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海：中国征信和百行征信的未来
源点注：本文发表于《中国青年》2019年4月份，第7期。作者：刘新海，北京大学金融智能研究中心主任助理。源点经作者授权，感谢刘博士赐稿。
社会信用体系和征信体系成为近年来的热点话题，从芝麻信用到百行征信，都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关注。今年的两会也不例外，从政协新闻发言人，到数十位两会委员都积极地为社会信用和征信献言献策，中国人民银行陈雨露副行长更是在央行发布会上总结了以“政府+市场“双轮驱动的征信体系所取得的成果，提到了征信已经开始用到了社会领域，年轻人谈对象的时候，未来的岳母会要求男方提供人民银行的信用报告做参考，又一次让征信成为热门话题。
征信简单来说就是采集和验证信用信息。征信机构主要通过第三方平台进行信用信息共享，利用经验主义，为“先用后买”的经济交易场景（例如信贷、赊账和租赁交易）提供决策支持，解决交易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征信服务可以管理信用风险、降低交易成本、优化营商环境和促进经济发展。国内的征信包括个人征信、企业征信和信用评级三个领域，但是社会讨论最多的是个人征信，因为个人征信主要应用金融信贷领域，和大家的生活联系最密切，本文也以讨论个人征信为主。
虽然征信一词来源于《左传。昭公八年》中的“君子之言，信而有征，故怨远于其身”，但征信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舶来品”。国外的征信行业可以追溯十八世纪初的英国伦敦的裁缝行业为了解决一些贵族做衣服不还钱而采用的黑名单制度。中国的征信起源于1932年民国名人章乃器在上海创办的中国征信所，所以作为金融家和社会活动家的章乃器是当之无愧的“中国征信第一人”。
中国现代意义上的个人征信始于改革开放，特别是加入WTO之后，随着步入二十一世纪，中国的消费金融和房地产市场的兴起，中国政府积极推进个人征信系统的建设，时任总理朱镕基和温家宝都曾经亲自过问。2006年央行征信系统（包括个人征信系统和企业征信系统，其官方名称是“国家金融信用信息数据库”）运行，并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征信中心承担着系统维护的工作。
央行征信中心实质上就一个征信机构，目前收录了超过5.2亿消费者和约2600万户企业等法人的信用记录，对外提供信用报告的查询服务，目前每天个人信用报告的查询量是555万次，企业信用报告的查询量是30万次。央行征信中心很早就开发了个人信用评分，由于机构定位和个人信息比较敏感等问题，目前在规模较大的银行等金融机构逐步推广。
图一 央行征信系统个人征信报告查询量（资料来源于中国人民银行征信中心公开数据）
征信体系目前是作为社会信用体系的一部分。开始于2003年的社会信用体系是中国特有的，范围更广，不限于金融领域，希望通过信用管理的机制用于政府管理和社会治理，2020年的目标是初步要建成中国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征信领域相对成熟，而社会信用体系的理论体系和应用边界尚在探索中。
2013年3月15日，《征信业管理条例》正式开始实施，标志着民营机构也可以开展征信业务。2011年之后，以P2P小贷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在中国发展迅猛，央行个人征信系统由于覆盖人群不足等原因无法提供直接服务。新兴的互联网金融缺乏配套的基础征信服务和相关的风险管理服务，引起了高层的重视，2015年1月4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考察了我国首家互联网民营银行——深圳前海微众银行曾表示，要在互联网金融领域闯出一条路子，给普惠金融、小贷公司、小微银行发展提供经验。
央行征信管理部门也开始跟进，在2015年1月5号八家个人征信机构准备征信工作，希望能够发挥市场的力量和技术的后发优势更好地为互联网金融的发展保驾护航。
八家民营征信机构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芝麻信用，隶属于全球最大的金融科技公司蚂蚁金服旗下。信用评分可以说是欧美发达国家是消费者的经济身份证，对消费者的日常花销、信用卡、买房、买车、保险乃至就业都有很大影响。已经进入了互联网经济时代的中国一直还没有像美国FICO Score那样家喻户晓，让公众接受的信用评分。市场嗅觉灵敏的芝麻信用率先推出了面向公众的芝麻信用分，再加上阿里系的成功营销，一时火爆全国，让征信和信用评分的概念深入人心。由于没有其他更好的信用评分产品，芝麻分深受互联网金融机构，以及一些共享经济领域的欢迎，并对传统的征信模式带来了冲击。
图二 芝麻信用评分示例
同时，从商业模式到个人信息保护，芝麻信用的探索在征信领域一直很有争议。随着互联网金融监管的深化和征信机构合规性方面的原因，芝麻信用逐渐停掉了其金融业务，目前聚焦于非金融的信用场景服务。
针对民营个人征信机构从商业模式，利益输送到个人信息保护，的种种担忧，央行监管层继续探索中国个人征信之路，最后选择采用会员制，即将上述八家民间征信机构作为股东，让行业自律组织——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牵头成了一家新的征信机构即百行征信。 百行征信自成立之日起就引起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国外的主流媒体都对其进行解读和展望。
百行征信的定位是覆盖互联网金融（网络小贷机构、P2P平台和新兴的消费金融平台）的消费人群，估计约在5000万到一亿人左右，和覆盖传统金融消费人群的央行征信系统形成互补。按照监管层的定位，百行征信本质上就是一个专业征信机构，即面向特定场景（互联网金融）的消费者。
对于第一家拿到个人征信牌照的市场化征信机构，百行征信有着许多民营和外资机构无法企及的优势，但备受公众期待的百行征信的未来仍存在很多挑战：
一是能够制定长效的商业机制，用商业的力量让不太成熟的新金融机构积极参与信息共享；
二是能否充分利用市场化的激励机制，让征信系统更加有效率，能够及时开发出一些更加满足实际需要的产品；
三是互联网金融的新业务远比传统信贷业务复杂，需要技术和业务的创新，例如充分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满足未来飞速发展的中国互联网经济的需要。
“政府+市场”驱动的中国征信体系建设的确取得了很多世人瞩目的成绩，例如在很短时间内建成“全覆盖、跨周期、大样本”的金融信用信息数据库，为中国信贷市场健康成长提供了基础设施。
但是中国的征信业还存在一些问题和挑战。
国内目前还有接近一半的有经济能力的成年人还没有被征信体系所覆盖，特别是青年人。例如才毕业的大学生和青年农民工，他们有着旺盛的金融信贷服务需求，例如买房、买车、创业、留学、培训等等，但是由于信用记录缺失，在寻找这些信贷服务中要付出更多的成本。
图三 利用百度指数得出的对征信搜索的人群画像年龄分布
央行陈雨露副行长在今年两会中提到了未来丈母娘要看男方人行信用报告的故事，说明了征信服务开始深入生活。在美国有一个相亲网站，利用男女双方的信用评分来进行配对，据说效果还不错，还有相关研究数据说明信用评分可以帮助找对象。
未来在中国，如果能够让丈母娘直接看男方的央行信用评分，而不是去看有着上百条数据项的央行信用报告，那将会是一种更好的体验。
图四 美国的信用评分相亲网站
征信体系是数字经济时代的金融信息高速公路，健康、高效的征信体系有利于金融创新，丰富和完善的征信产品服务可以让大家的生活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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