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顶级专家紧急呼吁：纽约防疫有漏洞 亟需切断传染源
编者按
作者介绍
杨功焕教授退休前为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CDC）副主任，现居纽约。
她是中国疾病检测系统的建立者，参与了2003年的萨斯防疫，经历了中国疫情，正在经历美国疫情。
2020年一、二月返回北京工作时，她因对媒体和公众就中国的抗役和公共卫生政策发表意见而受到广泛关注。
文 | 杨功焕
近几天来，美国新冠病毒疫情呈急剧攀升之势，3月20日，感染新冠病毒的确诊病例近2万，而截止到3月26日，病例数已经超过8万。从美国3月以来的疫情来看，可以推测，美国确实在1-2月份已经有从中国或经过欧洲、中东等国家辗转输入的新冠病毒的感染者，而这些感染者并没有被识别和隔离，病毒在美国不断地传播，现在纽约已经丧失了初期进行围堵的时机，进入了社区感染的阶段。感染者越来越多，疫情出现了井喷式的局面。
美国总统川普3月13日宣布美国进入国家紧急状态，承诺联邦政府将全力以赴，为更多受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美国人提供救助。而占美国新冠病例总数45%以上的纽约州，当确诊人数在美国各州中首个破万之后，于2020年3月20日被宣布为疫情重灾区。纽约州州长库莫升级防控措施，签署行政命令“纽约暂停模式”(New York State on Pause)，简称“停摆令”，强制要求全州2000万人留在家中，同时所有非必需商业全部关闭，命令于3月22日晚上8点生效。3月26日，纽约州州长再次在新闻发布会上告诉大家，根据流行病学模型预测，三周以后纽约的疫情到达顶峰，届时住院病人将会达到14万人，而纽约州政府现在的很大一部分工作，都是在为这个疫情顶峰的到来从三个方面做准备：病床、医护人员、医疗设备。
诚然，这些准备是十分必要和迫切的，但是也应该意识到，如果把前期的隔离做好，有效切断传播途径，使纽约疫情的峰值变缓，就能为争取医疗资源赢得时间，并使得争取资源的压力减轻。如果把有效防治疫情的措施简单概括为发现传染源、通过隔离切断传播途径，治疗重症患者，挽救生命，那么发现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可视为疾病控制的上游，而治疗重症患者，挽救生命，则为疾病控制的下游。加强上游的工作，可以减轻下游的负担。
隔离传染源，切断传途径看似简单，与其他措施相比花费不高，但执行起来十分复杂，需要精心组织和动员。这项措施不是一个简单的“停摆令”——让人们呆在家里，关闭各种非必需商业设施等等， 就能实现。在纽约目前情况下，“停摆令”势在必行，但是必须有很多公共卫生措施必须配合执行，才能使“停摆令”达到目的。我根据自己有限的观察提出以下几条建议，以使隔离措施充分有效地达到目的。
⇑ 隔离传染源，切断传途径看似简单，与其他措施相比花费不高，但执行起来十分复杂，需要精心组织和动员。这项措施不是一个简单的“停摆令”就能实现。
第一条建议：
关注关键人群，防止他们传染更多的人
虽然绝大多数的餐馆、酒吧等都已关闭，但整个纽约还是有很多人仍在工作：医院医生、护士、急救工作人员，超市、食品店的售货人员，公共交通的司机以及其他服务人员，等等，这些人可被视为人群中的关键人群。公共卫生部门需要单独列出这些人员为关键人群，确保他们得到有效保护，避免被感染；由于这些人员接触人群的范围远远超出一般人，他们一旦被感染，会导致大量的人被感染。如果他们被感染而没有得到检测，或者因为症状轻微而继续工作，这些人就会成为重要的传染源，感染更多人。
我知道一个例子，纽约市某家医院的一些救护员，已经有发热和多项流感样症状，但是未得到检测，也没有做到居家隔离14天，因为医院人手紧缺，仅仅休息几天，就被命令继续工作。这些人员的症状轻微，但可能会传染那些有基础疾病的老龄人群。
我还观察到一些快餐店的售货员在销售食品时既未保持适当的距离，也未带口罩。
在纽约人群感染率已经达到相当比例的情况下，这类人群应该带口罩，以避免被人感染，同时也避免在自身已经感染时不自觉的感染他人。一旦出现咳嗽、呼吸急促、发烧或喉咙痛，且 3-4 天后不见好转，需要确保他们得到检测，并在家隔离14天。
⇑ 医疗急救人员、超市餐饮售货人员等关键人群如发生感染，会成为重要的传染源，感染更多人，应该保持高度关注。
第二条建议：
进行个案流行病学追踪调查，
为有效切断传播途径提供依据
我相信纽约州和纽约市的卫生部门对众多已感染的病例正在进行流行病学调查，我也看到卫生部门和媒体对这些分析结果的报告。以纽约市卫生局的报告为例，每天都列出了这些确诊患者的年龄、性别和地区分布。但是仅仅这些信息是不够的。
即使近几天来，纽约州和纽约市的新增确诊病例每天均达到数千，但依然需要进一步调查这些确诊者过去14天的活动轨迹和接触人群。这项工作的工作量巨大，但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在武汉封城后1-2周，并未发现所有的感染者，传播依然在进行；直到最后要求通过挨家挨户调查，尽可能把感染者找出来，轻症进入方舱医院，其余感染者进行有效隔离，才切断了传播途径，控制了疫情的蔓延。
武汉的经验告诉我们，即使感染者已经众多，也必须尽可能发现他们，从而准确地找出密切接触者，才能切断在社区中的传播链。
⇑ 纽约市公布的新冠检测阳性率地区分布图。纽约市卫生局仅仅公布确诊患者的年龄、性别和地区分布是不够的。应当把新确诊信息，特别是感染者去向告知纽约居民，让市民们警惕。
第三条建议：
说服民众自觉配合
在纽约市的确诊患者中，50岁以下者占到总病例数的56%。据3月26日州长报告，纽约州的18-49岁之间的感染者占总感染人数的54%。年轻感染者比例如此之高，其原因在于很多年轻人觉得自己不会感染，或者感染了也不严重，因此无视政府的规定，仍然经常外出玩乐。这些年轻人感染后，如果不严格隔离在家，会造成进一步感染。州长痛心疾首的批评这个现象，但是泛泛地告知，甚至警告，并不能提高他们的依从性；只有让这些年轻人了解周围疫情的具体信息，才能让他们感知到周围环境的风险，提高他们的依从性。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能让所有人“拉开社交距离”，会直接导致“停摆令”整体失效。
要做到这点，就需要每天把新确诊者的信息（涉及隐私的个人信息依然需要隐匿）告知纽约的市民，特别是感染者的去向，可能的交叉路线。让市民们警惕。而这种告知，可以通过短信提醒，类似于我们在暴雨来临时收到的洪水警报。有一点奇怪的是，此次纽约“停摆”以来，我们基本未从这个途径收到有关“新冠病毒”感染的信息。这个途径对于确保告知到大多数人应该是有效的。
在韩国，这种措施运用得十分普遍。在釜山以北的城市大邱，一名新天地教会（Shincheonji Church）成员的病毒检测呈阳性，她在教堂和自助餐厅就餐时感染的数十人随后又感染了数百人，这些人又感染了数千人。几天之内，这些信息通过警报告知了每一个人，在这几天内去过教堂和自助餐厅的人都自觉隔离，以避免进一步感染。
其他的告知措施也在执行。在韩国首尔的一家杂货店，入口处张贴的告示提醒购物者，几天前有一名感染者来过这家店，任何在这个特定日期来过这家店的人都应该接受检测。
我不认为韩国的这些措施可以在纽约完全照搬，但是新确诊者的移动轨迹，他们可能接触的人群等必要信息需要告知到纽约市民，只有他们了解到这些情况，知道危险就在身边，依从性才会加大。
纽约人口密度大，相当比例的人居住在公寓，出行依靠公共交通的比例也非常高。要做到有效隔离，需要进行十分细致的工作，了解关键人群，根据新确诊者过去14天的行动轨迹，发现密切接触者，做到有效隔离。通过信息告知，以及配合告知疾病的风险，提高民众的依从性。以便在阻断传染源，促进有效隔离，加强社交分离的策略达到应有的效果。
只要采取有效的公共卫生措施，有效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就能减少病例的发生，从而降低新冠病毒感染者的上升幅度，争取时间，避免医疗资源崩溃。而在病例还不是很多的州，只要很好地发现传染源，有效隔离，切断传播途径，并不一定需要封城和完全停摆就能达到有效切断传播途径的目的。
（全球【疫情午报】参见今日推送第6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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