。江绪林家乡的河水,汇入长江,东流向海。脉脉黄浦江,带着夜上海的华丽和污秽,也流入太平洋。江绪林当然不属于撒旦,他似乎也拒绝了天堂。他的灵魂去了哪里呢?也许,他的灵魂在水面上。随着流水,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个他所钟爱的地方,这修院旁边的悬崖,这咆哮的大海。


但丁神曲-天堂篇-第二歌

 

哦,你们坐着木筏

渴求聆听这歌声

跟随我,在风浪声中行驶的船

 

请回到你们熟悉的海岸

不要随我驶向茫茫大海

你们不仅得不到我,还会迷失自己

 

因为我要渡过的深渊,没有人曾经走过

密涅瓦吹送风帆,阿波罗在前引航

九位缪斯女神为我指向大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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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ye who are seated in your little skiffs,

Zealous to listen, following in the wake

Behind my ship that singing plows her way,

 

Turn back to look again on your own shores:

Don’t put out on the high seas, for, perhaps,

In losing me you may run far adrift!

 

The flood I take was never coursed before.

Minerva blows, Apollo pilots me,

And the nine Muses point me out the Bears.


(Dante Alighieri: Commedia, Paradiso Canto II. Van den BudenmayerConcerto en mi mineur by Zbigniew Preisner)


附:“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其他部分地址: 

序:奔跑天路的思想者

南岭山村: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1

这一切的劳碌: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2

从宗族的家到雅各家: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3

与那一位的相遇: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4

我自己的马岗顶: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

上帝的儿女何等有福: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6

与神角力的七年: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7

约伯的沉默: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8

知识人的愁苦: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9

简朴生活的技艺:一个基督徒的理智之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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