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 | 昔日越南难民正在帮助阿富汗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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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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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美国长达数十年的海外军事行动宣告结束，成千上万的美国盟友纷纷要求登上最后一班飞往美国的飞机。他们的军队已经撤退，留下来的人几乎肯定会遭到报复。

那是1975年，故事的背景是在东南亚，在接下来的四年里，美国接收了来自越南、老挝和柬埔寨的大约30万难民。时任特拉华州参议员乔·拜登（Joseph R. Biden Jr.）与人共同发起了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法案，该法案在参议院获得了一致通过，并于1980年签署成为法律，法案将接纳难民与美国的外交政策分离开来，并普遍扩大了每年允许进入美国的难民数量。

现在，随着美国在阿富汗长达20年的战争告一段落，同样混乱和绝望的场景在喀布尔展开。这唤起了许多曾经的越南难民痛苦的回忆，也令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迅速行动起来，希望能帮助进入美国的阿富汗难民在这里重新站稳脚跟。

美国预计最终有5万至6.5万名阿富汗盟友和他们的家人需要离开这个国家，国务院发言人表示，仅从周日上午到周一上午，10400人乘坐军用飞机从喀布尔撤离，5900人乘坐美国招募的商业航空公司撤离，预计在未来几天还将撤离数以千计的阿富汗难民和美国公民。

目前，来自来自两党的十多位州长都表示愿意接收难民，全国各地的宗教团体表示愿意资助阿富汗家庭。但包括佐治亚州众议员阮贝（Bee Nguyen）在内的一些人猜测，同情和欢迎阿富汗难民的机会窗口转瞬即逝，随着保守派反移民的声音越来越大，难民将不可避免地面临敌意。越南裔美国人倡导组织因此强调，对难民的帮助甚至应该在他们到美国前就开始，正如当年有人在国会、在教会为他们恳求一样，现在，他们也需要为这些难民争取同样的机会。

昔日重现

图片说明：图左为1975年的西贡，图右为2021年阿富汗平民搭乘美国飞机撤离。

“我一直睡不着。”

当关定春（Dinh Xuan Quan，音）听到来自阿富汗的消息时，身在加州的他不由回忆起40多年前在越南经历的场景。“人们争相登上一架飞往西贡的美国民航飞机，一些人紧紧抓住机翼。当飞机降落在西贡的陈山河机场时，有人被发现死在了起落架轮舱里。”

2004年至2016年期间，关先生在喀布尔为世界银行、联合国、美国农业部和美国国际开发署的项目工作。对他来说，对越南的记忆不时被他对阿富汗同事的担忧所打断。

“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不能再工作或上学了，他们即将面对宗教极端主义，我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现年70多岁的丁先生说。

1975年西贡沦陷后，美国在一年内接收了13万名越南难民。四年后，吉米·卡特（Jimmy Carter）总统将接收的东南亚难民人数增加了一倍。这些难民冒着生命危险逃离家园，很多人死在了海上。

越南裔美国记者阮玉（Ngoc Nguyen）说，了解美国如何接纳越南难民，可以有助于人们更好地理解在成千上万的阿富汗难民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未来会发生什么。

1975年，当阮玉还是婴儿，她和她的家人作为难民逃离了西贡，她说，他们一家所乘坐的船上，四个引擎里头只有两个能运行，但2000名绝望的难民蜂拥而入，把船挤得满满的。这艘船先是抵达了越南海岸附近的一个岛屿，然后换船前往菲律宾的苏比克湾，接着是关岛。

当时，美军在加州、佛州、宾州和阿肯色州设立了四个营地以迎接难民。阮玉一家最终来到阿肯色州，在营地待了几个月后，阮家被匹配到密歇根州的一户人家。这家人敞开家门迎接阮家，包下了一家人的食宿。

图片说明：阮玉（图中女孩）正在与资助家庭的孩子一起玩耍。

“在大约6个月的时间里，5万名难民与美国各地的家庭或组织配对，”阮玉说。“这恰恰显示了美国人的慷慨。”类似的经历令许多越南裔美国人对阿富汗难民产生了天然的同情，这促使他们迅速采取行动。

1975年西贡大撤退后，华盛顿州是首批安置越南难民的州之一。现在这里的越南裔美国人愿意提供帮助。

一群越南裔美国人刚刚在当地发起了一项活动，招募75个家庭接待或资助75个阿富汗难民家庭。该组织的声明称，“1975年对许多越南裔美国人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年”。无数的越南裔美国人得到了美国普通家庭的资助，“从陌生人提供住所、服务和友谊的善意中受益。在华盛顿，我们的社区有义务把它传递出去。”

谭清（Thanh Tan）是西雅图的一名独立记者和电影制作人，他是“75个越南援助75个阿富汗难民家庭计划”的志愿者组织者之一。

“我的父母直到1978年才逃离，”谭说。“越南裔美国人有这种共同的历史和经历，一种可能很少有人能理解的共同生活经历——失去自己的国家，感觉就像是一块地毯被掀起来打包运走，或者感觉被抛弃了。”

“我们感到有责任记住这段历史，并提醒自己，总得有人来帮我们，总得有人来帮我们适应。而且，必须有人为我们的社区提供机会，这样我们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杰弗瑞·于（Jeffrey Vu）是波音公司的工程师。“我的家人在1975年作为第一波难民来到这里，”于说。

他已签约成为志愿者。

“我报名志愿接待一个家庭，我愿意把我自己的公寓拿出来接待他们。希望我能迎接一个家庭，让他们在我的公寓里获得一些隐私上的保护，”于先生说。“我也希望在他们住进我公寓的时候，有人能让我去他们家里住几天。”

于先生解释了他为什么想要回馈社会。

“他们在我们身上冒了险。”乌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碰碰运气，也给下一批人一个机会吧。我们能够取得如此多的成就，正是因为有人伸出了援手。我真的认为现在是我们做这件事的时候了。”

越南裔美国人社区组织PIVOT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些照片“带来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草日重现感”。该组织在声明中说：“许多本应撤离的越南人被困在美国大使馆和其他地方。成千上万的人最终被关进了再教育集中营，而数百万人试图通过其他方式逃跑，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死在了海上。我们在道义上有义务尽我们所能，确保阿富汗人民不会面临类似的、甚至可能更糟的命运。”

鞋子、证件、孤儿

周一，满载阿富汗难民和阿富汗裔美国人的飞机抵达弗吉尼亚州北部。这是一段艰险的旅程，其中包括在喀布尔拥挤的机场等待数天，然后被送入卡塔尔的一个难民地点。一路上他们受到塔利班武装分子的骚扰，有些人几天都没有吃多少东西。

阿富汗难民和阿富汗裔美国人抵达弗吉尼亚州北部

“这对我们来说非常艰难，”瓦利德·瓦利扎达（Walid Walizada）和妻子贝娜齐尔（Benazir）以及他们1岁的儿子离开杜勒斯机场后说。“我们五天没吃没睡。”

他提起一条裤腿，露出一只肿得很厉害的脚，接着说：“一直到今天，我才有鞋穿。”

阿富汗裔美国活动人士福齐·阿夫沙里（Fouzi Afshari）说，抵达的人中有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他们可能是在喀布尔机场周围的混乱中与父母走散的。阿夫沙里是杜勒斯机场的志愿翻译，她说，她还看到了一名妇女，几天前刚刚在喀布尔机场分娩。

在杜勒斯机场，31岁的塞利曼·恩沃里（Seliman Nwori）说，他很高兴能离开阿富汗。但是，在被告知行李丢失后，他难掩忧色。

“我们所有的文件都在里面，”他说。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会如何影响他和妻子祖哈（Zuha）留在美国的机会。

一些难民穿着西方服装，而另一些则穿着离开喀布尔的家时穿的传统服装。几乎所有人都戴着口罩。联邦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发言人表示，每个人抵达时都进行了新冠病毒检测，检测呈阳性的人会被隔离。

难民在这几周将陆续被临时安置到弗吉尼亚州的李堡、威斯康星州的麦科伊堡、德克萨斯州的布利斯堡等军事设施，在那里接受体检、筛查和证件审核后，一些人将会投奔在美国的亲友，而更多人将获得像“75个越南援助75个阿富汗难民家庭计划”的这样的志愿组织的帮助。

来自两党的十多位州长都表示愿意接收难民，全国各地的宗教团体都自愿帮助资助阿富汗家庭。犹他州州长、共和党人斯宾塞·考克斯（Spencer Cox）表示，犹他州“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难民的悠久历史”，并“渴望继续这种做法”对待阿富汗难民。

即使是在移民政策存在分歧的德州，倡导者也表示，当地居民对预计将在那里登陆的数千名难民表示了强烈支持。上周六原本打算面对面举行的志愿者培训课程不得不转移到网上，因为有200多人报名。

“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想做志愿者的人，”德州难民服务项目主管杰奎琳·布萨斯（Jacqueline Buzas）说。“有人给我们打电话说，‘我家空着一间卧室。’或者，‘我退休了，有多余的房子。’”

这个难民服务机构是该州十几个致力于安置难民的机构之一，该组织为难民找到了临时住所，并为每个人提供了一个行李箱，里面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家庭用品和预付费手机。

德州共和党参议员约翰·科宁（John Cornyn）周二参观了布利斯堡基地，他说，官员告诉他，该基地正准备在未来几周接纳多达1万名难民。

科宁对当地记者说：“我祈祷现在让他们离开那个国家还不算太晚。”他说，庞大的军事设施足够容纳所有难民。

“布利斯堡是个大地方，”科宁说。他说：“（基地指挥官）今天早上向我通报说，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容纳阿富汗难民。我希望我们能把这些过去20年来与我们合作的人撤出阿富汗，因为如果我们做不到，他们中的许多人将和他们的家人一起被杀害。”

在威斯康辛州，相关机构也在忙着为可能涌入的新移民做准备。

麦迪逊犹太社会服务中心的执行主任道恩·伯尼（Dawn Bernie）说，她和她的员工通常在周六不工作，也不看手机或邮件，因为这是宗教安息日，但这次他们破例了。

“在犹太律法中有一个例外，当某人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这当然符合条件，”她说。

与其他机构一样，这个服务中心为抵达者寻找临时住所，通常支付四个月的租金。伯尼说，他们面临的困境之一是麦迪逊的住房短缺，如果临时租用Airbnb的民宿又非常昂贵。但这个问题现在也已经解决。

Airbnb周二表示，该公司打算在全球为2万名逃离塔利班的难民提供免费临时住房。Airbnb没有具体说明难民可以在公寓或房子里呆多久，但表示房东提供短期和长期住宿。Airbnb表示，周末期间，该公司已经在美国各地安置了165名难民，包括加州、新泽西州、俄亥俄州、得克萨斯州、弗吉尼亚州和华盛顿州。

“是我们造成了他们现在的烂摊子”

这样的温情能持续多久并不确定。

大多数分析人士表示，越南战争结束后，几乎不可能重复大规模的阿富汗难民安置工作。

几十年来，美国公众对难民的态度冷淡。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在寻求安全避难所的叙利亚人、伊拉克人和阿富汗人激增的情况下，美国人说他们宁愿接受前来寻找更好生活的普通移民，也不愿意接受逃离战争和暴力的难民——这与其他16个西方国家的受访者相反。

随着中美洲和其他国家的大量逃离暴力和贫困的人最近越过与墨西哥的边境，一些保守派人士已经开始呼吁对阿富汗难民采取强硬立场。

福克斯新闻的塔克·卡尔森警告说，现在接纳难民可能最终导致“数百万”阿富汗移民。“所以首先我们入侵，然后我们被入侵。”

科罗拉多州难民大会代表Nga Vương-Sandoval表示，在救助难民的问题上，行动应该越早越好。

Nga Vương-Sandoval

“我有义务确保那些与我处境相同的人，能得到和我一样的机会，”Vương-Sandoval说道。

“在我们到美国之前，人们就在支持我们，”她补充说。“人们在为我们辩护，在向总统和国会恳求，在向任何愿意听他们的人恳求允许越南人进入美国，因为他们也是人。现在，我们也应该为阿富汗难民做出同样的呼吁。”

Vương-Sandoval表示，重新安置阿富汗难民是美国最起码的责任，“说到底，是我们造成了现在的烂摊子。我们必须在这些人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展现出我们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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