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悼词的序言:森评阿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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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思·阿罗(K. Arrow)2017年2月21日仙逝,学界痛失一位伟大的经济学家和政治学家。对学者来说,什么“伟大”也大不过在学术发展的历史上留下以自己命名的定理,更何况以阿罗命名的定理至少有两个。
“阿罗-德布鲁模型”证明了一般均衡的存在性。这个证明对经济学的贡献,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所以才用了模型)。你很难想象没有地基的大厦,而阿罗-德布鲁模型就是经济学大厦的地基。更何况阿罗还提出了福利经济学第一和第二定理。我以前听黄有光老师讲,自阿罗以后福利经济学至少有三十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这话可能只是听起来夸张了一点点而已,福利经济学因为效应函数人际比较合加总的问题,没有太大的进展,的确是实情。
而阿罗不可能性定理又让多少经济学家和政治理论家为之倾倒。阿罗简洁有力的证明在一个没有独裁的社会,如果个人能自由选择,选择不随选项增减而变化,并且如果群体内每个人都偏好A选择甚于B选择、社会就一致认定A好于B,这样一个社会是没有办法决定社会偏好的。换言之,社会偏好能形成,必然不符合“非独裁、自由选择、社会一致性”其中的一个或多个条件。
这些大家都耳熟能详,我也就不多说了。倒是想推荐一下森为阿罗谈话集写的一个序言,我觉得很好概括了阿罗的成就。阿玛蒂亚·森为2016年新出的On Ethics and Economics: Conversations withKenneth J. Arrow 一书写了个序言,如果我没有弄错,这应该是阿罗生前的最后一本书了。
森写的序言的题目是The Triumphs of Kenneth Arrow。Triumph不太好翻译,一般都说是成功啊,胜利啊,成就啊等等。我个人更加喜欢“凯旋”。
Sen是这么评价阿罗的,说阿罗的天才早在博士论文中就展现得淋漓尽致。1950年的博士论文,次年以Social Choice and Individual Values出版,不仅改变了人们对政治和经济的认识,更奠定了阿罗作为一位杰出的社会思想家的地位。但重点是接下来的这一段评价:
“阿罗为一系列社会科学的基本问题作出了奠基性的贡献。阿罗的贡献包括理性人,市场运行,风险与不确定,信息的作用,以及政府干预的得失。这些只是阿罗选择的上百个重要议题中的一部分,阿罗用杰出的阐释改变了人们的认识。”
Then came a series of foundational contributions on a wide range of fundamental problems in the social sciences. The subjects covered by him included the rationale,functioning and achievements of the market economy, the assessment of risk and uncertainty (including the operation of insurance as an activity), the role of information in general and of asymmetric information in particular, and the successes and failures of business relations and state intervention, among a hundred other brilliantly chosen problems to which Arrow brought exceptional illumination - transforming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m.
这本书尽管是一本谈话集,但阿罗的睿智在年岁的滋养下,道出来的东西反而更让人心有感触。例如阿罗说自己“兴趣广泛,喜欢历史,东一榔头西一锤,念大学时不知道将来要干嘛。担心毕业找不到工作。虽然长于数学,但数学能当饭吃吗?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大学教授。”
I had very wide interests. I’ve always love history. I kind of scattered my bets. The real problem I had when I was in college was what career to aim for. … I was worried about how I could make a living. I was good in mathematics, but what good was mathematics for a career? The idea of being a professor simply wasn’t on my mind, not even a bit.
当然阿罗最后在数学系去学统计学,因为业界招聘统计学家。当然阿罗最后成了理论经济学家,是因为他觉得不管是应用性的经济学还是统计学,数字背后尚有真理待寻。
但上面的这段话,看似平常,却很打动我。我也兴趣广泛,你们参看我之前的《翻书党人杂记》就知道了。靠的都是后天努力自我限制,勉强在一个行当里还算深入下去了。但说实话,尽管小时候写作文也写过将来想当一个老师,但十年之前也想不到自己真的要去做professor。当然博士这个行当,真是入行需谨慎(请读《翻书党人杂记:读博士》)。
阿罗喜欢登山,有一回应邀去北卡做讲座,还专门提前一天到去登山。这或许部分解释了他的高寿。感谢阿罗把他登上智识高峰后看到的风景告诉了我们。不然凡人如吾辈,攀登再久怕也难以企及如此高峰。
我就不继续引用了。Sen的序言并不长,但字字句句都是精妙总结。就像是提前写好的悼词。顶尖学者如Sen评价顶尖同行如Arrow的工作,为什么好看,是因为同样作为顶尖学者,Sen完全明白要达到阿罗这样的高度,需要付出的是多大的“看不见的”努力。
Sen在序言最后说:阿罗用天才和慈悲致力于理解和解决折磨人心的问题,世界何其有幸能从中获益(I would like to say how fortunate the world is to have the benefit of Arrow’sgenius and of his sympathetic intellect, committed to understanding and solving problems that afflict humanity)。
这恰好应了诗人A.E Housman的诗句:两烦偷闲去,胸涌意不平(my two troubles they reave me of rest, the brain in my head and the heart in my breast)。
最后做个广告。不断写,总会在某个角落打动某个人。这恰好是我写作的理由。
这位小朋友除了头像比较三俗,表达还是非常真挚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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